第343章
不过这十几天也没白费,明几许这会儿已将王宫的布局、守卫换班的时辰摸得一清二楚。另外,他还顺便摸清了王宫的水源和密道,密道大多通往宫外,只有一条隐蔽的通道,尽头连着王宫深处,里头是存放贵重物品的地方。
此外,他还留意到王宫侍卫的装备,火罗国守卫多还是使用弯刀,火器多是装饰,偶尔训练之时,要么打不准,要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远远及不上赢州士兵对火器的训练进度。
至于王宫地牢的入口,明几许早在数日前便寻到了位置,入口在王宫西侧,表面看是一面封死的石墙,实则需要转动墙根处的石雕兽头才能打开。
石墙后面守着四名侍卫,个个膀大腰圆,身后是两扇厚重的铁门,门上挂着三把铜锁,钥匙分别由不同的人保管,想要进去,要么得拿到三把钥匙,要么就得想办法引开侍卫,再砸开铁门。
不管哪种法子,都得冒不小的风险。
明几许坐在窗边,手里捻着一片从庭院里摘的树叶,心里盘算着,再等两日,若是国王还不露面,他就得想办法混进地牢看看,雁萧关被关在那里,多等一日,就多一分危险。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他身上,映得他眼底满是冷静,半点没有美人该有的柔弱。
地牢深处,铁笼里的雁萧关靠着冰冷的栏杆坐着,身旁的圣狼正将脑袋轻轻搭在他的腿上。自打被关进来,圣狼就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白天替他挡住看守,夜里用毛茸茸的身子给他取暖。
一人一狼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生出了几分相依为命的默契。
同时,雁萧关也被困在了铁笼里,谁也没料到,入地牢的第二日,圣狼就病了。起初只是没精神,趴在地上不愿动,后来竟开始发热,呼吸粗重,喘息沉沉。
雁萧关细细检查了徜风全身,在它后背发现了异状,是许久前在斗兽场受的伤未好全,此时发了炎,再加上地牢潮湿阴冷,感染得厉害。
看守见圣狼病了,急得双眼冒火,圣狼是国王最喜爱的猛兽,不仅有空就来地牢看它,甚至圣狼去斗兽场时,国王都会寻时间亲自去观看比赛。守卫不敢怠慢,连忙去禀报,很快就有人端着药碗和药膏过来,要给圣狼诊治。
可这些人刚靠近铁笼,圣狼就龇着牙扑了上去,爪子在铁栏杆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雁萧关见状,立刻伸手按住圣狼的脑袋,轻声安抚,“别怕,我在。”
圣狼像是听懂了,渐渐安静下来,只是依旧紧紧贴着雁萧关,不许任何人靠近。
守卫们没了办法,又怕圣狼出事,国王会处置他们,只能把药和药膏都递给雁萧关,嘱咐他一定要好好照料。
这下倒给了雁萧关便利,他借着弄不明白怎么给圣狼喂药、换药的由头,时时同守卫搭话,渐渐摸清了守卫的脾性,辰时来送早饭的守卫最贪睡,总靠着墙打盹,申时来巡狱的守卫爱喝酒,身上总带着酒壶,容易糊弄。
他还借着要给圣狼找干净的水擦身的理由,跟守卫讨来了一个小陶罐,每日跟着守卫用陶罐出铁笼打水,后来守卫见他老实,便偷起懒来,让他自个去打水。
又一次,雁萧关捧着陶罐,顺着地牢通道往里走。打水的地方在通道尽头右拐,靠近一处废弃的石牢。石牢的门早已朽坏,只剩下半截门框,门框旁凿着个石缸,清冽的水流正从缸上口子里缓缓渗出,顺着石槽流进下方的石缸里。
雁萧关走到石缸旁,将陶罐伸进缸里,清水顺着罐口漫上来,溅起细小的水花。他动作不快,目光却始终留意着通道口的动静,巡逻卫兵刚从这里经过,再要折返过来,还需半刻钟。
打好水,雁萧关抱着陶罐,没有立刻转身,而是抬头极快地扫视了一圈四周,前后通道空无一人。他脚步放得更轻,没有按原路返回,而是贴着通道右侧的墙壁,慢慢往更深处挪。
根据这些时日摸清的规律,再加上外邦人经过铁笼时的只言片语,地牢中另有一处隐蔽的火室。
外邦人每次经过时,通道中都会有短暂的一股火药味,再结合他观察到外邦人经过时,总是往通道尽头左拐,之后便会消失在深处的阴影里。由此他推测,火室大概在通道尽头左拐后的区域,方向大致是在地牢的西南角。
雁萧关抱着陶罐,往通道尽头走了约莫十步,就看见左拐处的有两个守卫正背对着他,靠在墙上闲聊。他立刻停下脚步,借着身旁铁笼的遮挡,缓缓蹲下身子,装作整理陶罐的样子,实则用眼角的余光仔细观察。
侍卫身上的弯刀挂在腰间,腰间还挂着铜铃,只要有动静,铜铃就会响,他们身前的门是厚重的木门,门上有锁。
半刻钟的时间快到了,远处隐约传来守卫的脚步声。
雁萧关每再停留,抱着陶罐,悄无声息地退回打水的石缸旁,再沿着原路返回。
日子一天天过去,圣狼的病情在雁萧关的照料下渐渐好转,而雁萧关也把火室所在、材料运输路线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他靠在铁笼上,摸着圣狼的耳朵,眼底闪过一丝锐光,再等几日,等圣狼彻底好利索,他必须想到办法潜入火室。
第257章
夜色如墨, 泼洒在火罗国的王宫之上。宫墙回旋,夜风撞在檐角,偶尔发出一两声轻响, 却很快被浓重的寂静吞没。
明几许贴着房檐的阴影往前走, 脚下蹭过地上斑驳的泥痕,没发出半点声响。他将长发用粗麻绳紧紧束在脑后, 额前碎发凌乱,看着像个常年在宫里打杂的粗使杂役。
这已是他潜入王宫的第十七夜,前十六夜,他已摸清王宫的布局, 今夜换这身行头, 是为了方便行事。
雁萧关被关在里面,今夜他必须确地牢守卫的薄弱处,寻机进入地牢, 亦或是找到雁萧关留下的记号。
脚下的青石板路被夜露浸得发滑,明几许每一步都踩得极稳, 目光鹰隼般扫过四周。巡逻侍卫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蜡烛的光在宫墙上投下晃荡的影子渐渐靠近。
他立刻停下脚步,侧身躲进一处凹陷的墙缝里, 将自己缩成一团阴影。
直到侍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他才又像团影子似的,悄无声息地往前挪。
刚绕到栽满石榴树的宫院拐角, 明几许的脚步突然顿住。鼻翼间飘来一丝极淡的脂粉味,不是火罗国宫女常用的香料,倒像是……豆蔻香。他心里一动,顺着石榴树的枝叶缝隙望去,只见树影深处缩着个同样偷偷摸摸的身影。
那人穿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衫, 布料粗糙,瞧着亦像是宫里杂役的衣裳。裤腿宽大,被风吹的裹在腿上,显出线条纤细的小腿,小腿绷得极紧,一看就是随时准备行动的模样。
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准确说,是遮住了脸上的布巾。布巾外只露出一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警惕,正踮着脚往不远处望。
明几许的目光落在那人腰带处,瞳孔微微一缩。
前方身影的衣角被夜风掀起,露出一截腰带。
明几许本不该识得这腰带,可谁让他夜夜在王宫里蹿,曾不止一次见过近日火罗国王宫的贵客,其中一国来人身上便有腰带上一模一样的纹饰。
是孔雀国人,而且看这身形,还是个女子。
明几许正想再观察片刻,看看对方的目的,树影里的人却开始蹑手蹑脚往后退。
明几许眼神微动,没有动作,只见对面人渐渐靠近,转身,布巾下的眼睛猝不及防盯上明几许藏身的方向,瞳孔骤然收缩。
下一秒,那人的手就攥紧了藏在袖中的东西,袖角微微鼓起,能看出是短刃的形状。
两人对视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谁都没敢出声,不远处的回廊里,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比刚才更近,灯笼的光已经能照到宫院的入口。
树影里的人率先有了动作,她往后退了两步,退到第二步时,她满是的警惕的眼神与明几许对视,往庭院深处的方向偏了偏,还刻意抬了抬下巴,示意明几许跟上。
明几许心里权衡了片刻,眼下僵持下去,一旦被侍卫发现,不仅他的计划会泡汤,连雁萧关的安危都可能受影响。而跟着对方去僻静处,至少能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和目的,说不定还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他点了点头,从墙缝里走出来,跟在那人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像两道影子似的,悄无声息地绕到庭院尽头的枯井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