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不多时,他就被推到了俘虏群旁。
那里已经捆着十多个幸存的倭人,个个垂头丧气。被绑在最中间的倭人头目见了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刚想开口,就被身边的宣州士兵狠狠踹了一脚膝盖,当即跪倒在地,话也咽了回去。
倭人副手垂着眼,余光瞥见倭人头目狼狈的模样,又悄悄摸了摸腰侧的火药包,只要再等等,等这些士兵放松警惕,只要能靠近那大梁的王爷……他咬了咬牙,等待机会。
战船满载着俘虏,朝着宣州港口驶去,日上中天之时,船缓缓驶入宣州码头。
此时,码头上早已挤满了人,冷清多日的港口霎时热闹起来。早已备好的锣鼓喧天作响,鞭炮声此起彼伏,人群喧闹沸腾。
为首的宣州商人们伸长脖子往船上望,当看见一群被五花大绑的倭人被推下船时,人人激动得声音都发颤,“是倭人,王爷真把这些贼寇抓回来了。”
“还留着他们的命作甚?他们可是抢了我们宣州足足十数艘商船,害了无数人性命,我真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
身后百姓们难得与商人意见一致,你一言我一语地数着倭人的罪行。
“我有个侄子在船上当水手,被他们掳走,也不知道还活着没……”
说着说着,有人便红了眼,却又很快被喜悦冲淡,毕竟贼寇落网,往后出海总算能安心了。
“可算是将这群倭寇擒获,前阵子我去鱼市买鱼,居然连个鱼影子都没见着。”一个提着菜篮的老妇人拉着身边的邻居念叨,“谁能想我们住在海边,有朝一日能连鱼都吃不上,现在好了,日子总算是能恢复如昔。”
还有几个孩童看着被押解的倭人,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扔过去,被家长拉住时,还仰着小脸问,“娘,这些坏人是不是再也不能抢船了?”
家长笑着点头,“对,以后他们再也不敢来了。”
此时,倭人俘虏们垂着头,不敢抬头看周围的人群。
有个倭兵偷偷抬眼,被胖老板一眼瞥见,胖老板当即怒喝,“还敢看,当初抢东西的时候不是挺横吗?现在知道怕了?”
周围的人顿时跟着起哄,骂声此起彼伏。
雁萧关和明几许走下船时,码头上的欢呼声达到了顶峰。
胖老板和瘦老板挤到前面,对着两人深深作揖,“多谢王爷,多谢王妃,救了咱们宣州的海,救了咱们的生计。”
雁萧关笑着点头,“大家放心,往后宣州海域,不会再让倭人放肆。”
话音刚落,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欢呼。
人群中年轻后生兴奋地喊,“王爷可真是厉害,一出手就将倭人打得落花流水,我以后也要去当水师,保护咱们宣州海域。”
“哼,宣州水师就是群软蛋,若非王爷带着赢州水师过来相助,咱们现在还困守在宣州呢。”
“可不是嘛,拿着咱们缴的税钱,平日里耀武扬威,真遇到事,却是什么用处都没有。”
“正是,原本想着咱们宣州有数千水师和近万守备军,我们自可高枕无忧做买卖,现在看来,咱原本是远远高看了宣州战力。”
“你这么说来,我倒是有些不放心,眼下倭人已就擒,要是王爷带着赢州水师回了赢州,咱们宣州不就只剩下一些酒囊饭袋?他们还能护得下咱们吗?”
一时间,码头上的喜悦被忧虑冲散,原本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连脸上的笑意都淡了几分。
这也不怪百姓们担心,这段时日,他们属实被提心吊胆的生活弄得怕了,商船被抢、亲人失踪、生计难续,那些日子的煎熬,可不是一句倭人被擒就能彻底抹去的。
百姓们的话一字不落传进了前面宣州大商耳中,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几乎是同时,宣州权利最盛的几人默契对望一眼,眼神里藏着几分相同的忧虑。
宣州可是他们的宣州,可不是厉王雁萧关的宣州。若是任由百姓把雁萧关当成救世主,让其在宣州驻军,他们还能像现在这般自在?
怕是往后的生意,甚至身家,都要捏在别人手里,这可不是他们愿意见到的。
只是不等他们再打眼神,雁萧关已离得远了,匆忙之下,他们只能连忙追上去,百姓们也跟着散了。
众人离开后,海面又出现了几艘船,陆从南指挥着手下将士,将缴获的四艘簇新倭船泊在赢州战船之间。
倭船虽算宽大,却远不及赢州战船的坚固与气派,被几艘赢州战船一围,显得格外不起眼。即便有眼尖的人瞧见,也只当是赢州新造的船只,没人往深处多想。
另一边,倭人俘虏被押下去后,卸下心中负担的宣怀潮、穆之武,还有一众宣州海商顿时围了上来。
要知道,宣州高门多是大商,大商之中,以海商最为巨富,他们在宣州的权力与影响力,可见一斑。
过往这些人向来是被旁人捧着、吹着的,走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的模样。可眼下,他们却要主动上前,对着雁萧关与明几许满口赞扬、不住吹捧,这般姿态,若是放在往日,他们是绝不肯做的。
此时做起来却甚有默契,你夸雁萧关用兵如神,他赞明几许妙计无双,连带着赢州水师都成了众人恭维的对象。
雁萧关只觉得耳边像有千百只鸭子在叫,扰得他太阳穴阵阵闷痛,他闭了闭眼,开口道,“都别夸了,此战能胜,是大家合力的结果。”
见众人又要开口,他干脆抬手打断了旁人说话的机会,“眼下倭患已除,后续清点物资、安抚百姓的事,就交由你们了。”
有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却不想宣怀潮动作更快,他上前一步,拱手道,“王爷说的是,杂事种种自有我等处置,此番先行告退,日后再听王爷安排。”
穆之武与几位水军统领纷纷应和,拱手行礼,带着其他人一同退出了营帐。
待众人都离开后,静立于一旁的明几许才上前几步,走到雁萧关身边,伸手搭着他的肩,取笑道,“苦了王爷了。”
雁萧关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闻言笑道,“虚话忒多,听着实在磨人。”
他侧头看向明几许,伸手一把将人拉进怀中,“不过他们肯接下后续的事,倒是能省我不少功夫。”
明几许瞧着他如释重负的模样,心中又好笑又发软。
宣州人那些藏在奉承里的小心思,他不是不知晓,可雁萧关不喜这些弯绕,他自然亦不愿提。
轻轻抚摸着搭在肩上的脑袋,明几许侧眸看着眼前果敢无畏,既不行歪门邪道,更不做蝇营狗苟之事的夫君,忽然很想亲一亲他。
他想做便做,当即微微倾身,唇瓣轻轻落在雁萧关的颈侧。
察觉到颈侧温软的呼吸与触感,雁萧关身体一僵,随即立即支起上半身。方才还带着几分慵懒泱泱的神态瞬间一扫而空,双目骤然变得灼灼生辉,他抬手扣住明几许的腰,微微低头,就要寻上对方的唇。
“王爷。”陆从南掀帘而入,身上还带着海风的咸腥味,显然刚从码头赶来。
他身后,大柱跟着进来,抬眼便扫过帐内情形,原本还带着笑意的神情猛地一僵,当即就想往后退,却被对面投来的生冷视线牢牢锁住,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陆从南却没察觉帐内异样,自顾自带着兴奋道,“王爷、王妃,末将不负所望,已端了倭人老巢。”
明几许不动声色地拉着雁萧关的手,两人一同坐下。
雁萧关唇角抽了抽,没说话,只听陆从南继续禀报,“两处岛上留守的倭人有数百,不过他们未曾防备,虽负隅顽抗,却都被咱们当场拿下。岛上还有些杂役,多是被倭人掳来的渔民,已登记造册,稍后会派人送回各自家乡。”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些,“还有数十个被掳去的妇人,眼下已安置好,情绪还算稳定,只等后续联系家人。”
雁萧关抬眼看向他,淡淡道,“做得不错,原谅你了。”
陆从南一愣,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半晌才恍然想起自己进门时扫过的那一幕,方才帐内的氛围分明与寻常不同。
这认知如晴天霹雳,他瞬间像霜打了的菘菜般蔫了下去。
他身侧的大柱则始终目不斜视,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那四艘带铁架子的倭船呢?”明几许忽然开口,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先前大柱回来禀报过,却没见着实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