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瓷器区前最先围满了人,众人争相伸手摸着展台里充当展示瓶的青瓷碗,指尖刚触到碗沿,便忍不住低呼出声,“这瓷面竟滑得像上好的锦缎,半点凹凸都没有。”
一位络腮胡商人反复摩挲着碗身,眼神里满是惊奇,“寻常瓷器摸起来总有几分涩感,这般细腻的触感,真是闻所未闻。”
旁边一位老掌柜更是把碗捧在手心,轻轻叩了叩,听着那清越的声响,连连点头,“光是这声音,就知是下了十足功夫的好物件。”
守在瓷器区的老工匠见众人啧啧称奇,脸上笑开了花,捋着胡须朗声说道,“各位客官莫急,不妨再摸摸这只缠枝纹的瓷瓶。”
说着便小心翼翼地从展架上取下一只稍大些的瓷瓶,递到众人面前,“咱们王府的瓷器,从揉泥到上釉都有讲究,光是打磨瓷面就要过三遍细砂,摸起来自然顺滑,再细看这釉色,迎着光瞧,是不是像罩了层薄玉?”
众人依言接过瓷瓶,指尖划过瓶身流畅的纹路,触感温润如玉,连呼吸都不由得放轻了些,赞叹声此起彼伏,把整个瓷器区的热闹又推高了几分。
羊毛制品区则被妇人孩子们围得水泄不通,五颜六色的毛毡又软又暖,细密的羊毛衣拿到手里就不愿放下。妇人们捏着毛衣的针脚细细打量,孩子们则抱着毛茸茸的毛毡笑得眉眼弯弯,连声道,“这毛摸着比丝绸还舒服,冬天穿肯定暖和。”
最轰动的当属玻璃展区。玻璃这东西王府中只有明几许、雁萧关和负责的匠头知晓烧制法子,其他人只知其贵重。
瑞宁特意安排了府里的大管事亲自坐镇,展台前摆着透亮的玻璃片,能映出人影的玻璃镜,还有装着清水的玻璃罐。
阳光透过玻璃罐,在地上投出晃动的光斑,孩子们追着光斑跑闹,大人们则围着玻璃镜不肯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看右看,“天哪,我居然是这模样?”
有人摸着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还有的人乍一看清镜中模样,竟被吓了一跳,随即又忍不住笑道,“这可比铜镜清晰百倍。”
大梁朝无论男女都爱俏,这玻璃镜简直挠在了众人的心坎上,个个挪不动步子。
药材区和海货区也不遑多让。野山参、天麻摆得整整齐齐,懂行的郎中凑上前仔细查看,捻着胡须连连点头,“这般品相的药材,真是难得一见。”
海货区前也围了不少人……
除了王府的展位,其他商户展位也各有亮点,老手艺的木器、各式绣品、飘香十里的果子酒,样样勾得人心痒难耐。
进展馆的每个人都恨不得生了八双眼睛,前后左右都能好好瞧瞧。
正热闹时,雁萧关和明几许才并肩走进博览会,一进院子,沸沸扬扬的笑语声、讨价还价声便裹着暖融融的气息扑面而来,两人脸上都不自觉带上了几分笑意。
王府展位他们没多留意,反倒慢悠悠地逛起了其他商户区。走过被围得满满当当的木器展位前,两人只在外围站了站,两人身高本就出众,站在稍远些的地方也能将里头看得分明。展台上,雕花的木柜边角圆润,榫卯结构的桌椅透着扎实,还有小巧的木盒、木梳,木纹里浸着岁月打磨的光滑,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木香气。
只是王府木匠房中的匠人手艺素来精湛,他们看了看便笑着移开了脚步,只当瞧个热闹。
逛到下一个展位时,明几许本脚步稍快些往里走,没想到刚转过一个展台,迎面便见一幅兰草绣屏悬在墙上。
青碧色的绸缎像被晨露洗过,几株兰草从石缝里探出头,淡紫色的花瓣层层晕染开,叶片舒展,叶尖上一滴露珠用莹白丝线绣就,似坠非坠,旁边一只浅黄蝴蝶正停在草叶上,翅膀上的纹路细得像真的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飞走,栩栩如生得让人挪不开眼。
明几许脚步顿时慢了下来,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雁萧关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便知他是喜欢的,脚步顿了顿,自然地牵过明几许的手往里走。
守在展位前的是位四十余岁的绣娘,眉眼温和却透着利落,一旁帮着整理绣线的是个与她年龄相近的汉子,两人眉眼间有几分相似的轮廓,透着夫妻相。
迎来送往招呼客人的始终是绣娘,汉子则在后面默默帮忙递物、记账,显然这展位的门楣是妻子撑起来的。
绣娘见两人走近,刚要开口招呼,却见那高大挺拔的汉子先开口,“绣娘好手艺,我家……相公极是喜爱这兰草屏风,不知老板是否愿意割爱?”
绣娘这辈子闯过不少地方,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场面都经历过,可此刻被一句“我家相公”镇的愣了愣,忍不住抬眼往雁萧关身旁的人望去,这一看更是惊了,眼前人眉目清俊,肤色白皙,竟比她手下绣过的最精美的绣件还要雅致。
即使她见过不少美人,此时亦是好半晌才回神,接着才看清对方分明是男子,只是那份气韵太过出众。她定了定神,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转了一圈,又落回明几许脸上,眼也不眨地笑道,“不瞒二位说,这兰草绣屏是我压箱底的物件,先前有不少人来问,我都没松口。”
“可这位公子长成这模样,是我这绣屏高攀。”她顿了顿,看着明几许的眉眼越瞧越顺眼,“罢了,就卖于你们了。”
雁萧关没料到最后竟是靠自家“相公”的容貌拿下了对方的心头好,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虽觉着有几分吃瘪,却不耽误他眼中明晃晃的骄傲。
明几许瞧着他神情,忍不住展颜一笑,眉眼弯弯间,连周遭的光线都似柔和了几分。
这一笑落在绣娘眼里,她当即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抬手捂住眼,笑着喊道,“哎呦,可别再笑了,再笑下去,我真要被迷得神魂颠倒,现在就把绣屏塞给你们了。”
“这绣件虽说卖给你们了,但可得等博览会结束才能送上门去。”她放下手,拍了拍胸口,又指了指墙上的兰草绣屏,“这几日它还得在这儿镇台呢,多少客人都是冲它来的,少了它,我这展位可就少了大半人气啦。”
雁萧关闻言朗声笑了,点头应道,“理应如此,绣娘尽管放心,我们不急。”
说着便就近招呼着一位管事上前,与绣娘核对了取货地址和银钱数目,又留下个信物,“博览会结束后,我会让人凭此来取货。”
绣娘接过信物仔细收好,看向明几许的眼神依旧热络,忍不住又夸了两句,“这位公子生得可真俊,比画里走出来的还好看,难怪你家相公宝贝得紧。”
明几许可没长害臊那根筋,牵过雁萧关的手便笑道,“我也可宝贝我家相公。”
雁萧关顿时笑得比太阳还热烈,牵着他的手不放,只对绣娘点了点头,“那我们便不打扰老板做生意了。”
两人转身离开时,还听见身后绣娘与那汉子的笑声,“这对儿可真是般配得紧。”
雁萧关侧头看了看身旁的明几许,故意紧了紧手,“还是你更厉害些,不然我今日怕得无功而返。”
明几许眼底笑意温浓,扬了扬下巴,“是,我自来魅力无边,相公可得将我看紧些。”
除了兰草屏风,两人并未看上旁的物件,却也不急着离开,只慢悠悠地在各个展位间穿梭,一路逛下来,眼见着每个摊位前都围了不少客人,讨价还价声、成交后的欢笑声此起彼伏。就连最不起眼的小展位,都做成了不少买卖,显见博览会的效果远超预期。
博览会一共五日,不过头一日,赢州城的瓷器、玻璃制品、烟花便名声大噪,不少外地商人当场签下了大笔订单。海货区的干货和珍品也打开了销路,甚至陆从南带来的几个渔村青壮,合伙售卖的干鱼货都卖出不少。
更重要的是,赢州城因这场盛会成了整个商路的新焦点,来往的行商多了,所有生意都跟着兴旺起来。
行走在街道间,不时传来的吆喝声都充满喜意。卖豆腐的老汉正和自家老妻忙着招呼客人,好不容易能歇口气,连忙自己端起一碗凉茶,对妻子笑道,“这几日的豆腐都不够卖,多亏了这博览会,连带着豆腐脑都比往日多卖了两桶。”
妻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眼里满是笑意,“等忙完这阵,咱也去市集扯块新布,给你做件体面衣裳。”
豆腐摊不远处是个修鞋匠,闻言咂咂嘴,手里还在摆弄刚收的新工具,“可不是嘛,连我这鞋摊前天天都排着队吗,我大舅子媳妇娘家的兄弟,在客栈做活更是高兴,店里天天满员,没一间房是空的,这都还住不下,连柴房都临时收拾出来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