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什么?”
“谢广玉和谢昊宇。”
谢念闻言眉头皱起。
谢告禅尚在宫中时他们就不怎么安分,更别提这段时间事故横生,不知道他们是否在谋划着什么。
“其实……”谢念犹豫了下,还是将那晚的情况尽数道出,“我那天骗了皇兄。”
谢告禅看了他一眼:“你骗我还少么?”
谢念:“……”
他哽了下,更加不敢对上谢告禅的目光,心虚似的硬着头皮道:“是皇兄带着我躲到御花园那次。”
不知为何,谢告禅神色略微一顿。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语气不明:“……然后呢?”
“我那日其实是去杀嬷嬷灭口的。”谢念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不曾料想,碰到了谢昊宇。他和嬷嬷吵得激烈,我没躲好,差点被发现。”
“而后苏文清出现,谢昊宇昏迷不醒,谢广玉不知从何处听来的消息,后脚也跟着赶到了。”
“后面的事皇兄便也知晓了。”
“我只是觉得,”谢念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谢广玉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谢昊宇那种蠢货也就罢了……也许只是纯粹为了给我添堵,但谢广玉不会做对他无益的事情,那日出现在那里,定然有他自己的缘故。”
谢告禅定定注视他片刻,忽然轻笑了一声。
谢念有些茫然地看着谢告禅:“我说错了吗?”
“没有。”谢告禅替谢念将因马车摇晃而落下的碎发别回而后。
“……真可爱。”他垂下眼,声音极低地叹息了一声。
连一本正经骂人时,都显得那么可爱。
谢念脸“唰”一下红了,被谢告禅触碰到的地方滚烫起来,仿佛要时时刻刻提醒他似的,存在感变得尤为明显。
还没等他想好对策,那边谢告禅已经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继续道:“我知道了。回宫后,会找人调查此事。”
谢念愣怔片刻,心中忽而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什么啊。
他低头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等到京城中时,夜幕已经降临。
华灯初上,高悬在楼阁之间,如同缓缓流淌的星河,街道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比白日还要热闹。
翁子实驾着马车,在前面适时解释道:“今日是上巳节,不少人都出来玩乐,说不准这会儿客栈都满了。”
一语成谶。几人抵达客栈后,一层已经坐得满满当当,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掌柜挂着歉意的笑容出来道歉:“真不好意思,今天人实在太多了,只剩下一间上房。几位看……”
谢念站在后面,脚踝还在隐隐作痛,不必看,便也知道比早上肿得还要高。
他对这种程度的疼痛已经习以为常,并未多言,只是拉了拉谢告禅的衣角。
谢告禅转头,目光落在谢念身上。
谢念指了指离他们不远不近的谢望谢希:“皇兄。先让他们住进去吧。”
两个半大的孩子困得东倒西歪,却又不敢闭上眼睛,生怕几人会趁机将他俩丢在这里。
谢告禅收回目光,那边的店小二忽然对着掌柜说了什么,掌柜点点头,朝着谢告禅笑道:“这位客官,刚才恰好有两位客人退房,现下客栈能腾出三间上房,您看……?”
谢告禅颔首示意。
林安平眼皮本来也快合上了,听见掌柜的好消息又清醒过来,他兴奋道:“太好了!那我就和五……”
翁子实肯定要保护太子殿下,自己和五殿下住一起,刚好还能问问雪绒——
话还未说完,就被翁子实捂住了嘴。
林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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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客栈掌柜朝着几人行了一礼:“各位随我来。”
林安平“唔唔唔”地被翁子实拖走了, 谢氏兄妹紧随其后,谢念紧紧搭着谢告禅的手,靠着扶手缓慢走上木梯。
掌柜说的三间上房是连在一起的,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将众人带到厢房门前后, 掌柜便转身道:“店小二随时侯着, 各位客官有别的需要, 直接喊他们即可。”
掌柜离开后, 谢氏兄妹选了最靠里的厢房, 出于安全考虑,翁子实和林安平歇在最外侧的房间。留给谢念和谢告禅的只剩下位于中间的厢房。
厢房不算大,月色透过木窗洒进来,勉强能让人看清里面的布置:一张狭窄床榻, 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木桌,桌上摆着茶具和烛台, 烛台上的蜡烛只剩半截,即便点燃, 也撑不过半刻钟。
谢告禅关上木门,将谢念扶到床榻前,合上带来呼啸冷风和嘈杂人声的木窗, 点燃烛芯,放到离床铺更近的地方。
谢念乖乖坐在床边, 看着谢告禅不急不缓做完每件事,而后走到他面前,替他脱下了鞋子。
淤青还未消退, 看起来相当触目惊心。
谢念抿唇片刻后,鼓起勇气开口商量:“今日能不上药了么?”
谢告禅刚打开瓶塞,闻言抬眼看向谢念:“理由。”
不喜欢活血膏的味道。
他对气味相当敏感, 浓重的中草药味总是久久不散,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一股脑涌入鼻腔,赶走本就不多的困意,被迫独自面对着漆黑又安静的晚上。
这种理由说出来又过于矫情,谢念沉默了下,换了个蹩脚的理由:“多休息几天就好了,小伤而已,不必如此劳烦皇兄。”
“上药好得更快,”谢告禅平静驳回,“还是说其实你想再多养几日?”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药膏化在手心,贴上谢念脚踝。
药膏冰凉,谢念下意识瑟缩了下,谢告禅摁住他的小腿,不让他乱动弹。
谢告禅力道极轻,最开始上药那点凉意过了之后,就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动作了,浓重的药味再次弥漫开来,谢念眉头微蹙,不过很快就强制让自己放松下来。
“……只是觉得太麻烦皇兄了。”谢念声音很小。
谢告禅一开始没说话。
他手上动作没停,过了会儿才开口:“不算麻烦。你小时候也摔过,从玉寒池那里,比现在严重。”
嗯?
谢念回忆了下,对这段记忆毫无印象。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落水之前,”谢告禅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头也未抬,语气淡淡,“七八岁的小不点儿,居然敢一个人往那偏僻的地方跑……真是一点没变。”
谢告禅话中有话,谢念耳根微红,声音显得更小:“……我不记得了。”
他一直以为和谢告禅熟稔起来是在落水之后,没想过在此之前还有过接触。
“皇兄怎么发现的?”谢念又问道。
“当时你身边没人跟着,又走在池边,我便唤翁子实将你带过来。”
“你当然不从。”
“然后我亲自将你带到太医院,”谢告禅面无表情,“你又哭又闹,不肯让太医靠近,我只能把你带回东宫,亲自上药。”
谢念默默将头埋下去,以此掩盖自己越来越红的双耳。
然而谢告禅并未有要停下的意思。
“你当时还未恢复皇子身份,非说若是有了肌肤之亲,就只能嫁给我,所以誓死不从,喊得连太傅都来问我发生了什么。”
谢念闻言,有些震惊地抬头,眼眸微微睁大,张了张嘴,一时间哑然。
“我以前这么,这么……”
这么蛮不讲理吗?
“骗你作甚?”谢告禅语气淡淡。
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当年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谢告禅那时候也是头次遇见敢在他面前这么撒泼打野的,震撼到连太傅问他时都回得支支吾吾。
太头疼了。
谢告禅温声哄劝,谢念却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哭喊着要回到自己的寝殿。谢告禅无法,只能又拉着谢念的手,走过大半个皇宫,回到谢念那破破烂烂又寒酸的寝殿里。
说是寝殿,其实四处漏风,连个能落脚的地都没有,谢告禅一走进去,甚至还看到了从角落逃窜出去的野耗子。
生存环境可谓相当恶劣,可谢念回到寝殿后反而安静下来,和谢告禅掰扯半天,最后被读书更多的谢告禅绕了回去,乖乖在眼前系上白纱——看不到,那就等于没有接触。
直至谢告禅将层层叠叠的长裙卷起一点后,才明白谢念为什么不让旁人碰。
脚上布满冻疮,溃烂红肿,他抬起头,才发现谢念一直好好隐藏在袖子里的手上也长了好几个,大面积连在一起,隐隐还有脓血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