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以往他在无上殿独修都是按部就班,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可如今他和段暄光共享着冷寂的书房,明明什么大事都没做,却觉得灯火暖,岁月长。
  等小狼出生,他就可以在书房教小狼读书写字,到时候再置个软垫,让段暄光躺在上边玩儿他面不改色地出神,手臂却被人推了推。
  他抬眼,却见段暄光突然凑得很近,他趴在桌上,眼带笑意地点了点自己脸颊,十分俏皮:喂。
  戚求影:你想说什么?
  段暄光仍是点点自己的脸:这里。
  戚求影:你确定?
  段暄光莫名其妙:这有什么不确定的?我不骗你。
  你知不知道戚求影看着对方揶揄的目光,着了魔似地倾身吻过去:只有道侣之间才能做这种事?
  什么段暄光话未说完,下巴就被捏住,整个人也被戚求影的阴影罩住,他闻见很冷的檀香味,随即略带凉意的嘴唇就落在他脸颊上,他甚至能感觉到温柔的呼吸,还有闷闷的心跳声,他脑中一白,瞬间连呼吸都忘了。
  这是戚求影第一次亲他。
  比起脱光衣服双修,亲吻和咬脸才更能证明两只狼亲密相爱可戚求影为什么忽然亲他?
  这一吻不强势,却很有实感,戚求影垂眼只看见段暄光错愕茫然的双眼,这人半点都不知羞,明明是自己非要求人亲他,现在又在意外什么?
  别人亲他,他不会闭眼吗?
  他亲完微微退开,拇指贴着段暄光微红的唇瓣,不紧不慢地摩挲着:总这样撒娇我要是不亲你,你今晚是不是又要不高兴?然后摆可怜给我看?
  段暄光张了张嘴:其实我
  话未出口,又被戚求影打断:好了,下不为例。
  虽然喜欢被亲,可段暄光无缘无故被扣了顶帽子,怎么想怎么觉得憋屈,最后忍无可忍,伸手碰上了戚求影的脸颊:我是想说你得脸脏,这儿有一点墨迹。
  戚求影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和段暄光对视:墨迹?
  段暄光点点头:嗯,黑的,应该是刚刚不小心沾上的。
  所以你刚刚是在提醒我擦脸?
  段暄光满脸无辜:不然呢?
  我以为戚求影的话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最后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倒打一耙:那你撒娇干什么?
  段暄光没想到一口黑锅揭开又来一口:你又在污蔑我我根本没有撒娇!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戚求影冷笑一声,他把回信塞进信封,手心灵光一闪,回信就从桌上消失:不让我亲,就把你胡乱撒娇的毛病改了。
  不然哪天再被人弄大了肚子,我看你怎么办。
  段暄光一听这些话耳根就红,他忍不住辩解道:你怎么总说这种很坏的话,这就是你们中原人的礼仪吗?而且除了你谁会让我怀小狼?
  戚求影闻言,脸色却古怪起来:所以除了我,谁都不能让你怀小狼对不对?
  这话问得古里古怪,像是曲解本意,又好像没什么毛病,段暄光道:那是当然,我又不是那么没眼光还不检点的大王!
  戚求影定定看着他,半晌却露出一抹笑来:那就好。
  他拢了拢段暄光微敞的衣领。
  天色不早了,我陪你回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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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真正的闷骚be like:
  小段:他脸上有墨迹,我要提醒一下他(点点脸)
  小戚:亲脸?这不好吧?我们两现在的关系亲脸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好吧是你一定要亲下不为例(亲过去)
  小段:啊?我的意思是
  小戚:嗯,下次不许撒娇。
  小段:???是你的脸脏了笨蛋[愤怒][愤怒]
  小戚:???什么你不爱我?渣狼[愤怒][愤怒]
  好了预告一下,下一章是彻底动心章[害羞][害羞]
  第66章 动心
  随着小狼的月份一天天大起来, 戚求影已经不放心段暄光一个人睡了,每晚都宿在偏殿。
  段暄光嘴上总说自己没这么矫情不用陪,睡着以后又心安得地蜷进戚求影怀里, 粘人得厉害。
  再后来, 连沐浴戚求影都要看着, 段暄光不让,他就挽着拂尘守在屏风后,静静听着浴池里时大时小的水声。
  眼看着小狼要满八个月,妙权不久也要来沧浪宫, 然而比这些更早来的, 是月中十五, 信徒们上山祈愿的日子。
  自除祟回来之后, 戚求影就在有意无意地数日子, 无上殿外的古钟已经不能再响, 他知道迟早会有事情败露的一天,然而真到了这天,他还是觉得恍惚。
  天未亮他就如常起床, 他在床边看了一会儿熟睡的段暄光,照例焚香沐浴, 清洁拂尘和长剑, 天亮时分,无上殿门开, 他远远就看见一张神态疲惫,双目却放光的人影。
  头香!我抢到头香了!
  惊鸿君离开沧浪宫三个月,多少人盼着他回来,所以今日来祈愿的信徒比以往多了数倍。
  惊鸿君!弟子辛苦了大半辈子,去年才发家挣了钱, 却突然身患绝症,求医问药无门,半生积蓄都花光了来人是个有些年岁的老头,面容憔悴,从袖里伸出的半截手腕像是发黄的竹竿,却垂着头恭敬自称弟子:弟子实在实在已经走投无路了,求天神垂怜,求惊鸿君垂怜!
  他说完竟调转方向,又朝着侧立在一边的戚求影拜下。
  戚求影没有改天换命的神通,不能受他香火跪拜,只将人拦下:我知晓。
  他抚过对方的头顶,再为他授香,似乎只要做过这些,他的病就会好起来,老头小心翼翼地接过香,千恩万谢:多谢惊鸿君!弟子多谢惊鸿君!
  戚求影来之前早已做好准备,可此刻对上那双渴切又虔诚的眼睛,连日来累积的愧怍终于发了洪,变成一种走投无路的无奈。
  他修了二十年无情道,现在守不住自己的心,也守不住自己的道,他对不住这些全心信任他的信徒,也对不住一开始就对他真心相待的段暄光。
  他通读典籍,所有前辈大能都在教导放下,放下这悲苦尘世,放下那些求不得爱不得之物,现在他从小就心知肚明的道却好像成了纸上谈兵的笑话。
  他以前能放下,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拿起过,现在他拿起了,却什么都放不下。
  如果他真的能放下,殿外钟声为什么不响?
  他像具行尸走肉,看着一个个信徒将祈愿的线香送进香炉,然后期盼着,等待着属于自己的那一声钟响。
  戚求影一言不发,却听见了信徒们的窃窃私语声,他们小声叹气,质疑,慕名远道而来的信徒等得不耐烦,拂袖大骂而去,更多的人却还是心存侥幸,等着钟声如常响起。
  某一瞬戚求影彻底共情了那些走投无路的信徒,他开始妄想能有只鸟飞来为他撞钟,让他短暂逃离这水深火热的煎熬,哪怕一刻也好。
  可是就算天神显灵,也只改得了他的命,改不了他的心,那口古钟才是无上殿最公正无私的存在,哪怕一点点私情都会被它察觉。
  大殿外失落的声音越来越多,那些信众终于三三两两下山去了,可直到落日将近,仍有人迟迟不肯离开。
  没有钟声,他们的祈求又怎么能被上天听到?
  戚求影站了一天,此刻终于像被风雪压断的翠竹,他看了一眼殿外的人群,终于忍无可忍,重重跪在了殿前。
  无论是谁,无论是真是假,只要别再让他辜负他人的期望,什么都可以。
  殿中冷清,他肩背挺直跪在案前,额上细汗却不停往下掉,不知过了多久,殿中忽然多出一道迟疑的脚步声。
  戚求影?
  每到初一十五,段暄光知道戚求影有公事,所以不会到正殿捣乱,可今天太阳都要落山了,无上殿的钟声却一声都没响。
  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来看看,谁知刚进门就看见戚求影颓然跪在地,周身缠绕着散之不去的孤寂。
  他站在戚求影身边,弯腰去看他的脸,还是那副所当然又无忧无虑的模样: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戚求影抬眼,定定看着段暄光,几乎要用眼神把对方穿透似的,好半晌,他才哑声道:大王。
  殿外的钟不响了。
  事到如今,他除了求助害他破戒的罪魁祸首,已然别无选择。
  段暄光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却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你说过钟声是你的心音,现在钟不响了是你动私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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