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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别闹,小东西。”可这人却只这样说。
  “我没闹…”玉芙听着他的声音,委屈得紧,他急坏了,仰着脸软声哀求,“哥哥,我担心你,我乖乖的,你让我跟着你,好不好?”
  周沉璧再没说话,直接将他打横抱起,任由人在怀里踢打挣扎,硬是将人抱下了马车。
  玉芙脚一沾地,便不挣动了,所有软语哀求都哽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口。
  他挣扎着后退两步,只低低自言自语,“师傅……和猴崽子们都在,他们又要看我热闹了……”
  说完,再不看周沉璧一眼,转身冲进院子,抖着手把门锁好锁紧,一头扎进自己那间小屋,扑到冷炕上才放声大哭出来。
  周沉璧站在原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院门,眸色深沉。
  半晌,他转身上了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周府。
  廊下的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晃,小厮快步迎上来,低声道,“公子,盯梢儿的看见您去了椿树胡同就散了,咱的人也都插着呢,柳老板很安全。”
  周沉璧脚步未停,只略一颔首。
  小厮觑着他的脸色,又补了一句,“按您的吩咐,胡同前后都有人守着,连只野猫都蹿不进去。”
  “嗯。再请个大夫去。”说着径直踏入书房。
  那些人以为拿捏住一个小玩意儿,就能逼他就范。
  可笑。
  但若是真将人带回府里过夜那便坐实了这处软肋。当下,那处糟污的椿树胡同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
  “明儿一早去趟宫里头,把那颗珠子递给安总管,给他老人家多加几片琉璃瓦。”烛火跳了一下,映得他的眉眼愈发冷峻。
  夜里,金宝又来找玉芙,下午逛大街,他看人脸色难看,便料理好铺子又急匆匆过来。
  门虚掩着,里头黑黢黢的,他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
  屋里一片冰冷。
  “柳老板?”
  他靠得很近才发现,玉芙胡乱裹着毯子,整个人蜷在炕角。
  “这么冷,怎么不烧炕?” 金宝伸手去碰他,却摸到这人满脸的泪。
  他收回手,赶紧出门去,在院里找到柴火堆,寻来斧子,急急地,抡起就劈。
  “哐!哐!”几处窝棚立刻响起骂骂咧咧的动静。
  金宝充耳不闻,抱着劈好的柴火回来,一股脑填进炕洞,捣鼓几下,火苗“腾”地窜起来,屋里总算有了点活人气儿。
  玉芙还是没动弹,仍是靠墙缩着。
  他站在屋子中间,盯着人,似是想抱上去,但左思右想,还是没上炕。他抽来个小条凳,就这么半蹲半坐地在炕边守着。
  “别哭了。”黑暗里,金宝冲着人背影低声道,“你,你滚过来点,墙凉,中间儿热乎。”他又说一句。
  玉芙一动不动,似是睡着了。
  周府。
  周家家厮又来报,说是椿树胡同有动静儿,有人盯柳老板的哨儿。
  周沉璧眸色一暗,“多找几个人过去。”
  不多时,几个盯梢的被带回周府,已然屈打成招。几人招供,他们盯的不是玉芙,而是去找玉芙的大伙计金宝。
  “你是说,这些人是顾七派来盯顾二伙计的?”
  “说是在矿上就盯上了,让把人做掉,但这伙计又让您保出来了,这几天儿盯着,就是要另找机会动手。”
  周沉璧疑问,这顾家是怎么回事,偏偏这时候来添乱。又想,这大伙计怎么也去寻玉芙?
  第53章
  周沉璧遣人把金宝叫来。
  “公子,阿顺的事儿,又查出一件。”这小厮压低了声音,“听您的,奴才们已经把顺爷宅子里的护院抓来了。他们虽然不知道瑞和祥暗地里还有什么营生,倒是藏了一份报纸…说是如果顺爷起了灭他们的口的心思,便把这事捅出去。”说着掏出一张小报。
  周沉璧抖开报纸,一版一版看过去,这就发现了一首打油诗,“倭缎入宫门,贡缎出禁城,买办两手油,亲王库中藏。”
  周沉璧当即明了,这报上也说的是每年内务府令苏州织造进贡的真丝缎,日子已经是半月前,如果能早几日知道,那便不必如此了。
  “怎么你们没来通报!”周沉璧一摔报纸。
  “公子息怒,公子,这信儿…倒是根本没流出去。社员和报社都让顺爷处理干净了。杀的杀,烧的烧,说是无须再叨扰您。”
  呵,阿顺这一手,倒是有几分像自己。
  金宝被人引着来到了周府。
  “你们这是什么怪院子!”金宝在游廊七拐八拐抱怨道。
  “这是苏式园子,南边儿文人都喜欢…”小丫头耐心讲着。
  “和这没见过世面的臭伙计废什么话!”小厮瞪丫头。
  丫头才不理他,这伙计精精神神,生了一副讨人喜欢的好样貌。
  金宝见了周沉璧,也不怕他。俩月前,广和楼斗法,自己掷出去的金表可是压了他一头。
  “爷,听说是您赎的我!谢谢您嘞!”金宝直挺挺地,冲人一个作揖,头都不曾低下。
  “周公子。”旁边的小厮扯了扯他。
  “给他看茶。”
  “不用了,我这就走!我金宝是生是死,自有造化,以后不用劳您去救!”金宝知道这里面落了玉芙的人情,心里掠过一丝酸胀,话上又不肯落了下风。
  周沉璧看着这年轻伙计梗着脖子,倒有点意思。阴沉的脸上起了几分兴致,他手指扣了扣桌子,“坐下说。”
  金宝倒是没再让,反手一撩袍子坐了下去。
  旁边小厮狠狠剜了他一眼。这臭奴才,倒摆什么架子!
  “今儿个你被盯梢了,知不知道。”周沉璧吹着茶,慢条斯理开口。
  “谁…谁盯我?你…你的人?你…想干什么?是…是因为柳老板?”金宝刚坐稳当,又急急倾身向前。
  “柳老板?”周沉璧笑了,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得意,又话头一转,“顾家是怎么回事,顾二人呢?”
  “你打听我主子做什么!”金宝又起了怒。
  “顾二,他可曾交代给你什么?”
  “爷…周,周公子,你别以为救了我,我这条命就是你的,我金宝就算死,也不会出卖主子!”金宝忿忿道。
  周沉璧也不搭他话茬,转头对着小厮,“你和他说。”自己又端起了茶碗。
  “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小厮噼里啪啦开口,“今儿你在大栅栏儿让人盯梢儿了,我家主子替你解围。下午我们审了几个人,是顾家老七要取你的狗命呢!”
  “七爷?”金宝喃喃道,然后转了个心思,起来一个作揖,头垂了下去,“那是要感谢周公子解围。可当初,是顾家老爷收留了我,我已是顾家家奴,这条命,到底是顾家的。”
  “你的命?哼,你的命有什么用!你倒是想想,这顾七拿你开刀,可是因为顾二?”周沉璧开口教训,语气仍是轻描淡写。
  金宝是个伶俐的,被这一点拨,当即就清醒了。眉头一皱,又是一个作揖,“谢谢周公子提点!我…我记您的恩!只是…这个中确是顾家家事,您把几个盯梢儿的也交给我,我来处理吧!”
  周沉璧不置可否,眸子扫过去,又扣扣桌子,换了个话题。“今儿去哪儿了。”
  “前门逛逛大街,大栅栏儿新开了几个洋铺子。”金宝看这人没恶意,又倾身坐下,端起盖碗儿吹着茶,和人搭话。
  “买什么了?”
  “买了洋胭脂和洋胰子。”
  “他喜欢么。”
  “自是喜欢,之前就给他买过香胰子,可今儿见了洋胰子,他更欢喜得很,说是…洋胰子好,那寻常香胰子简直没法比!”
  周沉璧端着盖碗的手一抖。
  “周公子…你,你怎么问这些…”金宝反应过来,这人这问题也忒奇怪,突然又心虚起来,“周,周公子,你说的他…是谁啊…”
  眼看这人起了羞臊,周沉璧突然烦得紧,脸上又起了阴云,“你赶紧把几个人带走。”
  “哦…好…”金宝不明所以,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的,便放下茶碗,起身朝人作揖到底,由小厮领着押人去了。
  第二日,柏青来找玉芙,看着人病恹恹,很是担心。他想哄逗着让这人心情好点,便赖着人要一起去广和楼听大轴子戏。
  “师哥,现在师父无暇管我们,我手里又有九门提督的名帖,在街面上也安心一点,不用心惊胆战地走夜路,我们就去听一次大轴吧!”
  玉芙身体虽然不爽快,但确实闷得慌,便答应了。
  柏青要先去烟馆,玉芙不想见刘启发。这人虽然对自己有师恩,但他既不看重自己的艺,又直往火坑里推自己,现在自己倒了仓,于他更是草芥,便不想去添堵了。可又一转念,面儿上的周全还是要做的,万不能叫人说了忘本,这便应了柏青。
  眼看就要到烟馆,柏青却像见了瘟神似的,直往玉芙身后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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