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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虫怪蝶 第21节

  这个时候变成落汤鸡,病神会来敲门,姚蝶玉看了一下天,黑云张着个帘幕一样下沉,吹起的风凉飕飕的,大风大雨即将席卷而来,这时候不走,只怕会被雨困住了,反正明日晏鹤京不在,再来一日也无妨,犹豫片刻后,她和金月奴收拾了东西,一人提着个食盒,匆匆往家里赶。
  争吵声比暴风暴雨先来一步,姚蝶玉回到家中的时候,韩羡禺和余采薇在房里头吵得面红耳赤,一扇门挡不住两人的霹雳喉,几户邻家在自家门首探头探脑凑热闹。
  吕仕芳心情颇好,在大堂里一边吃茶,一边听他们夫妇二人吵嘴。
  姚蝶玉不知他们在吵什么,问熹姐儿:“怎么了这是?”
  “叔叔拿了婶婶的嫁妆去质库里典了钱,然后在赌场里输光了,还欠了好些银子。婶婶知道后,他们就吵起来了。”
  吵闹声太大,加上轰隆隆的雷声,滴里搭拉的雨声,姚蝶玉觉得耳内聒噪,蹙起了眉头,吕仕芳却如听仙乐耳暂明,笑着说:“我就知道他俩总有一日会这般吵起来。”
  争吵声中,带了不少粗俗的字眼,连爹妈祖宗都拿来骂人了,平日里他们夫妇相敬如宾,这会儿翻脸不认人,对对方种种挑剔起来,鸡毛蒜皮的事儿也要放大了来说,姚蝶玉听了难受,揭开食盒,问吕仕芳:“阿娘要不要吃糕点?”
  用来装糕点的食盒并不精美,吕仕芳十二分的注意力,有十分在争吵声中,只问了一句糕点从哪里来的。
  “晏大人家中今日做多了些糕点,那管家见我与月奴姐姐辛苦,于是赏赐了些。”
  “倒是个好官。”吕仕芳拈了一块玫瑰糕吃,她是两鬓夹星的年纪了,嘴里不爱甜,吃了一块后便没了兴趣。
  银刀在食盒里装了其它东西,有枣糕、桂花酥以及糖油果子,姚蝶玉也是打开盖子的时候才知道的,她留了些枣糕和桂花酥给吕仕芳,随后牵起熹姐儿和苏哥儿回房里吃糕点,暂时远离这阵喧嚣。
  福哥儿无助地站在库房前,眼眶红红,模样可怜兮兮的,姚蝶玉回房的时候看了一眼,碍着吕仕芳在,她的好心肠也只能变作黑心肠了,不敢招呼他过来吃东西。
  苏哥儿和熹姐儿没有离开过九江府,第一次吃江南的糕点,姚蝶玉忍口欲忍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吃了糖油果子和桂花酥。
  这两样东西没有玫瑰花瓣,吃起来脑海里暂时不会想起晏鹤京的面孔。
  韩羡禺和余采薇吵到赤兔西沉才各退一步。
  苏哥儿和熹姐儿前先吃了糕点,晚膳没有吃多少,姚蝶玉听苏哥儿一字无讹,郎朗背诵出今日在学堂里所学的诗词才去洗漱了。
  她手痒痒,想写些随笔,笔拿在手上了才想起来自己的册子在晏鹤京手中,还没拿回来,她只得另寻册子,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点点写下来。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了,写完随笔,姚蝶玉担心库房的顶上经受不住这阵暴雨,会漏水,蚕碰了水后难以成活,她有这个担心,于是把蚕一帘一帘搬到寝房里过夜。
  安顿好蚕,今日没了担忧顾虑,这一晚姚蝶玉入睡极快。
  入睡快,梦却不怎么正经。
  她迷迷糊糊之中做了个香艳的梦。
  梦里的她与个孟浪的男人四肢交缠、耳鬓厮磨,虽然梦里一点也看不清男人的面孔,可看他的身材与晏鹤京极其相似,哦,用手仔细感受之后应当说是一模一样。
  男人的胸膛压着她,深也得,浅也得,在梦里她一面挣扎抗拒,一面又因受不住眼前男人带来的酥麻,也说旷久兴浓,如衰柳发芽,枯桃露蕊,不受控制为他溶溶欲滴,喘声喃喃,春心很快举发起来,几当发泄。
  醒来的时候姚蝶玉脸上满是汗,她摸着发烫的脸蛋,下榻倒杯凉茶冷水往肚子下咽,安慰自己会做这种梦是因为旷太久了。
  这种梦在她嫁人以后就没有梦过了,吕凭年纪轻轻,身上有劲儿,每一餐都不会让人觉得空虚,成婚以后她与吕凭在榻上美满膏泽,你贪我爱,快心对劲了,就不会有这种梦。
  算一下,她也旷了将近百日了。
  男子有宵寐之变,女子也会有,做这种梦再正常不过了,姚蝶玉并不以为羞,她羞的是与她在梦中交的人不是自己的夫君,而是另一个男子。
  这个男子恐怕还是晏鹤京。
  她对着还在啃食桑叶蚕叹了口气,喃喃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明日我上春店里,买些玩意儿自己取乐吧。”
  时候还早,外边轻雷隐隐,雨收云散,姚蝶玉释神,给蚕添了新桑叶才回榻里去。
  金月奴不养蚕了,地里还有些桑叶,昨日分别时她让姚蝶玉来摘了去。
  金月奴地里的桑叶并不多,不够这一批蚕吃到结茧,城外的桑树,浇在上方的药物应当失效了,在晏鹤京回来以前,姚蝶玉想先去城外摘桑叶,等晏鹤京回来了再转去金月奴的地里摘,这样一来,勉强够她的蚕吃到结茧的那一日。
  算盘打好了,她换了个大竹篓去城外。
  可惜她的算盘没有晏鹤京打得响打得快。
  晏鹤京是个多算多谋的子弟,好像早就算准了姚蝶玉不会再来他的园林摘桑叶了,昨日离开以前,便把园林朝东扩建了。
  天才微微亮,也有圬工在忙碌砌墙。
  到城外看到那些野生桑树被堆砌的墙半围起来的时候,姚蝶玉摸着剪刀,当即呆怔在原地:“晏鹤京这个狗、狗东西!”
  第40章
  三分匠人,七分主人,圬工忙碌砌墙,不敢懈怠一刻,银刀抱着盐雪,在一旁打着呵欠盯工,他惺忪的睡眼看到姚蝶玉,来了精神,放下盐雪,如一盆火儿,笑着走过去:“姚娘子,你来摘桑叶了啊。”
  没想晏鹤京不是在说玩笑话,姚蝶玉气得手儿脚儿颤,银刀明知原因,不说破,脸上仍是笑嘻嘻的:“我们公子说狸奴女郎来的时候会把聘来的猫儿都带来这儿,有近百只猫儿呢,这园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若养上上百只猫儿,还是有些小了,所以我家公子才想扩建园林,扩建前问了地理先生,那先生说要朝东而扩……”
  晏鹤京家累千金,颇殷富,在九江府里买下的园林一点也不小,光是一个桃花园就广覆亩许了,至于是不是为了狸奴的猫扩建的,姚蝶玉不得而知,但从昨日晏鹤京的话眼里能得知,他的目的是为了要她去园林里摘桑叶。
  姚蝶玉恶狠狠怒发心头,越想越气,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正想怒骂一句无耻的狗官时,忽然听到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呻吟声嘤嘤似那小儿之啼,循声望去,盐雪四脚朝天,倒在地上抽搐痛苦呻吟,口吐白沫,是中毒之状。
  银刀看到盐雪的模样,吓得如上断头台,一个箭步跑到盐雪身边,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慌,话有重音:“诶,猫儿猫儿,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回应他的,只有一声声痛吟声。
  盐雪的模样痛苦,口角的白沫越流越多了,姚蝶玉暂把怒气怨气抛到脑后,道:“管家,它、它应当是中毒了。”
  “中毒?”银刀急得眼泪流了出来,“那该怎么办?”
  盐雪是狸奴最喜欢的猫儿,当初她得知晏鹤京要离开京城,到千里之外的九江为理,哭着挑出了一只以为是晏鹤京最喜爱的猫儿当做分别之礼。
  这只猫儿,便是盐雪。
  晏鹤京不是爱猫儿之人,他甚至觉得盐雪白白的模样丑陋,至于狸奴为何会以为他喜欢这只猫儿,是一场误会,但为了让狸奴高兴,他还是把盐雪带到了九江府。
  盐雪性子乖,黏人,它不喜欢热情似火的小犬,总举起那只快无影的拳头,照着小犬的脑袋砰砰打,小犬不敢反抗,被打得嗷嗷大叫。
  晏鹤京喜欢小犬,见小犬被打得一身伤,气得偶尔把它放到监狱里,和狸花一起当捕鼠小兽。
  盐雪娇气,不会捕鼠,被丢在监狱里,也和小祖宗一样整日价坐在软垫上。
  晏鹤京的面上虽然嫌弃厌恶盐雪,可心里是在乎它的,回来看到盐雪出事儿了,他定然吃不了兜着走了,银刀想到这儿,眼泪越流越多了,姚蝶玉第一次看到男儿流泪,百感交集,也是着急了:“应、应当是中毒了,管家别着急,用菜油调雄黄粉末,灌入一碗就能解毒了。”
  “真的还是假的!”银刀擦擦泪眼,抱起盐雪起身,喉急发问。
  “应当是可以的,我去苏州的时候,看过很多娘子这样救中毒的猫儿。”姚蝶玉拿好话稳住银刀,“书……书上也是这样写的,我想十有八九能救活吧。”
  银刀不禁破涕,抱着丝丝两气的盐雪奔入园内,姚蝶玉宛转筹思了一下,怕银刀着急忙慌之中记不住要用什么调和解毒,不请自入,跟在他后面一起进到了园林里。
  姚蝶玉担心的没错,银刀的脑子一片混乱,根本没能记清调和什么才能解毒了,也不知道菜油和雄黄的用量要多少。姚蝶玉毫没惊慌之状地学着苏州娘子的做法,用菜油调雄黄粉末。
  调和完毕,她忍着害怕,掰开盐雪的嘴,强把药水灌入。
  盐雪渐渐陷入昏迷之中,但感受到有人掰开它的嘴,下意识合紧两排牙齿,小尖牙不小心咬伤了姚蝶玉的手指。
  “嘶——”姚蝶玉疼得咈咈抽气。
  银刀见状,赶忙捏住盐雪的下颌:“姚娘子没事吧?”
  “没事。”姚蝶玉喂完药水,捂着指头道。
  盐雪被强灌了一碗药水,没多久就偏头在地上大吐狼藉,它吐出黄水绿水升余,味道鲍鱼之腥,黄水中夹着些黏稠的块状之物,应当是肉块。
  黄水吐完,盐雪精神好了一些,姚蝶玉拿枝条拨动了那团黄水绿水,笑道:“吐出来不少了,管家你给它喂些水,今日要给它多喂些水,稀释肚内的毒物。”
  “多谢姚娘子。”银刀对姚蝶玉的感激之情涌上心头,眼里满是泪花,肉肉麻麻道,“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更是盐雪的救命恩人,姚娘子放心,等公子回来,我定如实告知,到时候让公子携礼上门……”
  “诶!”和银刀不同,姚蝶玉听了这话以后,眼里只有恐惧了,她巴不得离那贪恋着要和她下水的男人远远的,怎又可能愿意让他上自家门来,这不是引狼入门吗?
  她瑟瑟发抖岔断银刀的话,脸上的嫌弃之色丝毫不掩饰了:“此等小事就不必扰晏大人也。”
  “这不是小事……”银刀欲解释盐雪的地位不一般。
  但口角才开,姚蝶玉便讪讪笑着要回家喂蚕,带着个空竹篓转身回家去。
  他追上去向挽留,姚蝶玉却如开了慧眼,一转身迈开腿就跑,急如风,跑没几步便消失在园林里了。
  ……
  昨日下了雨,今日的风带有寒意,抚着毛窍,让人浑身都觉得湿哒哒的好不清爽,姚蝶猜得今日会冷,昨夜睡下前便给蚕儿添衣授暖了,不必担心它们会因寒冷而死了。
  没有摘到桑叶,她沮丧而返,好在金月奴有多余的桑叶,在蚕进入五龄以前不怕桑叶不够了。
  进入五龄后,蚕有盛食期,它们无时无刻不在吃,桑叶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添一次,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桑叶够不够了,姚蝶玉想到这儿,形状如呆,心上有些厌恶害蚕要肚子饿的人了。
  她口滑,对着抱着桑叶啃食的蚕,自言自语说两句不疯不癫的怒话:“害蚕娘无桑叶可用的晏鹤京,土中曲蟮,满肚泥心……明日吃饭没筷子。”
  第41章
  午后去晏鹤京的宅院,姚蝶玉寸步不离金月奴,生怕被单独叫去什么地方,不过银刀今日的注意力都在盐雪身上,没有和以往一样,动不动就来找话说。
  剪去线头,熨烫整齐,一件夏日官服便做好了,银刀不验衣,爽快给了工钱。
  姚蝶玉和金月奴拿了最后一日的工钱,相视一笑,肩并肩一同回家去。
  做完官服,姚蝶玉的日子清闲下来,她不愿做雨服,虽然工钱高,但这样要频频与晏鹤京相处,她心下觉得别扭,怕他有什么轨外之举,叫她受辱丢了名声。
  好在晏鹤京提前支付的工钱是香囊的工钱,不是雨服的,只要她态度强硬些,晏鹤京拗不过她的。
  想定,她不敢偷懒休息,拿起针线缝制香囊,这两日就算把眼睛熬坏了也得快些做完,而后与晏鹤京断个干干净净,不再与他打交道。
  花蕊石散是做给小女郎用的,而这小女郎又喜欢猫儿,姚蝶玉下了一番功夫,在装药的瓶身上画了两只猫儿做点缀。
  画完猫儿,睡觉前姚蝶玉嘀嘀咕咕念了一遍做花蕊石散所需要的药材,次日用过午膳,她先前往生药局去买药材。
  买药材的时候遇到了同样来买药材的金月奴。
  金月奴手里提着一大包药材,姚蝶玉见了,以为她病了,担忧问道:“月奴姐姐病了?吃的什么药?”
  “不算药。”金月奴腼腆笑回,“我家那位说我近来脸色不大好看,要我来这儿抓些滋补的药补补身子,我生雀哥儿的时候亏了血,筋脉有些失养,有时候活做多了手脚无力,现在才调摄也不知道会不会太晚。我想要手脚灵活些,到时候去松江府不会被人比下去,就能挣更多的银子了。”
  姚蝶玉想到熹姐儿前不久说的话,觉得怪异,这钱赐美好像有些乖常,他以前从不会在意金月奴的身子是好事歹的,要是在意的话,当年也不会让她在快生产时,还要她下地干活,要不是邻里的妇人加以劝阻,雀哥儿没准是个怯胎。
  金月奴怀雀哥儿的时候,大夫说是女胎,一听是女胎,钱赐美沉了脸,当着大夫和金月奴的面,尽吐恶言:“你不是个熟肚吗?都生两个儿子了,单生一个,怎能怀个冤家?”
  以为金月奴肚子里的是冤家,在孩子出生以前,钱赐美几乎不曾照管过金月奴。
  金月奴的身子一向好,生雀哥儿会亏血,是因为生产前过于劳累,又要养蚕,又要照顾双胞胎儿子,后来孩子出生,不是冤家,是个带把儿的,钱赐美的态度才慢慢转好。
  对于金月奴的丈夫,姚蝶玉颇有怨气,但望着金月奴腼腆的笑容,她又觉得是自己多心多想了:“月奴姐姐年轻呢,定能调摄过来。”
  “那我借你吉言了,小蠢娘。”金月奴心情好,声音温柔了不少。
  和金月奴分开,姚蝶玉闷闷不乐去了纸铺,铺子开了一个多时辰还未开市,来来往往的人里,愣是没一个愿意为纸铺停留的,她三心二意缝着袜子,心情被乌云层层罩住,沮丧得眼睛都没了光彩,形容清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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