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陆渊不在漠视利维坦的异常, 试图用更昂贵的礼物, 更精心的照顾让利维坦开心一点, 利维坦默默接受, 然后继续他的沉默。
  陆渊偶尔, 在深夜看着利维坦安静的睡颜时, 烦躁和空虚也会啃噬他的心。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这种情绪很快被他压了下去,占有欲和扭曲的爱意最终占据了上风。
  他决定将这种关系彻底“合法化”,用牢固的契约将利维坦永远绑在自己身边。
  于是,在一个平静的午后,阳光透过玻璃花房,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陆渊看着安静地坐在长椅上、指尖触碰着一片枯萎花瓣的利维坦。
  他走到利维坦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这个举动终于让利维坦空茫的视线有了波动,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陆渊。
  陆渊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紧致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设计极其精美的戒指。
  蓝色的宝石,随着角度的变化,宝石内部的波纹会缓缓流动,宛如巨鲸潜入深海的轨迹,底部还有白色火焰纹理。
  陆渊给戒指取名叫[渊火],并在里侧刻上[即使海枯石烂,此火不灭]
  “利维,”陆渊的声音放得极其温柔,带上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嫁给我,好吗?让我永远照顾你,我们永远在一起。”
  他将戒指举到利维坦面前。
  利维坦的目光落在戒指上,又缓缓移向陆渊充满期待和偏执热切的脸上。他看了很久,眼神依旧是空的。
  陆渊的心一点点提起来,他做好了被拒绝或者毫无反应的心理准备。
  过了一会儿,利维坦轻轻地点了一下头,他对着陆渊,动作僵硬的伸出了手。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散了陆渊心中的不安!他迫不及待地取出戒指,小心翼翼地套在了利维坦的无名指上。冰凉的金属和宝石贴合着皮肤,尺寸完美契合。
  “太好了!利维,我的利维!”陆渊站起身,激动地将眼前的人紧紧拥入怀中,一遍遍亲吻着他的头发和额头,“你是我的了,彻底是我的了。”
  利维坦安静地靠在他怀里,戴着戒指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另一只手捏着那片枯萎的花瓣。他没有回抱陆渊,也没有露出任何喜悦或悲伤的表情。空茫的眼睛,越过陆渊的肩膀,望着花房外明晃晃的阳光,瞳孔里却映不出任何光亮。
  那枚昂贵而华丽的蓝宝石戒指,套在利维修长细的手指上,像一道冰冷的枷锁,利维坦像一枚被钉在标本上失去了生命的蝴蝶,美丽,却令人窒息。
  自那场求婚后,庄园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仆人们噤若寒蝉,他们能感觉到这位夫人身上死寂的气息越来越重,主人的情绪则在满足和隐晦的焦躁之间反复摇摆。
  陆渊开始大肆操办婚礼的事宜。他亲自挑选最昂贵的布料为利维坦定制礼服,命令工匠打造奢华的饰品,开始重新布置庄园的主卧室,试图用繁华和热闹来填充利维坦片令人不安的空白。
  他兴致勃勃地将设计图册、布料样本拿到利维坦面前,一样样地询问他的意见。
  “利维,你喜欢这个款式吗?还是这个?”
  “这颗宝石配你的头发,一定很好看。”
  “我们把房间改成蓝色调怎么样?像你的眼睛一样。”
  利维坦安静地听着,目光偶尔会落在些华美的物品上。被问及意见时,他会抬起那双空茫的眼睛看着陆渊,轻轻地点点头。更多的时候,他只是沉默,仿佛陆渊说的所有话都隔着一层厚厚的海水,模糊不清。
  他的顺从比任何反抗都更让陆渊感到无力。仿佛他给出的任何回应,都不是出于喜好,仅仅是因为陆渊在问,随意的回答。
  婚礼的日期被陆渊定在了一个月后。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这场仪式的准备中,似乎想通过这种盛大的宣告,来向自己、也向外界证明些什么。
  然而,利维坦的状态却并没有因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喜事而有任何好转。他依旧安静得可怕,食欲也越来越差,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手腕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皮肤苍白得透明,唯有双蓝眼睛和无名指上的戒指,还残留着一点浓烈的色彩。
  陆渊请来了最好的医生,但所有检查都显示利维坦的身体除了有些虚弱之外并无大碍。陆渊自己心里清楚,问题出在哪里。但他无法停止,他已经陷得太深,只能继续提供龙血药汤来维持现状。
  一天深夜,陆渊从梦中惊醒,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身边,却摸了一个空。他心里猛地一沉,立刻起身寻找。
  他在可以望见大海的玻璃花房里找到了利维坦。
  利维坦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赤着脚,静静地站在冰冷的玻璃前。窗外没有月光,遥远海面上灯塔微弱的光芒,和一片无尽的黑夜。
  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着冰冷的玻璃,想要触摸明明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大海。
  利维坦能感觉到大海在排斥自己,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为什么在水里会怎么痛苦。
  他的侧影在黑暗中显得如此单薄脆弱,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化在夜色里。无名指上的戒指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幽蓝的光,像一滴凝固的泪。
  陆渊放轻脚步走过去,从身后小心翼翼地抱住他,感受到怀里身体的冰凉和轻微的颤抖。
  “怎么起来了?这里冷,回去睡觉吧。”陆渊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沙哑和祈求。
  利维坦没有回头,也没有挣脱,依旧望着片漆黑的海,过了很久很久,才用听不见的气音,吐出几个字:“好像...忘了什么...”
  陆渊的身体猛地一僵,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收紧了手臂,将下巴抵在利维坦冰冷的发顶,“对,你忘了,你忘了我。你只需要记得我就好,记得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利维坦不再说话,任由陆渊抱着。
  他们一起待了很久,陆渊才将他抱回温暖的卧室,仔细掖好被角,看着他重新闭上眼睛,呼吸变得平稳。
  被谎言强行压抑的本能与记忆,正在那片寂静的深海之下,悄无声息地凝聚着,等待着某个决堤的瞬间。
  而他场精心策划的的婚礼,究竟是美梦成真,还是一场彻底毁灭的开始?
  陆渊站在床边,看着利维坦沉睡中微蹙的眉头,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寒意和不确定。
  利维坦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陆渊强行维持的平静假象。他内心的不安和焦躁达到了顶点。他不能容忍这种失控感,更不能接受利维坦在这种死寂中逐渐枯萎,哪怕这枯萎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需要看到证明,证明他的利维还在,证明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证明这场即将到来的婚礼是有意义的。
  陆渊在城内发布告示,“从今天起,无论用什么方法,谁能让夫人笑一下,立刻升职三级,赏金万金,领地翻倍!”
  城内顿时一片哗然。升职加薪的诱惑是巨大的,但让那位连眼神都很少波动的美人笑出来?这任务听起来比屠龙还难!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堪称闹剧的任务在庄园里展开了。
  利维坦正对着花园发呆,强壮的男人走到他面前,表演龙族传统的战舞。因为他体型过于高大魁梧,动作又过于刚猛笨拙,差点把旁边的玫瑰丛夷为平地,还把自己绊了一跤,摔了个结结实实。
  利维坦的看傻子似的,根本没理。
  男人捂着摔痛的膝盖,沮丧退场。
  瘦弱的男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堆会发出滑稽叫声的魔法小玩具和一套据说能让人发笑的滑稽戏法,在利维坦经过走廊时突然跳出来表演。结果戏法失败,道具炸了他一脸黑灰,魔法玩具的噪音尖锐刺耳,让利维坦不适地蹙起了眉,直接绕开他走了。
  他顶着一脸黑灰,欲哭无泪。
  其他人也各显神通:有试图讲笑话的,但些笑话要么太低俗,要么利维坦根本听不懂笑点。
  有献上珍奇宝贝的,利维坦对些闪耀的珠宝看都不看一眼。
  有厨子精心制作了造型极其可爱的点心,利维坦只是看了一眼,毫无食欲地推开了。
  整个庄园变成了一个蹩脚的马戏团,每天都有各种奇怪的表演,仆人们忍笑忍得辛苦,利维坦却始终无动于衷,周围的一切喧嚣和滑稽都与他无关。他的安静,反而成了卖力表演者的嘲讽。
  一次次失败,陆渊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他挥霍着重金,却买不来一个简单的笑容。
  傍晚,陆渊挥手斥退了所有人。他走到安静坐在窗边的利维坦面前,看着他空洞的眼神,心中涌起巨大挫败感。
  他蹲下身,握住利维坦戴着戒指的手,仰头看着他,语气卑微,“利维...你到底要什么?告诉我...只要你能笑一下,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利维坦缓缓地低下头,空茫的蓝色眼眸对上陆渊急切压抑着痛苦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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