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许是那副光景被他自己赋予了美感,mafia家族的小少爷竟在须臾间轻轻笑了。
  手电筒的光区分出她发丝上的亮部,她的眼睫是面上最黑的部分,可一只手上染着血,面上也是可怖的血迹。
  许是注意他的目光,娑由终于睁开了眼,轻声道:“不是我的血。”
  她维持着那个足以在秋日的晚风中冻僵的姿势说:“我本来只是想擦掉脸上沾的血的,结果越擦越脏。”
  言毕,她终于放开了那根琴弓,任由它落在草地上,道:“搞砸了……”
  娑由说:“我把那场合奏搞砸了。”
  那一刻,她像个孩子一样将脸埋进了臂弯里:“那位先生不会再出现在那里弹奏,以后可能也赚不到钱,说不定,他不会再以弹钢琴为生了。”
  可是,白兰却道:“怎么会呢?”
  没有惊讶也没有害怕,娑由抬起一只眼睛去瞅时,他紫罗兰色的眸子眨了眨,带上了澄澈得不可思议的笑意:“我不认为娑由对那位先生来说有重要到那种程度~”
  说着这话的人手上有瓶刚买的矿泉水。
  他以近乎诱哄的语调对娑由说:“伸出手来~”
  这个自小在里世界中长大的小鬼头似乎很擅长这种作派,或者也可以说是意大利男性特有的绅士风度在作祟,娑由伸出手去时,他打开瓶盖,倒水冲刷着她的手:“来,洗一洗~”
  罢了,银发紫眼的人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手帕。
  他将其用水浸湿后,用它一点一点地帮娑由擦掉了面上的血迹。
  期间,娑由安静地任由他动作,可有些稀释的血色却蹭上了他的白衣。
  对此,他似是不在意,只是垂着眸子,一边笑一边擦:“娑由用他的琴弓杀了人,搞砸了他赚钱的表演,让他被警官拘留录口供,但相应的,我走前留了钱给他,他会用那笔钱再去买一把新的小提琴,会有钱维持一段长时间的生计,而且聪明的警官很快就会放了他,他有足够时间摆脱你带给他的惊吓,重新演奏自己的音乐。”
  伴随着他的话,娑由微微眯起眼。
  她看着白兰的目光似打量,又似审视,但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等这些事情都做完后,白兰才笑道:“走吧,我们被通辑了哦~”
  他用如同要去游玩一般的口吻说明了情况:“在找人将这件事压下去前,我们该逃跑啦~躲在这里的话今晚就会被发现哦。”
  “……”
  好好的西西里岛游玩变成了逃亡之旅,对此,他们俩先找了间只认钱不认人的偏僻旅店住。
  店老板与附近的□□有些关系,不是什么善茬,但是当他们如实付了钱后,他也就不管了。
  不过娑由也不打算呆久,顶多一个星期她就会离开这里。
  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白兰说:“家族里的人也该发现我不见了,说不定会派人来找我~”
  闻言,娑由才想起眼前的人是被她偷偷带出来的。
  她随口问他:“你之前说呆在家里会死掉是怎么回事?”
  她可是清晰记得的,在她拒绝了他的陪玩邀请后,他站在窗边朝楼下的她喊着的那些话。
  ——「请你,带我逃走吧。」
  ——「不然的话,我会被杀掉的……」
  结果,这会,白兰却笑盈盈地说:“你说那个呀~那个就只是我编出来哄骗你带我出来的借口罢了~抱歉呀,娑由。”
  她抬眼瞥了他一眼,那个小鬼却只是耸了耸肩:“反正娑由只是缺个玩伴,也不在意不是吗?”
  她不置可否,然后环视了一圈房间内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沙发的摆设,随即对上了正欲说些什么的白兰。
  “我想,绅士的先生是不会允许女孩子睡沙发或地板上的。”
  “我想,娑由不会让只有六岁的小孩子睡沙发或地板上的~”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出这些话后,房间内陷入了几秒钟的沉默。
  很显然,他们两个都不愿受半点委屈。
  半晌后,是白兰先轻快地开了口:“现在也没有多余的单间或双人间了哦,要不将就一下?”
  很快,午后十二点的钟声被敲响。
  娑由和白兰一起躺在一张床上。
  一个小孩子和一个纤细的少女还是能睡下一张床的,但过程中难免挨脚碰手,娑由不禁道:“我想我今晚是睡不着的。”
  “那娑由就将床让给我嘛~”白兰尝试用撒娇的口吻争取最舒服的条件,可是娑由只是直直盯着黑暗中的某点:“虽然睡不着,但我想躺着,这也算我的休息方式。”
  听罢,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白兰也就不多说了。
  他反过来抱怨道:“啊啊啊,这里的装修真差,不是我喜欢的风格,好想看看我昨天买的家具摆放起来是什么样的。”
  漆黑的夜里,娑由脑袋放空,顺着他的话想象了一下,然后才轻声道:“那你大概是看不到了。”
  “为什么?”白兰困惑地问他。
  娑由歪头看了他一眼,无辜道:“因为是送去我家不是吗?你又来不了我家。”
  “诶——?!为什么?!”白兰拖着甜腻的语气道:“我为什么去不了娑由家?”
  “因为……”
  可是,白兰紧接着打断了她的话:“只要娑由愿意邀请我去的话我就能去不是吗?”
  她一愣,就看他翻身,漂亮精致的脸对着她,面上带有柔软的笑意:“娑由家里除了你没有任何人,娑由就算回去也不会有人等你,但只要有人住进去的话不就行了吗?”
  西西里岛深邃的夜色在他纤瘦的骨架上起伏,娑由听到他轻声说:“娑由愿意让我住进你的家吗?”
  “不愿意。”娑由认真地说:“你太弱了,和我在一起容易被杀的。”
  闻言,白兰却并未觉得失落。
  刚才的话仿佛是他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他朗朗笑了几声,道:“那就算了,以后有机会再去娑由家做客吧~”
  伴随着他的话,娑由的手如蛇影一般,游过小少年的胸膛,轻轻放在了他的脖颈上。
  “你真奇怪……”她轻轻的声音传来,带着无端的困惑:“我要是现在就要杀了你,你还会这么说吗?”
  白兰感受到对方冰凉的指尖点在了自己的动脉上,这让他想起了夏天那个令人窒息的梦。
  可是,不等他说什么,她便安静地移开了手。
  三天后,娑由和白兰离开了那间旅店,一起去了切法卢。
  那里离巴勒莫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是一座远近闻名的海滨城市。
  其实可以的话,白兰是想去哥斯达黎加看维齐奥城堡的鬼雕塑的。
  但可惜的是巴勒莫离那里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而娑由只想赶紧把他这根小尾巴送回家。
  因为通辑令还没彻底撤去,娑由便买了大大的洋帽戴,不过对她来说,有「绝」的加成,要避过他人耳目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
  可每当需要与人有所交流的时候,都是白兰自告奋勇去做的。
  当晚,白兰日行一例问她晚饭要吃什么,娑由站在街角,隐在黑暗中,随口说了句:“想吃苹果。”
  言毕,他笑着朝她挥了挥手,举步就朝街道对面跑去。
  晴朗的高空升起圆月,皎洁的月色让苍白冷硬的建筑在夜晚澄黄的火光中仿佛都柔软了棱角。
  娑由看见月光与灯火相互交织,轻轻抚着人影来来往往的街道。
  其中,白兰雪白的身影跑过街巷。
  他银白的发尾处似乎点缀着些许迷人的光晕,像那远处骤明骤亮的光。
  几分钟后,娑由看见他扬着笑,抱了一纸袋的苹果走来。
  张灯结彩的夜市点亮着或明或暗的光,秋末的街道景色朦胧得让人有些恍惚。
  眼帘中,灯火在那个小少年罗兰色的眼底摇曳,温暖的光落在他的指尖上,晕出温润的色泽。
  可是,走到一半时,有一两颗苹果从纸袋里落出来,咕噜咕噜向前滚。
  他一愣,弯身去捡。
  但许是动作太大,叫纸袋里的其它苹果也一颗一颗落出来,他便一颗一颗往前捡,结果越捡掉的就越多。
  恰逢这时,有一辆汽车对着他驶来,晃眼的光打上他银白的发丝,叫他有一瞬间好像消融在了那片灯光中似的。
  娑由不禁唤了一声他的名字:“白兰……”
  汽车呼啸而过,碾烂了好几颗苹果。
  白兰抱着剩余的苹果,被娑由攥住后领提在了手里。
  他们站在路边,待娑由将他放下时,mafia的小少爷抬眼,弯着眼睛笑道:“你救了我,娑由。”
  娑由却只是道:“你要是死了,我会有麻烦。”
  闻言,白兰笑了。
  他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笑得有些坏心眼。
  对此,娑由懒得理他,抬脚便往前走。
  他们一起走过桥墩,期间,白兰跳上石砌的栏杆,也不管桥下是海面,犹如跳舞一般在上边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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