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幼苗和鸡爪自然不是十数年前在星系内掀起大震荡的实验组织,只是她生性谨慎警惕、亦或者是对其深恶痛绝到极致,始终不愿意拿其官方盖棺的名字来称呼。
“人体潜力研究与人为干预寻找最接近完美的精神力强者。”
“那你觉得他们成功了吗?”疑似成功的当事人刻意再问。
她眼神坦然纯澈,平静的茶眸泅的是怅然若失的悲伤。
傅以遂被那种深藏的哀所击中。在那一刻竟无法与其对视。
喉结微动。
往常内敛的情绪猛然的外散使他必须分出一抹空白来调整。
“……没有。”
再度张口时。
声音依然低沉悦耳,音纹轮廓的喑哑被他刻意地压成平常。
在客观意义上,当年前后脚建立运转的组织的确弄出了宣言中其所追求的实验成果,即使这一例不具有复刻性,但从该实验体正式地拥有庞大恐怖力量的同时非常遗憾地也宣布此次争斗是群“魔鬼”方的胜利。
然而……
本该洋洋得意地享受成功的喜悦与庞大利益的“魔鬼”却在其举杯庆祝的欢乐中被其视为可摆布蝼蚁的对象阴得体无完肤,炙热燃烧的火焰洗刷着“魔鬼”,任由其在燎原肆虐的火势火海被迫跳动最后一支残缺的名为“死亡”的踢踏舞,天堂跌至地狱亦不过如此罢。
那场血腥的燃烧黑暗的火焰,在现在的他自然也能体会。
·
十四队伍抽签只能平分成两组,非此即彼,结束地很快。
傅以遂单独地在叶离房间里听完对方在场地内的欲言又止。
“成功者有成功者的战利品,失败者却也有失败者的保底钱。”
“在侥幸从泥潭脱身的畜生眼中,实验体废物再度利用是一种常态的回本手段,为此贪婪的老鼠不惜将受害者的最后一层薄薄的骨血全都刮干剔净,然后给其披上虚假的外壳改头换面一番,将其当作一件物品再次用在另一具躯体上,窃走原主大好的年华与未来。”
她的话语中裹挟有其难以压抑的滔天愤怒,从起头比喻言辞稍显抽象隐晦,然越往后头越来越直观明白。
那双平常总也泛不起兴味的眸子却在此时灼灼地燃烧,渐浓成墨的墨绿双瞳好似即将酝酿出两个小小的漩涡,眼神中赤裸裸地写满“血债血偿”的凌厉神色。
魇住了。
傅以遂反应极快地找准缘由所在,他想要将问题掰扯清楚并非想要再细究对方尘封的记忆,只是不想叶离在接下来的赛场中因此暴走闹出不可收拾的后果。
再说他傅某人作为“止戈”的队长,叶离又是对内年纪最轻的成员,关注小组成员的身心精神健康是责任。
“唔。”
叶离被自身压紧积攒的负面情绪与黑色记忆狂潮给冲得魇住了。
傅以遂担心她无意识中会伤害自己,下意识地修长有力的大手想先控制住对方随时暴起作手刃攻击的双手。
可是——
一招提拉的“山河封锁”,两人间的距离被猝不及防地缩短。
那张清华湛湛的脸庞以极致超清模式映入其黑沉的眸光深处,皮肤细腻得找不出一丝瑕疵,好似高悬的孤高明月在午夜三更仍不忘在深渊散落几斛皎白清辉。
浓黑凌厉的凤眸与含漩涡的墨绿双瞳相对,惊鸿一瞥。
清澈绵柔的哀情宛如倒三棱形的坚硬冰锥,又沉又重地在他的心头凿出硕大坑洞,寸寸凹陷往深处推进。
极近的距离。
墨绿瞳内嵌的漩涡出现瞬间地停滞,浅的几乎没有颜色的唇上下翕动,好似在呢喃自语,又好似在碎碎诅咒。
微凉的吐息轻轻地打在傅以遂的脸侧,只听少女清凌凌的声线:“我在场馆闻到了熟悉怀念却令人作呕的气味。”
“是他!”
“是他们!”
·
“啪嗒——”
她的话音刚落,仿佛要择人而噬的墨绿瞳中一滴水珠缓缓地、缓缓地沿着白玉似无暇的皮肤一厘厘地滑落。
无声无息地滚动坠落,却又偏偏极为有存在感地在脸上留有一道不深不浅的泪痕,彰显其到此一游的事迹。
她哭了——
向来总是神色清浅的脸庞上,眼窝处突然落下清澈的泪水。
此时的她非常矛盾。
清雅的面庞宛如天上高挂的溶溶月的夜晚,骤然席卷来一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安静非常地簌簌来临。
怒意好似坚硬的刺刀又好似无处不可渗透的柔韧水刃,恨不能将人浑身上下所有的骨头都打折敲碎成渣。
悲伤又好似大雪皎月拢住的清寒肃杀的冷,只教人两处眼眶发酸,由衷地悲悯感伤落泪,铁石心肠被浸湿揉搓、在极酸的腐蚀中飞快消解融化为液体流淌。
十年前的叶离,尚未亲眼见过头顶天空的辽阔与蔚蓝。
五年前的叶离,被大火中的自己封印在赤红的那天。
一年前的叶离,摸摸索索地小心地寻找正确的生活方法。
如今的叶离却柳暗花明地找到了她、他们真正的仇敌。
激烈昂扬的愤怒,哀怨消极的悲伤,两者互相缠绕从她瘦削却笔挺站立的身躯溢散出来,隐约对立的情绪在交融中,唯有纯粹尖锐的杀意酝酿得越来越清晰。
半晌。
只有一道冷静的声线在其耳畔拨动。
他说:
“好。”
“血债血偿!”
第133章
第二赛段正式开赛倒计时。
——五天。
各大军校的军校生都泡在各种训练设施与模拟地下深处无光环境的仪器中提前作准备,不论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军校生都能频繁与彼此擦肩而过,就比如希特拉军校极为英朗飒爽的“丹铁”小队的五位娘子军就经常与索托斯军校止戈的傅姚在训练结束时谈天。
傅姚被问到队内的小叶怎么没来时,总是笑着以她在进行自主特殊训练所以来不了的原因半真半假地回复时,收获的是姐妹们一个个“你不诚实”的微妙眼神,她真的很想跑到叶离的面前狂摇她的肩膀大喊:
“我为你付出良多——”
当事人却依然窝在私人的战备室,硕大的研究灯分外亮堂。
叶离正专心致志地给一把修长似银辉镀光的幽蓝长“操刀”,似乎已经完全与外界隔离般,不知时时间流逝。
嘴里随意地咬住的营养液塑料管也早就空瘪得不成形状,特制的科研防护镜上方的额头沁出些微的薄汗,温柔的茶眸凌厉却专注地紧盯住手指落下来的那块区域——幽蓝长刀的刀片锋刃处约有两指的地方。
有一缕颜色比湛蓝略微要深几许的幽芒一寸一寸地以勾勒线条的模样深切地镌刻其上,正反都刻有海浪波纹样的线芒后,她手腕灵巧地提起,小臂稍一用力,刀身轻振,有规律性极强的刀音随即相互呼合。
“可以。”
验证完该阶段成果的叶离还算满意地颔首并继续打磨。
下一轮时,她再以指尖为笔,再沾天之色、蘸雪之色为墨继续在刀背处细致地打磨,总算在傅姚今日份的诉苦时间到来前,提前完成所有队员的武器修改。
联邦近几十年的机甲师对单兵的武器进行制作或改进时大都更喜欢采取新式的锻炼法,以快捷便利的机械手段降低操作难度,例如充填浓缩型超大威力的弹药、以最坚硬罕见的矿石锻炼出顺手的冷兵器等。
叶离却对古法“灵切锻法”更感兴趣,灵切锻法讲的是以机甲师自身的精神力化实、采取所需的特殊材料后在武器上予以雕刻与琢磨,对机甲师本人的精神力强度与凝实度更严苛,技艺巅峰的作品同样对操作者的精神力要求很严格,毕竟精神力一断的话镌刻失败或激活失败,甚至会造成一定的精神力反噬。
但对单兵的好处却很多,“灵切锻法”是对武器本身本质的提升,不用无止尽地接连不断地往内烧各种财富资源,也不会由于材料极端而影响其他短板属性的发挥与提升,只要你能有一丝精神力就能激发。
总的来说是一种对机甲师不太友好却对单兵格外友好的高锻法,其锻出的器纹非常神秘繁复又极其难以镌刻,所以在联盟的机甲师群体内传播非常罕见。
在进入军校联赛的复赛的比试前,各所军校都会逐渐地放出暗手与底牌,作为索托斯军校有确切学籍记录的机甲师,叶离觉得自己也该担负起止戈小队的杀伐要任,势必要让赛中己方队伍尽可能发光发热。
“嗯!”
她用力地握了握拳,振奋精神,难得有种符合年龄的模样。
入夜。
叶离将武器都收拢好后,慢走回到索托斯的宿舍楼里。
她沿着走廊笔直的线条一步一步移动,试炼星与编号星一样附近没有天然的恒星转动,但却有颗人工的模拟圆月高悬在天空,象牙色的月球光线柔和,月球边沿泛有极浅的暖橙光,温暖的橙与清雅的月色相互交织并洒落下无数缕如梦如幻的光,给这样寂静的夜晚到来一种无与伦比的美丽,她不由得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