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陈荷只想恶心他一把,谁料大师就是大师,他虽然生气,但枪却很稳地指着自己,正是上天无路之际,背对陈荷的大胸舞女从背后抽出一把匕首。
  !!!
  今天不止一波!能杀国王就是好人,眼见苏觉要抬头,陈荷连忙和他谈心:“大师有色戒吗,其实你偷偷看过吧,蒲甘人有的连上衣都不穿,有了色心,去田间地头一看就解决了,大师不愧是大师。”
  “你不要说了,我真的会开枪。”
  “哼哼,”陈荷背着手观赏。“你全家杀人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大师你知道北方有个地方叫杭州,杭州有个湖叫西湖,西湖旁边有个塔是雷峰塔,雷峰塔下有条蛇叫白蛇,白蛇有个妹妹叫青蛇,青蛇她姘头你知道是个什么吗——”
  苏觉听着烦心,他实在不想看陈荷,白眼一翻,正好望见了匕首的雪光。
  国王高叫蒲甘语,肥胖的身体肉颠颠地滚下床阶。
  陈荷在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抬手一枪,枪打偏了,舞女受到惊吓,刀扎在床褥上。
  陈荷撞开他的身体,捡起地上的枪朝国王射击。
  两声枪响前后交错,床上零人伤亡。
  “这人是不是你找来的!”
  “不认识!这么多人要杀你爹,你爹今晚该死!”
  枪的后坐力不容小觑,苏觉还想补枪,但他手臂酸麻,陈荷趁机爬起,踩着苏觉的手,干净利落地朝国王打出一枪。
  国王应声倒地,苏觉反手拿枪,这一刻谁还顾得上安全,他用刁钻的角度,枪朝面门,一路往上冲着陈荷连开数枪。
  陈荷居高临下看着他,杀舞女是最后一发,他的枪里早已没有子弹了。
  一切都结束了。
  苏觉的枪掉在地上,他无力地摊开手,陈荷冲他一笑,他没有反抗能力,必须当国王,自己虽然危险,但一定会无事,因为前女友说过,她会帮她结束轮回并且离开蒲甘。
  殿内的打斗早已惊动殿外侍卫,陈荷握着枪站在大殿中央,她想到了美国的家,家里有宽敞高挑的八角客厅,她可以抱着猫,喝热巧克力看雪了。
  她看向大门,门里走出两个相貌平平的侍卫,二人见殿内状况,挥刀砍杀正要逃跑的三名刺客。
  陈荷见过他们的其中一个,穿红袖边铠甲的正是放虫子杀自己的人。
  苏觉从地上站起来,活动酸疼的手臂,他向他们走去,路过陈荷时警告她:“他们是大将军,身份和阿财比肩。”
  他拦下要杀陈荷的二人,那两个人朝苏觉行礼,苏觉合十拜过,对二人说:“这个女人杀刺客时误伤国王,还是另作定夺。”
  陈荷的枪被将军拿走了,一个奴隶跪在地上,手里垫了丝绒的金盘盛放着这枚罪证。
  两位将军说:“杀了国王,死罪,就地处置。”
  陈荷听不懂,看样子他在和将军争执,因为大功告成,她其实有点轻松,也有点愉快,她的爱人能活了,挺好,虽然代价不小。
  旁边的争执越来越激烈,苏觉在履行妹妹的愿望:保护陈荷。
  被保护的陈荷却活在另一个静音的图层,她在研究房间里的宝贝,绣花春宫香囊挂在床角,描画人物的金线里掺了银丝,她跨过舞女的残肢,象牙镂刻的妆台上摆着贵妇宴饮绘画的漆器,她拿起如同宝塔尖的漆器往头上戴,一下长高了二十厘米。
  “你别乱跑。”苏觉把她挡在身后,“如果不是绍明,我现在应该把你交给他们。”
  “我杀人了。”
  “亡国之际,国王再出意外,你让王室人心离散。”
  “我杀人了。”
  “你冷静一点。”
  “我杀人了你没听见!!!”陈荷抓住他前襟,这个举动并不是为了泄愤,就是为了手里抓着点什么东西,袈裟被撕出一个裂口,陈荷的手指从裂口里穿出,她突然注意到了这根手指,崩溃般地十指相互去抓,好像要撕掉一层皮肤:“我好痒……怎么办,我要吃安眠药,我要睡觉……”
  “陈荷你冷静点,父王没死。”苏觉冷漠地说。
  床阶下的国王抽搐几下,活了过来,发出长久的呻吟,两个将军对视一眼,叫来门外医官。
  那腊底哈勃德王脂肪太厚,一颗子弹让他受了皮外伤。
  两个将军对国王说了几句,苏觉的面色凝重起来。
  陈荷擦完脸上脖子上的汗,凑过来问他发生了什么。
  苏觉看了眼那把枪,恢复了僧侣的身份,同时开始使用僧侣那平淡如水的语气:“妹妹找来杀手冒充将军的事败露了,父亲要让妹妹过来。”
  “现在?”
  绍明。
  陈荷心里一紧,她看向那把手枪,绍明的身体还经得住吗。
  “和她说的一样是这时,业火烧遍,她要新入轮回了。”
  “不是明天吗。”
  “马上就要明天了。”
  陈荷看的《琉璃宫史》中,掸人将军是三兄弟,阿财可能被他们抓起来了。
  绍明来了,她沾着满身污泥,漂亮的脸蛋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受伤的那条腿几乎是被打断,陈荷不顾苏觉的阻拦,几乎是扑到她身边,她也狼狈,和绍明在一起,是两只沾了油污的鸭子。
  这么多人,绍明第一句话是对陈荷说的:“不是不爱我吗,为什么又到我身边。”
  陈荷被问愣了,她尝试发了几个音节,最后磕磕绊绊道:“我没能……杀死你爹。”
  “真可爱,和我哥哥结婚好不好,我对不起你。”绍明深重地望进陈荷眼里,陈荷承担不起,移开了视线,然后她们再没对视上,苏觉拉开她:“你也想死吗。”
  “为什么关心我的死亡?我是你妹的遗物?”
  对绍明死亡直白的描述刺激了这位好哥哥,苏觉想让人带她下去,可是转念一想,还是把人看在眼皮子底下,给陈荷在殿上找了个角落。
  金殿上开启了一场蒲甘语的审判。
  受伤的国王质问自己的王后:“我本轻信你的谣言,流放我儿,没想到你如此狠毒,竟然对你哥哥痛下杀手。”
  “您十八年对自己的女儿不闻不问,您杀了她十八年,君父尚且食子,绍明上行下效。”
  “绍明,我问你,你为宰相时是否毒杀我的兄弟,你让他身首异处,使得外邦奸细鸠占鹊巢,掌握我蒲甘兵权。”
  “哥哥,我口渴。”
  “是你让陈荷杀父王的吗,慢点喝。”
  “她母亲也是外族人,幸好大王英明,早早将她母亲斩首。”
  “父王?父王!我母亲不是病死的吗。”
  “母妃犯了罪?”
  “王子莫怕,既然王子出家,已是释迦摩尼弟子,大王自然不会责怪。”
  国王肚子上的伤口崩裂,他痛得拿木瓜砸绍明:“我哪记得你母妃是谁,闭嘴!”
  “王后,当时我也在场,您母亲的头割下来,比长在她脖子上好看,当年您母妃用头颅为大王取乐,今天也轮到您来抚慰大王的丧子之痛了。”
  “哦,那个天竺的女人?确实漂亮。”国王翻身重新打量了绍明的脸,露出明显的厌恶和失望。
  将军拿来一把刀,陈荷看得真切,却不担心,因为绍明死于火。
  “停下,”国王制止他,粗短的手指指着绍明:“把她烧死。”
  “父王!”
  “大王英明。”
  “父亲,为什么你看不见我,您是蒲甘的太阳,应该普照蒲甘的一切啊。”
  “下次轮回把这些忘了吧。”
  “陈荷!陈荷你出来!我恨你,我为什么让我知道这一切!陈荷你出来!”
  “你给我的麻药下在水里了,别恨她,她没有错,火烧的时候不会痛,星星已经转到第二天了。”
  绍明新轮回当天。
  “不要!哥哥,把陈荷杀了,我求求你,我再也不要当王后了,我不要陈荷,我什么都不要了。”
  “闭上眼睡一觉,醒来后再来找我,我还在对岸等你,带上我的鹦鹉,我们吃芒果。”
  “哥哥我好痛。”
  “愿我最亲爱的妹妹摆脱无尽而漫长的轮回。”
  火架已经烧起,这都是古代人,他们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语言,他们全都湮没在历史里。
  只有爱是真的。
  美国的家是真的。
  绍明丑得也真,大花猫一样。
  他们都死了,自己看的只不过是他们生前的动画。
  枪就放在托盘里,陈荷拿起枪,像严谨的初学者,也像对着啤酒瓶放枪的牛仔,她单手插在裙腰里,瞄准国王的心脏开枪。
  这是一个极快的过程,时间按下了暂停键,端盆的侍女洒出桐油,将军呲出的黄牙恰好站上只苍蝇,苏觉的超度念经变成你大爷,绍明蛏子一样软了双腿,国王有弹性地砸在地上。
  硝烟味散开,风吹动了陈荷的发丝。
  “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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