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尽欢 第31节
许尽欢没有选择恐惧症, 很快就选了一家煲仔饭。
就在沈砚舟广东肠粉的隔壁窗口。
晚自习已经结束有一阵, 将近十点,食堂之前还在觅食的几个大学生很快也算着餐盘离开。
许尽欢坐在空位上,刷着微信朋友圈那些深夜放毒的美食照,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窗口有无新人到来。
“煲仔饭十点准时打烊,你再不点,就吃不上。”沈砚舟吃着肠粉没抬头,嘴里却好心提醒道。
“当然,如果来食堂不是为了吃饭,只是找个地方坐着,就当我没说。”
许尽欢:“……”
靠,是她不想要点餐吗?是她不饿吗?是她吃饱了撑的,专门来食堂围观别吃饱喝足的麽?!!!
许尽欢很憋屈,又转头朝食堂门口张望了一下。
最近运气不太好,体现在方方面面。
本应最热闹的大学食堂,现在居然刷新不出来一张有饭卡的大学生,简直匪夷所思。
煲仔饭的老板已经开始擦拭锅子,准备结束一天的营业。
“咕噜噜。”
许尽欢按了按发出响声的胃,心说,别叫了别叫了,我知道你很饿,但你先别急。
时间一分一秒临近整点,透过不大的窗口,能瞧见老板擦拭灶台。
许尽欢深吸口气,起身走到沈砚舟对面的位置,一屁股坐下。
“你是怎么说服窗口老板,让他同意刷码的?”
她已经不在乎之前两人那些纠结,此刻目光炯炯,只有对食物最朴素的渴望。
沈砚舟掀起眼皮,“没刷码。n大不支持二维码或者现金付款。”
许尽欢有些遗憾,问道:“那你怎么付的钱?”
“刷饭卡。”
“找学生帮忙刷的吗。好吧,果然还是我和n大有没缘分。”
她到食堂的时候,沈砚舟已经点好肠粉在等出餐了。
想必是之前这家伙运气好,随机逮到了一位热心的好学生。
就像她原本计划的那样。
时间确实太晚了,许尽欢放弃了,打算晚上挑点外卖凑合一下。
肠粉量不大,沈砚舟吃完,慢斯条理地抽出纸巾擦手,好以整暇地打量许尽欢,
她有些失望,已经破罐破摔、百无聊赖到开始刷吃播了。
一张已经用得有些褪色的校园卡,搁在食堂的桌面上。
许尽欢茫然抬头,只见到男人端着餐盘离开的背影。
她眨了眨眼,桌上的饭卡并没有消失。
不是她饿出来的幻觉。
许尽欢来不及多想,抽过这张卡,就朝窗口喊道:“老板!来一份宫保鸡丁煲仔饭。”
n校园门口遇到的那个女生果然说的没错。
吃了几年的大学生,诚信推荐,哪怕是许尽欢盲点的煲仔饭,都堪称美味。
南京的菜系偏甜口,带一点微辣,属于淮扬菜系和川菜的混合。
许尽欢从成都过来,在成都吃了一个多月川菜。
按道理来说回到口味偏淡的江苏,应该会不适应。
但饥饿会提高味蕾的接受程度,原本的7分的美食,现在能打到9分。
扣的一分,扣在她饿着肚子白等的一刻钟上。
许尽欢把煲仔饭的图片发到朋友圈,不一会儿就收到一堆点赞。
她朋友圈加的人比较杂,同事,客户,朋友,几千号人。以至于隔一段时间就要微信清理下人,把太久没联系的,或者当时只是出于客套加上没有后续接触的无关人员删掉。
颜煦之前建议过她用两个微信,一个生活号,一个工作号。
她考虑后还是拒绝了,原话是:“我没有办法把工作和生活完全分开,从事我热爱的工作,它已经是我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对很多人而言,工作是为了赚钱养家,为了提高生活质量。
许尽欢创业初期的想法也是这样,她把摄影当成谋生的一种手段,一项技能,一个工具。
随着年龄的增长,工作室的扩张,她和叶桐聊过要不要增大规模,把相映成趣开成更为专业的公司。
两个因摄影梦想而一拍即合的女孩,再次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维持几十人的状态不变,人手不够那就筛选业务,挑团队感兴趣的,有意义的工作优先选择。
这样的抉择意味着势必会损失一部分客户和商单,但许尽欢和叶桐都不在乎这些。
让相映成趣在摄影界继续维持‘乌托邦’的定位,比扩张赚钱来得更有价值,更有意义。
许尽欢握着勺子往嘴里送饭,另一只手抽空,挑挑拣拣回复朋友圈激增的评论。
【johnny:可以让老板多加一叠小菜,搭配更佳。】
看到这条评论,许尽欢火速跑去窗口,卡在打烊前的最后一分钟,又刷了份小菜。
尝了几口,她给johnny回复了三连大拇指。
“啧,一看就是会吃的。”许尽欢闷笑道:“看来宋律的啤酒肚不是白长的,是在无数美食中千锤百炼里得来的。”
自从把案件委托给宋德源,许尽欢就没怎么过问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一向很信任自己选择的搭档。
不论是共同创业的伙伴叶桐,还是组成铁三角的颜煦、江浸月,甚至于相映成趣许尽欢面试录用的每个人……她挑人的本事很有一手。
至今被同伴背刺的黑历史,也只有苏乘风一个奇葩。
翻了翻和johnny的聊天记录,隔山岔五宋德源会把案件进展同步给她,或者询问一些附加的证据。
他们的聊天都是围绕着案件,公事公办。
想起王者的好友段位,许尽欢有些心动。
最近这个月在深山老林里,信号不太好,她都没有怎么打游戏,玩的几次也是和同事开黑,然后被带着反向俯冲。
现在已经快从星耀掉到钻石了。
【许尽欢:宋律,今晚有空一起王者吗?】
消息发过去之后,煲仔饭也刚好吃完。
许尽欢收起手机,把空餐具送到回收处,离开食堂。
她拉着箱子穿过n大的校区,到学校另一边的旅馆办了入住。
小旅馆条件一般,好在还算干净。
她仰面躺在床上,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放空自己。
在外公家门口,听到的那段话仿佛开启了什么单曲循环功能,短短几句话的片段不停地在脑海回响,余音绕梁。
“沪市的温家不是我的家,南京的许家也不是我的家。那哪里是我的家呢?”
水汽在眼眶氤氲,许尽欢不停眨眼,想要把眼泪憋回泪腺。
可越眨眼,水汽凝结得越多,几秒钟就汇聚成眼泪,在重力势能的拖拽下,顺着眼尾没入咖啡色的发丝里消失不见。
许尽欢抬手擦掉残留的泪痕,只是眼泪不听使唤,越擦越多。
“骗子,到底是谁说,只要抬头看天,就不会有眼泪留下来的。”
她狼狈擦着眼泪,擦着擦着就摆烂了,干脆躺在床上任由眼泪直流,吐槽道:“都是骗子。我tm都快变成水龙头了。”
行李箱被扔在床边,电视没有开。许尽欢甚至连手机都没有碰,就呆呆地躺在床上,默默流泪。
说得好听点,叫放空。
说得难听点,就是躺尸。
这样无意义的哭泣,与她所坚守的人生教条南辕北辙,可此刻痛苦和悲伤,如潮水般涌上。
空气仿佛都被施加了重力,压得人喘不上气。
许尽欢像一条搁浅的鱼,孤独地蜷缩在陌生酒店里。
窒息感首先剥夺的是视觉。
眼前开始频繁闪马赛克,视网膜像台信号不好的老旧电视机,破破烂烂,随时准备罢工。
“du~du~du~du~”
手机铃声的声音忽远忽近,如同隔着一片深海,而许尽欢在海平面以下。
她挣扎着醒来,费劲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尝试了好几次,直到几十秒后自动挂断,她都没有能够把手机掏出来。
身体不听使唤,抑郁躯体化的症状并不陌生。
反正来电已经变成未接电话了,手机拿不拿出来也无所谓了。
许尽欢放弃挣扎,维持着并不舒服的姿势,等待意识再度沉入深海。
“du~du~du~du~”
打电话的人很有耐心,手机铃声再次打破沉寂。
许尽欢深呼吸,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抖着手接通电话。
“饭卡记得还给我。”
男人的嗓音优雅淡然,入耳自带磁性混响,辨识度极高。
“啊,什么饭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