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文萧没有反应过来,但还是对他微微笑了一下,礼貌地点头。
青年把猫从包里抓出来,随手一丢,匆匆抓着头盔和车钥匙与母亲道别,快步下楼。
他跑得很快,温兆谦和文萧在后面走着。
青年三步并做一步,从楼梯上朝下跃,清朗的声音绕着楼道飘上来:“我先走了,再不走单子超时了,patrick、文哥之后联系。”
文萧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到他叫自己的名字不是何维。
他下意识朝温兆谦看了一眼,温兆谦蹲在地上,握着女人的手,英俊的面孔上神情不再冷漠,带有一些更为真实的笑意,眉目温和起来。
这让文萧产生了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好像身体泡进温度适宜,不冷也不热的温热的水中,水位没过心脏,轻微挤压着,让他感到些微的窒息,但还是没有力气起身,离开。
一直到坐回车上,文萧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个已经模糊的名字。
但在他记忆中的青年并非是这样的,那时候他还是温兆谦相伴长大的好友,出身显贵、养尊处优。
温兆谦看他发愣的模样,没什么表情,低声道:“你不在的这几年发生了一些事,林嘉树不是他父亲亲生,连同他母亲一起被赶出家门。如果温世昌还活着,我大概也不会过得很好。”
他说着,声音顿了顿,继而偏转过脸,黑眸沉沉地看向文萧,不是轻飘飘的语气:“但现在这样,也不好。”
文萧呆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没能立刻回答。
温兆谦没有移开视线,却突然伸出手摸了下他蓬松的发顶,把文萧不知何时蹭到翘起来的碎发压下去,慢条斯理地替他整理好,才温声问:“想吃什么?我让人订位。还是想去莫顿酒店吃传奇圣代?”他语气中带了点笑意,但当文萧重新看向他时,没有看到他脸上的笑容。
文萧还是没能立刻回过神来,想到他说的婚约,没由来地想到温兆谦的婚宴,他以为他已经忘了,但其实好像又没有。
文萧看了他一段时间,才说好。
温兆谦没有把手拿回去,而是稍稍抚摸着他的头顶滑下去,轻轻搭在文萧后颈,不轻不重地按了按他几乎单手就可以握住的白而修长的脖颈,低声说:“这次不要吃剩下的了。”
文萧勉强地抿唇对他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心口跳得很快,有点没话找话地问:“叶忱出院了吗?我看到前几天有新闻说剧组重新选角了。”
他话音刚落,眼睛不由张了下,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温兆谦淡淡垂下目光和他对视,却没有拆穿,没有回答文萧有关叶忱的问题,只是道:“是要选新人,我之前重新审了合同。”
说完,他对文萧笑了笑。
文萧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听温兆谦紧接着说:“导演说你的年纪不适合演男主,以后会有更好的。”
听他这么说,文萧语气寻常,表情也淡淡的:“难道以后你就会让我演戏吗?”
温兆谦轻搭在他身上碰着他的手指顿住,笑容也消失:“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让你演戏吗?”
文萧缓慢地眨了眨眼,回答:“我以为是这样的。”
紧接着,他便问:“兆谦,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出去?”
温兆谦扫了他一眼,随意地说:“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在外面吗。”
文萧抿了下嘴唇:“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温兆谦的手指百无聊赖地捏住他一侧的耳垂,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不急不缓地说:“会放你出去的,但不是现在。”
“还要多久?”文萧没什么表情,转过脸去,与温兆谦对视,随后,用很轻,很缓慢的声音,问,“要等你结完婚吗?”
他说完,车内的气氛顷刻间就凝固住了。
温兆谦一直以来的游刃有余顷刻消失,放在他身上的手突然撤走,看了文萧一会儿,沉默片刻才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文萧没有立刻回答,把脸转走了,目光淡淡地放向窗外,眼中没有很多的情绪,只有飞掠着的模糊的街景:“我在医院醒来的那天,是你订婚的后一天。那时候病房里的电视恰好转播了你订婚的画面。”
他把苍白的脸转回来,看着温兆谦逐渐沉下去的面孔,轻且淡地对他笑了一下:“她很漂亮,我看过你们的婚纱照,你们很登对。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幸福、开心,过你应该有的正常的人生,拥有很好的家庭,和爱的人百年好合。”
说着,文萧的声音缓了缓,有些沙哑,语气柔软地不夹杂一丝一毫不应当存在的情绪:“我们这样太不好了,兆谦。不要让错误伤害到更多无辜的人。”
温兆谦下颌紧了紧,面孔绷着,静了很久,才冷嗤了一声,自嘲地问文萧:“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是不是?”
文萧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问题,看着温兆谦的目光愣了一下。
温兆谦低声道:“我以为你不知道,才不来问。但你却跟我说你知道,文萧,这么久了,你竟然一直都知道,我一直给你机会等你主动问我。”
文萧抿紧嘴唇,胸口的鼓动很异常,连带着他的脑袋也不听使唤,身体也是、情绪也是。
但不应该是这样的。
文萧放在身旁的手攥得很紧,在心里一遍一遍对自己说。
如果温兆谦是其他人的弟弟。
如果温兆谦是不需要功成名就的某某。
如果温兆谦是没有光明前路的、随意的、任何的一个人就好了。
要是他们都是两个世界上七十亿人口中,再普通不过的两个人就好了。
但他们不是。
所以他的心脏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文萧已经告诉过自己很多遍了,他不应该伤心的,不应该难过的,不应该痛苦的。
温兆谦说着,向他靠近,动作却冷不丁顿住,碰到座椅缝隙中的卡住的一个硬物。
文萧不知道他怎么了,慢吞吞地低下头看着他按在座位上的手。
温兆谦扒开座位缝隙,拿着一个边缘锋利的铁皮,抬手拿上来。
他面色冷得吓人,目光变得森冷且阴寒,没有表情地看着文萧:“这是什么?”
温兆谦许久没露出这样的表情,文萧愣了下,忙不迭解释:“不是的,是你说大猫不能吃太多,但是它总缠着我,我早上偷偷给她开了个罐头,应该是拿猫包的时候掉进去,不小心带出来了。”
温兆谦显然不会相信,他抬手把小铁片扔飞到前座,离文萧最远的地方。
文萧脸色变得很苍白,下意识道:“兆谦,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
温兆谦忽地勾唇笑了一下,说了句白话:“如果你来问我,我会很有耐心地求你,我可以像狗一样求你,我求你等下我啊,同你讲我和她只是协议結婚。你是不是就想要我这样?嗯?”
“我没有……我没有要这样……”文萧颤了颤嘴唇,移开视线,想让他不要说了。
温兆谦却没有停下,抬手攥住文萧细瘦的手腕,漆黑的眼瞳一直盯着他,看着他因为疼痛而开始想要挣扎:“我会怕黑是因为钟欣怡小时候把我当狗养,我一直被关在屋子里,窗户都是封死的,没有光。她给我吃的东西家里的狗都不要吃。温成林不在家的时候我没有自由,也不配有名字,每个人都说我是狗。你还有别的想知道的吗?”
文萧紧绷的身体被他用力拉了一下,扯过去。
“我是不是没跟你讲过我生母,她是个歌星,我只在电视上见过她。我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她就死了。她是拜金女你知道吗?为了钱她可以爬温成林的床,怀上我,她生我就是为了要和钟欣怡抢温成林的钱。所以钟欣怡才要除掉她,因为她要的太多了。但我有什么办法呢?她还是我妈妈啊,我还是要满足她。等温成林死了,我如她所愿继承遗产,就会和霍颖彤离婚。文萧,这些话要是你来问,我都会跟你说,可你从来没打算过要问。”
文萧闭了闭眼睛,张开时还是很快变红,哑声让他不要再说了。
“现在你想走了,你来祝福我,让我和别的人百年好合。”
温兆谦欺身,缓慢朝他靠近,面上的笑容在某刻消失得一干二净,目光猛然阴冷,眼眸漆黑,仿佛深不见底,面无表情地,一字一句对他说:“我告诉你文萧,你想都别想。我说过了,我们直接没有阴阳两隔你死我活,只有同生共死或者共赴黄泉。你的命是你自己不要了,现在你的命是我求回来的,是我的,你没资格不要。”
文萧蓦地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兆谦,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是你求来的?”
他大脑一片空白,舔了舔嘴唇,努力想要得到一个希翼的回答:“是不是我听错了?”
温兆谦抓着他的手缓慢地沿着袖口抚摸上去,握住文萧的手腕、小臂,把他紧紧攥在手中,另一只手握住他纤细的,好像不需要费很大力气,单手就能折断的脖颈,眼神垂下去,看着文萧喉结上的那颗黑色的小痣,指腹缓慢地摸了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