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怎么会想得这么阴暗。”卢俊亮皱起了眉头,说。
“我刚才说了,警察要对一切都充满怀疑,所以有这种怀疑没错。”冯凯说,“不过,杀死常诗的刀具,在现场有遗留吗?”
“没有,他们家里只有菜刀和水果刀,我看了刀的形状,和创口都不符合,凶手是用匕首刺杀常诗的。”卢俊亮说。
“是啊,如果是‘自产自销’,那凶器去哪儿了?”冯凯笑着说道。
“是啊,而且从小女孩颈部的绳索和勒痕来看,是做不到自己勒死自己的。”卢俊亮对痕检员说,“以后你们听课要听全,自勒确实可以,但是要有条件。比如在绳索上打结,或者绳索有足够的弹力和摩擦力,交叉缠绕后就会缠死、不会回缩。否则,当自杀者因为窒息而丧失意识后,对绳索施加的力量就卸除了,绳索回缩就可以让自杀者重新呼吸获氧。只有打结,或者绳索弹力、摩擦力大而不能回缩的情况下,才能完成自勒致死。”
“这个是什么?”冯凯抬起小女孩的手腕,指着手腕皮肤上的痕迹问道。
“这个应该就是捆绑的痕迹。”卢俊亮说,“小女孩应该是先被捆绑了。”
“捆绑?那,有性侵吗?”冯凯问。
“这个不确定,在现场我不敢太仔细地检查。”卢俊亮说,“但可以肯定的是,现在天气冷了,女孩子穿着棉毛衫、棉毛裤,是睡眠衣着。我简单看了一下,里面的内裤也是完好的。从衣着上看,似乎没有发现性侵的迹象。不过,还需要把尸体运到解剖室后,再进一步检验确定。”
“从衣着来看不准,还得尽快通过尸检来确认。”冯凯说,“现在凶手的作案动机,要么就是因仇,要么就是性侵。割小女孩的手腕,还给她用卫生纸止血,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因仇杀人的案件,所以只剩下性侵了。”
“可是,就算是性侵,割手腕这个动作也让人不能理解啊。”卢俊亮说,“难道是威逼、恐吓?可是从来没见过凶手用这种方式来威逼、恐吓被害人的啊。”
“更不会给她用卫生纸止血。”冯凯补充道,“现在案件还是一团乱麻,核心问题就是尸检能不能找到作案动机,以及现场勘查能不能找到可疑指纹了。”
“那我们就按这个思路去办。”卢俊亮说,“尸体现在就运去殡仪馆,我马上进行检验。”
“把卫生纸和绳索也带着,我和你一起去殡仪馆。”冯凯说道。
2
殡仪馆的法医学尸体解剖室内,两具尸体平躺在移动运尸床上。
“师父说过,先易后难,我们先看常诗的尸体吧。”卢俊亮说。
“你是法医,随便你,你先做,我思考一下。”冯凯觉得常诗的尸体上发现不了太多的线索,所以自己跑到解剖室门外,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在脑海中回忆着现场的情况。
这个凶手在现场的行为,出现了矛盾。杀死常诗的过程,简单利索,在魏鑫鑫的房间却有多余动作:捆绑、割腕、止血、勒死。冯凯觉得,这起案件的动机除了性侵,没法用其他理由来解释。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卢俊亮对常诗的尸检结束了。常诗的死亡原因,果然是颈动脉断裂,导致急性大失血而死亡。除了颈部的创口,常诗的身上找不到第二处损伤了。根据尸体温度下降以及胃内容物的情况,卢俊亮认为死者是凌晨两点钟左右死亡的。
在检验魏鑫鑫尸体的时候,冯凯回到了解剖室,在一旁观摩。
除去魏鑫鑫的衣服的时候,卢俊亮发现她的内裤裆部有一丝血迹,于是抬头看了一眼冯凯。
冯凯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说:“别急,看看是不是来例假。”
卢俊亮检查了一番,说:“不是,凯哥你又猜对了,这孩子处女膜新鲜破裂,黏膜有淤血,她就是在死前遭受了性侵!”
“这就合理了。”冯凯说了一句,走到解剖室的一角,戴上手套,拿出了物证袋里的卫生纸和绳索仔细看着。
卢俊亮用棉签擦拭了魏鑫鑫的会阴部,看了看,说:“这颜色,应该是精液啊。”
“那岂不是……”冯凯转过身,突然意识到这个时代还没有dna技术,连忙说,“岂不是可以做血型?”
“是啊。”卢俊亮说,“就是只能排除,不能认定。”
“擦拭物你多取几份,做完了血型还得留存一些。”冯凯想到了顾雯雯办的命案积案,说,“你师父说的,要保存好物证,等科技的发展。”
“为啥要等?”卢俊亮迷惑不解道,“难道这案子破不掉吗?”
冯凯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说:“我的意思是,以防万一。你看啊,现在基本可以断定,这案子的作案动机是性侵杀人,那就不能排除流窜作案的可能,如果真是这样,破案难度很大。”
“说的也是。”卢俊亮拿出物证袋,取了好几份阴道擦拭物分别保存。
冯凯把从魏鑫鑫脖子上取下来的绳索捋顺、铺平,放在操作台上看着。据魏前进说,这条绳索肯定不是他们家里的,那么就是凶手自己带过来的。凶手带着绳索和匕首进入了现场,预谋犯罪的迹象非常明显。而凶手对常诗是一刀致命,那么他带着绳索的目的很显然就是捆绑魏鑫鑫了。而魏鑫鑫的手腕受伤了,裤子边缘却没有血,说明她的裤子应该是凶手给她穿好的。
“老马给我留下的最宝贵的财富就是这个‘酒精大法’了。”卢俊亮说,“用酒精涂抹尸体皮肤,果然能让不明显的损伤变得明显,这和《洗冤集录》里的红伞法和白梅饼敷法有异曲同工之效啊。”
“你看到什么了?”
“魏鑫鑫双侧手腕都有捆绑约束的痕迹,索沟的花纹和尼龙绳的花纹是一致的。”卢俊亮说,“她被性侵的时候,应该是被捆绑着双手的。”
“手腕那创口是怎么回事?”冯凯拿起绳索,看着绳索的断端,问。
“是切割创,似乎还有试切创,说明割了不止一下。”卢俊亮说,“但是非常表浅,最重的创口也就到皮下,肌肉都没有损伤。”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冯凯说,“你看这个绳索的断端,很显然也是被锐器切断的,而且断口非常新鲜。”
“然后呢?”
“带绳子来绑人、勒人都不需要切断,而你说魏鑫鑫手腕的切割伤也毫无意义。”冯凯说,“只有一种情况能解释,那就是凶手先捆绑魏鑫鑫,实施性侵。性侵后,他给魏鑫鑫穿好了衣裤,然后用刀把绳索割断,给她松绑。但因为没有开灯,他看不清,所以刀刃朝向了皮肤,而没朝向绳子,所以一开始没有把绳子割断,倒是把魏鑫鑫的手腕割破了。后来凶手意识到这一点,调整了刀刃朝向,割断了绳索,又拿了卫生纸给魏鑫鑫止血。”
“啊,有道理。这样就把现场状况给解释清楚了。”卢俊亮指了指魏鑫鑫的尸体,接着说,“但是,凶手为什么要给她松绑,松绑后又勒杀了她?难道凶手只带了一根绳子,要勒人就必须先松绑?”
“不会。”冯凯说,“要是他想杀人,用刀不就行了?”
“那是怎么回事呢?”
“我觉得,凶手既然还给魏鑫鑫穿好了衣裤,应该是趁着黑暗想给女孩松绑,放她一条生路的。”冯凯说,“但可能因为女孩想跑或者呼救,他又改变主意杀死了她。”
“嗯,可能是这样的。”卢俊亮说,“但是这对破案毫无意义。”
“不,有意义。”冯凯说,“即便是在黑暗环境里,如果是熟人,魏鑫鑫也一定认得出身形或者声音。既然凶手准备放了她,那就说明凶手知道魏鑫鑫不认识他。”
“既然不是熟人作案,凶手杀死常诗又这么心狠手辣,那流窜作案的可能性就很大了啊。”卢俊亮说,“你这么一说,把我的心说凉了一截。流窜作案真的很难侦破啊。”
“是啊。”冯凯说,“对付流窜作案最好的办法,只有路边的摄像头。”
“摄像头?”卢俊亮好奇道,“怎么摄像?”
“这个咱们没有,你先甭管。”冯凯说,“现在的问题是,凶手知不知道魏前进不在家?是魏前进碰巧没有回家,还是凶手专门挑了魏前进不在家的时候作案?如果是后者,而且凶手还是流窜犯,那么凶手就必须得踩点、蹲守。”
“你是说和那个爆炸案一样?”卢俊亮说,“可是,现场房屋前面是一排商铺,有很多商铺晚上都住了人,没有蹲守的条件。虽然房屋后面是荒地,但一马平川,也没有蹲守的条件,更何况从房屋后面也看不到魏前进有没有从单元门回家啊。”
“没有蹲守,可以踩点。”冯凯说,“他可以在夜间徘徊,假装在商铺前流连,其实是在观察现场的情况。”
“所以,要去调查访问周围的居民和商户。”卢俊亮说。
冯凯点点头,说:“目前这是最靠谱的破案方法了。你一会儿先回去把精斑的血型给做出来,哦,对了,两名死者和魏前进的血型都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