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好。”
女人离开后,中町再度环顾室内。
“不愧是搜查一课的人,竟然知道这么高级的店。”
“我也只是跟上司来过一、两次而已,但今天晚上不希望在说话时,还要担心被别人听到。”
他们正在日本桥人形町的一家和食料理店。五代想在包厢内安静说话。
“你要告诉我的事,比这里的料理更令人期待,因为我只听到片段的消息。”
“这件事真的很抱歉,因为请你们调查公用电话周围的监视器,之后就完全由我们接手处理了,毕竟涉及很多敏感的问题。”
“凶手是财务省官员的儿子,而且才十四岁,的确很棘手。”
“这也是原因之一,另一个问题是要不要释放即将进入诉讼阶段的被告,必须和检方协调,而且警视厅的干部也有他们的想法。”
“原来是这样。”中町了然于心地点了点头。
“安西知希目前软禁在自己家中,但明天会移送去你们分局。”
“我听说了,之后就要移送检方吧?”
“在移送之前,搜查一课课长会召开记者会。我想会引起轰动,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也听说了,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五代喝了一口茶,吐一口气之后看着中町。
“你有没有听说杀人动机?”
“听说了。我终于知道什么叫瞠目结舌了,真的吓了一跳,没想到白石先生竟然是多年前那起案件的真凶,然后被告仓木……不对,仓木先生袒护了他。只不过详细情况就不太了解了。”
“以前的那起案件,等一下边吃边说,因为说来话长。先针对这次的案件,大致说明一下从关系人口中了解到的情况,虽然已经告诉你们的长官了,但他应该还没告诉你们吧?”
“你说的没错,因为我们只是小兵。”
“我也差不多,只不过这次刚好有机会接触到详细情况,所以才想到也要向你说明一下。虽然辖区警局会进行确认作业,但未必能够掌握整体情况。”
“谢谢。”
“仓木接近浅羽母女的过程,和他最初供称的内容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不同的是他并不是凶手,而是为了袒护真正的凶手白石先生。为了补偿受了不白之冤而深受痛苦的浅羽母女,他刻意接近了她们,当然并没有提及自己和以前的案件有关,直到最近……”
“直到最近?所以……”
“一年前左右,他似乎只告诉织惠。虽然他说是无法承受良心的苛责,但我认为应该有更复杂的心理。”
中町歪着头问:“怎么回事?”
“关于这一点,织惠本人说明的情况提供了参考。”
“她说什么?”
“嗯,简单来说,就是令人难过的事。”
五代回想起针对隐避罪犯的嫌疑侦讯浅羽织惠时的情况。因为之前一直由五代和她接触,所以就由五代负责侦讯。
因为我爱上了仓木先生──她露出惆怅的笑容说的话,一直回荡在五代的耳边。
“他不仅亲切温柔,最重要的是他有肩膀、有担当这一点吸引了我。只要和他在一起,我内心就获得了疗愈,想要把身心都交给他。有一次,我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心意,我当然不否认,我有自信仓木先生并不讨厌我。仓木先生的回答也符合我的期待,他说他也喜欢我,但他年纪大了,不希望我们之间有更深入的关系。我无法接受,责怪他说,如果他不喜欢我,可以直截了当告诉我。仓木先生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然后突然跪在我面前。我吓了一跳,以为他为了拒绝和我深入交往,不惜向我下跪。但是,当我听了他接下来告诉我的事,深受打击,差一点昏过去。”
仓木告诉她,他明明知道造成织惠父亲福间淳二自杀的那起案件──“东冈崎站前金融业者命案”的凶手,却让凶手逍遥法外。虽然织惠难以相信,但仓木不可能在这种事上说谎。
我脑筋一片空白。织惠回想起当时的心境说。
“但是织惠说,虽然她听了之后很震惊,但并没有因此憎恨仓木。她说虽然如果没有让凶手逍遥法外,她的父亲就不会遭到逮捕,但抓错人和嫌犯自杀都是警方的疏失。只不过我认为真正的理由,是因为她对仓木的好感更加强烈的关系。”
“我也赞成你的看法,所以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之后有进展吗?”中町露出了好奇的眼神。
“不,他们继续维持原本的关系,并没有发展为男女关系,但我认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更加牢固了。织惠并没有把仓木告诉她的事告诉母亲洋子,也就是说,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而且织惠在仓木生日的时候送了他生日礼物。你猜是什么?”
“生日礼物?”中町可能没料到五代会问这个问题,眨了几次眼睛后回答:“我完全猜不出来,是什么?”
“手机,智慧型手机。是用织惠的名义申请的,她交给仓木时说,希望以后用这个联络。因为仓木使用的是传统手机,织惠似乎为无法经常和他联络感到烦心。仓木以自己付电话费为条件,接受了生日礼物,两人终于创建热线,结果就引发了这次的案件。”
“是吗?”中町露出严肃的表情。
五代从上衣口袋中拿出记事本,接下来的情况要看笔记才能清楚说明。
“九月中旬时,仓木在网络上查资料,刚好看到一个熟悉的名称。就是‘白石法律事务所’。白石的姓氏虽然并不罕见,但他记得多年前那起案件真凶的年轻人是法学院的学生,于是就好奇地看了事务所的官网。看到经营者的名字是白石健介,以及网站上的照片后,确信就是当时的年轻人。仓木为白石先生不负所望获得成功感到喜悦,但也很想知道白石先生怎么看待那起案件,于是就鼓起勇气打了电话。就是十月二日那一天。”
“就是事务所留下来电纪录的那通电话吧,你就是因为那通电话,才去爱知县筱目和仓木见面。”
“没错,白石先生接了电话,他仍然记得仓木,于是两个人相约见面。六日那一天,终于在东京车站附近的咖啡店重逢了。你应该也知道,咖啡店的监视器拍到了他们的身影,也成为仓木遭到逮捕的原因。”
“我当然清楚记得。”中町拿起茶杯,点了点头。
“白石先生说,他从来不曾忘记那起案件,内心一直深受罪恶感的折磨。不仅是犯罪本身,更对因为蒙受不白之冤而自杀的福间先生的遗族深感愧疚。于是,仓木就把浅羽母女的事告诉了他,至于白石先生听了之后采取什么行动,他的智慧型手机清楚地留下了纪录。”五代看着记事本继续说道,“根据定位信息的纪录,隔天七日,白石先生在门前仲町走来走去,应该在找‘翌桧’那家店。当他找到那家店之后,就走进了对面的咖啡店。二十日那一天,也在同一家咖啡店内逗留了将近两个小时。”
“他想了解浅羽母女的状况,但又没有勇气踏进‘翌桧’……”
“你还记得命案发生后,我们去白石先生家时的事吗?他太太提到白石先生时说,他这一阵子好像有点无精打采,好像经常在想事情。”
“他应该一直在想这件事,很烦恼该怎么办。”
“我认为他做好了放弃当律师的心理准备。我们不是去足立区的工厂,问了姓山田的工人吗?他说白石先生去找他,但并没有特别的事,只是问他适不适应那里的工作,我认为他可能在放弃当律师之前,去了解之前那些委托人的近况。”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而且他也说,白石先生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中町皱着眉头,抓了抓额头嘟哝说:“真让人难过。”
“仓木也在烦恼该怎么办,左思右想之后,决心把白石先生的事告诉织惠。他觉得在电话中说不清楚,所以就写了电子邮件,就是用他们的热线,这封电子邮件就成为案件的导火线。”五代抬起头说:“因为有人偷看了电子邮件。”
“安西知希吗?”中町问。
五代点了点头说:
“他从小就经常拿织惠的手机和智慧型手机玩,也知道解锁的密码。每次和织惠见面时,都会趁织惠不备,偷看她的电子邮件,然后就知道了白石先生的事。十月二十七日,安西知希去看了白石先生的事务所,他说当时并没有决定要不要进去,但是他站在那栋大楼前时,白石先生刚好走出来。安西知希目不转睛地盯着白石先生看,白石先生可能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就问他是否有事找自己。安西知希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说是福间淳二的外孙。白石先生看起来很惊讶,但说有急事要离开,希望安西知希改天和自己联络,然后给了他一张名片。名片上印了白石先生在工作上使用的手机号码。”
中町皱着脸,摇了摇头说:
“想到白石先生的心情就很难过。”
“是啊,虽然是他之前种下的祸根,但还是令人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