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但是美令说,白石在那天傍晚去牙科诊所拔了牙齿,照理说不能喝啤酒。
  “我父亲并不是不遵守医嘱的人。如果医生叫他当天晚上不要喝酒,他绝对不会喝。”她拿出牙科诊所写了注意事项的卫教单强调。
  五代说不出话。因为美令说的情况很有说服力,而且拔牙之后,不仅当天不能喝酒,最好接下来几天都不要喝酒是常识。
  “所以你认为仓木在说谎?”
  “你不认为这是唯一的可能吗?”
  “但是,即使你现在提出这种想法……”
  “你的意思是,这样会让你们下不了台,所以就当作没这回事吗?”美令瞪着五代问。
  五代叹了一口气。
  “你有没有向其他人提过这件事?”
  “我告诉过律师,就是协助我使用被害人诉讼参加制度的律师。”
  “那位律师怎么说?”
  “她说会转达给检察官,但检察官可能不会理会。”
  应该是这样。五代也有同感。因为犯罪事实无需争辩,把不必要的线索带到法庭上没有意义。
  “凶手已经遭到逮捕,也坦承了动机。你仍然不满意吗?”
  “真相并没有大白,我想了解真相,刑警先生,你不这么认为吗?难道你们努力侦查,最后破案却是创建在谎言的基础上,这样也无所谓吗?”
  “并不一定是谎言──”
  “就是谎言!”美令用尖锐的语气说完,指着桌上的那张卫教单说:“如果你认为不是说谎,那请你合理解释这件事。”
  五代只能陷入沉默。因为他无法解释。
  “对不起。”美令说,她的声音小声而柔弱,和前一刻完全不一样。
  “我知道自己说这些让人很烦,你也一定觉得很困扰,只是我找不到其他人讨论这件事……”
  “我并不会觉得困扰。既然遗族无法接受,刑警就应该设法处理,我认为这是刑警的工作。”五代再次注视着美令问:“这件事可以交给我吗?我会私下调查一下。”
  “可以拜托你吗?”
  “虽然我无法保证能够满足你的期待。”
  “谢谢,那就拜托你了。”美令露出一脸得救的表情鞠躬说道。
  五代虽然点着头,但腋下流着汗。因为他完全没有自信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晚上八点,五代走进那家店时,中町已经坐在后方的餐桌旁。
  这里是门前仲町那家他们经常光顾的炉端烧店。五代坐下后,点了生啤酒。
  “我没想到这么快又可以和你在这家店喝酒。”中町松开领带说。
  “不好意思,为莫名其妙的事找上你。”
  “别这么说,我接到你的电话也大吃一惊。”
  五代和白石美令道别后,立刻打电话给中町,向他说明了情况。
  店员送来了生啤酒,两人干杯之后,五代问:“情况怎么样?”
  “你是问白石健介先生在三月三十一日的行踪吗?侦查资料上留下了纪录。”中町拿出了记事本,“白石先生的事务所不是有一位助理长井小姐吗?当时似乎向她了解了情况。根据当天的行程表,白石先生在下午三点半左右离开事务所,然后就没有再回去。行程表上只写了是私事,并没有写和委托人见面。”
  “他三点半离开,应该是去牙科诊所,所以行程表上并没有写之后要去东京巨蛋球场。”
  “既然是工作上的行程表,可能不会写这些,但长井小姐说,白石先生并没有提要去东京巨蛋球场的事。”
  “那个女助理不是在事务所工作多年吗?难得去看职棒比赛,照理说应该会在闲聊时提到。”
  “可能刚好没机会说,或是刻意不提……”
  “或是根本没有去看棒球比赛。”
  中町听了五代的话,用力深呼吸。
  “这件事很不妙,也许会彻底颠覆整起案件的架构。”
  “你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吧?”
  “当然啊。”
  “好,暂时当作你我之间的秘密。”
  “好,但是──”中町压低了声音问:“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从现在开始思考。”
  店员刚好经过,五代点了几道菜。
  “五代先生,你最近很忙吧?在忙什么案子?”中町改变了话题。
  “最近的案子有点棘手,虽然已经抓到凶手了。”
  五代简短地说明了目前的案子。
  “就是调布的沃尓沃遗孀命案吧?这起案件的消息也传到我们这里了,听说嫌犯用很牵强的借口矢口否认。”
  “是啊,真佩服他竟然能够想到那种谎言。但是仔细思考一下,就觉得不意外。”
  “什么意思?”
  “任何凶手都希望可以躲过刑责,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当然不惜说各种谎言。那仓木呢?如果他说了谎,是为什么说谎?显然无法达到减刑的目的,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说谎?”
  “不知道。”中町歪着头。
  五代大口喝着啤酒,打量着店内。他想起在逮捕仓木后,来这家店时的情况。
  他记得那天晚上,有一丝不祥的预感掠过心头。
  自己和其他人也许并不是避开了迷宫,而是陷入了新的迷宫?
  五代发现内心的这种想法完全没有消除,反而更加强烈了──
  第32章
  年轻的情侣一脸幸福地笑着走出知名品牌珠宝店,尤其那个女人一脸满足的样子。他们可能来这里买结婚戒指,找到了理想中的戒指。
  自己未来也会有像他们这样的日常生活吗?和真忍不住想。但结婚或是结婚戒指之类的事根本不重要,他很怀念可以无忧无虑欢笑的日子。
  他正坐在银座中央大道旁的咖啡店。这家咖啡店位在大楼的二楼,可以隔着玻璃窗户,看到下方的街道。即将见面的对象指定了这家店,对方说已经事先预约了,他提早五分钟走进咖啡店,报上了预约的名字,服务生带他来到这个座位。对方似乎除了预约之外,还指定了座位,这里是最不引人注意的座位,虽然和真并没有告诉对方自己找他有什么事。但对方似乎察觉到适合密谈的座位比较理想。
  到了约定的下午三点。和真看向楼梯,看到对方正从楼梯走上来。他向女服务生说了什么之后,毫不犹豫地走向和真坐的那张桌子。他穿着深棕色夹克,肩上背着侧背包。晒得黝黑的脸上留着胡碴──他看起来比上次更狡猾,难道是因为有成见的关系吗?
  “好久不见。”南原的嘴唇露出微笑,在和真对面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突然约你见面。”和真鞠了一躬。
  “没关系,只是有点惊讶。”
  “我想也是。”
  和真打电话给南原,说有事想要请教,希望可以见面详谈。原本以为可能会遭到拒绝,但南原答应了,而且指定了地点和日期。
  女服务生过来为他们点饮料,南原点了咖啡,和真也跟着点了咖啡。
  “我先说,”南原拿下了插在胸前口袋上的原子笔说:“这也是录音笔,我打算把我们的谈话录下来,没问题吗?”
  “请便。”
  “那就请说吧。”南原拿着原子笔操作几下之后放在桌上。
  “上次你也录了音吧。”和真看着原子笔问。“就是你来我家,问了很多问题的那一次。”
  “录下谈话内容是采访的原则,”南原泰然自若地说,“我听《世报周刊》的编辑部说,你透过律师表达了抗议。”
  “因为我不太能够接受报导的言外之意。”
  “每个人对内容的看法各不相同,我在报导中提到你说的话,都是根据你的发言总结而成,难道不是吗?”
  “你很成功地诱导了我。”
  “所以你约我来听你发牢骚吗?”
  “不是,我对那件事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因为说了也没用。”
  女服务生走了过来,把咖啡放在他们面前。南原露出观察的眼神看着和真,他一定在思考和真约他到底有什么事。
  “那篇报导写得不好。”女服务生离开后,南原说道,“原本想要写得更刺激耸动,但事情没有我想像中那么顺利。因为追诉时效届满的杀人命案都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即使想要访问遗族的心情,也都缺乏身临其境的感觉。话说回来,经常会遇到这种挥棒落空的情况。”他苦笑着把牛奶加进咖啡,用茶匙搅拌着,“既然你不是针对这篇写得不好的报导表达抗议,今天找我有什么事?你在电话中说,有事想要问我。”
  和真喝了一口黑咖啡,呼吸了一次后开口。
  “我想请教关于我父亲造成的案件,但不是这次的案件,而是一九八四年,在老家那里发生的那起案件。”
  “你是说‘东冈崎站前金融业者命案’吗?”南原很严谨地确认,“那起案件怎么了?”
  “请问你是怎么查到的?警方并没有公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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