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美令坐在床上,再度打量室内。这个房间很朴素,几乎没有任何可以称为装饰的东西,只有书桌上放着全家福,而且是好几年前的照片,美令还穿着年轻女子穿的振袖和服。
  她从床上站了起来,坐在椅子上,打开了书桌的抽屉,抽屉内整齐地放着笔、印章和药等物品。
  里面还有很多卡片,大部分都是会员卡,还有平时不使用的信用卡,以及诊所的挂号证。
  她看到一张牙科诊所的挂号证,背面写了日期和时间的字段,似乎是填写预约的时间。美令看到其中一个预约时间,忍不住大吃一惊。因为上面写着“3/31 16:00”。
  三月三十一日──
  这个日期有特别的意义。那是职棒的巨人队和中日队在东京巨蛋球场举行比赛的日子,根据仓木达郎的供词,那天晚上,他去东京巨蛋球场看比赛,认识了坐在他旁边的健介。
  健介在看职棒比赛之前去看牙医?──美令忍不住歪着头。
  美令吃晚餐时,和绫子提起这件事,绫子立刻回答说:“那天应该是去拔牙的日子。爸爸不是植了好几颗牙吗?就是其中一颗。你这么一说,我想起他那时候的确提过这件事。”
  “比赛从六点开始,他会在两个小时前去拔牙吗?”
  “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爸爸说,拔牙根本没什么。虽然有点痛,但只要吃了止痛药就没事了。”
  “但你不觉得不需要在拔牙的日子还去看棒球吗?”
  “他可能觉得刚好可以忘记拔牙的疼痛,也可以转换心情。”
  “是这样吗?”
  美令注视着放在桌上的挂号证,总觉得难以理解。
  第二天下班后,她决定去那家牙科诊所。她想详细了解三月三十一日的诊疗内容,因为如果打电话问,只会引起怀疑。
  牙科诊所位在神宫前一栋大楼的二楼,入口是玻璃自动门。她事先调查后知道,门诊时间到傍晚六点半。美令到的时候还剩下十分钟,她在走廊上等待片刻,在六点三十分时走进了自动门。
  眼前有一个柜台,正在柜台前写字的年轻女人抬起了头。
  “不好意思,今天的门诊已经结束了,而且这里基本上需要事先预约才能看诊。”年轻女人带着歉意快速说道。
  美令点了点头说:
  “我不是来看牙齿,我想问一下关于我父亲的事。”她在说话的同时,从皮包中拿出健介的挂号证放在柜台上。
  “啊,是白石先生的……”女人的脸上露出了紧张的表情。
  “对,”美令回答,“我是他的女儿。”
  女人犹豫了一下,说了声“请稍等我一下”,然后走去后方。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白袍的男人出现了。他的年纪比健介年轻。
  “你想问关于白石先生的什么事?”
  “关于他的治疗内容,尤其是三月三十一日的情况。”美令指着挂号证上写的日期。
  “有什么目的?”
  美令抬眼看着他问:“非要说目的不可吗?”
  “嗯。”牙医师露出了沉思的表情,“因为关于病人的情况,如果未经病人的允许,我们无法透露,即使是家属也一样。”
  “但他已经死了,你不知道吗?”
  牙医师脸上并没有惊讶的表情。他应该知道那起案件。
  “好吧,请跟我来。”牙医师说,他似乎下定了决心。
  美令跟着他走进一间门上贴着“谘询室”牌子的小房间。桌上放了一台电脑的大荧幕。
  牙医师自我介绍说他姓水口之后,让荧幕出现了x光照。那似乎是健介的x光照。
  水口指着右下最后方的牙齿问:
  “你知道这颗牙齿是植牙吗?”
  “知道,因为下面有好像螺丝般的东西。”
  “没错。在拔牙之后,把钛金属的牙材植体植入齿槽骨中,再装上装假牙的基座,然后把假牙装在基座上。你父亲因为牙周病的关系,齿槽骨受到了侵蚀,所以我建议他植牙。”
  “应该不是一次就完成吧?”
  “对,会隔一段时间,分不同的阶段完成,差不多在八月的时候才完成植牙。”
  “三月三十一日那一天做了什么治疗?”
  “那一天只有拔牙而已,虽然也经常会直接把植体植入齿槽骨,但因为拔完牙之后的洞很大,所以那天就没有植入。”
  “大约花了多长时间?”
  “因为只有拔牙而已,并不需要花太多时间,最多二十分钟左右。”
  挂号证上写着“3/31 16:00”,所以下午四点半应该就结束了。
  “拔了牙齿之后情况怎么样?会不会很痛?”
  “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太一样,有些人会很痛,但除非拔臼齿,不然通常只要吃止痛药就没问题了。”
  “那天晚上有办法出门吗?比方说可不可以去看职棒比赛?”
  “职棒比赛吗?我认为应该可以,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可能会有点肿。”水口露出困惑的表情回答,他可能无法了解美令问这个问题的意图。
  “不会要求病人尽可能休息之类的吗?”
  “会要求避免激烈运动,除此以外的注意事项应该就是喝酒。”
  “酒?”
  “拔完牙齿后,会希望伤口赶快愈合,但喝酒会促进血液循环,容易造成出血,所以会交代病人当天晚上不要喝酒。”
  美令听了水口的话,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所以也不能喝啤酒吧?”
  “是啊,尽可能不要喝比较好。”
  “你有没有这么告诉我父亲?”
  “应该有说,不仅如此──”水口打开桌子的抽屉,拿出一张纸说,“而且还会把这个交给他。”
  美令接过那张纸,发现上面写着拔牙齿后的注意事项。除了避免过度漱口、用力擤鼻子以外,还写着当天避免喝酒。
  “这张可以给我吗?”
  “好,没问题。”
  “谢谢你提供了很重要的信息。”美令站了起来,深深鞠了一躬。
  第30章
  堀部孝弘的事务所位在西新宿一栋老旧住商大楼的二楼。一进门就是柜台,负责事务工作的中年女人坐在那里。因为和真之前也来过,中年女人认出了他,嘴角露出微笑,向他点了点头。
  “目前律师正在接待其他委托人,可以请你稍等一下吗?”
  “我了解了。”
  墙边放着皮革长椅,和真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正前方的墙壁上挂着液晶电视,正在播放午间的谈话性节目。作家和记者正在讨论知名女艺人因为吸毒遭到逮捕的事,虽然和真最近尽可能远离网络,但不得不上网时,经常看到这起案件的相关新闻。
  和真想起几年前,曾安排这名女艺人参加脱口秀的企划。在开会讨论时,发现这名女艺人一改平时作为卖点的轻浮个性,是一个很有主见的精明女人。那次之后,和真就默默支持她,没想到她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我看人真是太没眼光了。和真对自己失去了自信。自己连父亲也不了解,当然更不可能看透初次见面的人的为人。
  听到开门和关门的声音,他抬头看向那个方向。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他向处理事务工作的女人鞠了一躬后走了出去。
  桌上的电话响了。处理事务的女人接起电话,简短地说了几句后,看着和真说:
  “仓木先生,请进。”
  和真沿着狭窄的信道走进去。里面有一个小房间,门敞开着。那里就是谘询室。
  “打扰了。”和真打了一声招呼后走进去,穿着衬衫的堀部站在那里,把资料放在一旁后,对和真说:“请坐。”
  “好。”和真回答后坐了下来,堀部也跟着坐下来。
  “我去见了你父亲。”堀部说着,握起了放在桌上的双手,“也问了他那件事。”
  “他怎么说?”
  堀部移开视线,犹豫了一下,然后再次看着和真说:
  “他说并没有特别去想这些。”
  “没有想这些?等一下,请问你怎么问我父亲?”
  “就是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把你的疑问直接问他。案件发生在一九八四年五月十五日,为什么在四年后搬家的日子,也选在五月十五日那一天?难道内心没有产生排斥吗?”
  “结果他说并没有去想这些?”
  “对,”堀部点了点头说:“达郎先生说,虽然他从来没有忘记那起案件,但并没有特别意识到日期这件事。搬家的时候有很多事要忙,所以只是选了不会影响工作、方便的日子。”
  和真连续摇了好几次头。
  “太荒唐了,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堀部律师,你也觉得很奇怪吧?正因为觉得奇怪,所以才会去问他,对不对?”
  堀部很勉强地点了点头说:
  “的确不自然,所以我认为值得向达郎先生确认。因为也许这件事有特别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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