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他蹲了下来,向簷廊内张望,但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到。只要把沾了煤油的毛巾点火丢进去,火应该会随著地面蔓延。
  他决定试一下,从怀裡拿出毛巾和小罐煤油。就在他打开盖子,小心翼翼地将煤油倒在毛巾上时,落地窗突然打开了。他惊讶地抬起头,差一点叫出声音。因为黑暗的屋内站了一个人。
  “谁?”神尾厉声问道,“你在那裡干什麽?”
  钉宫慌忙盖好盖子准备逃走,但站起来时不小心绊倒,整个人跌在地上。他慌忙站起来,但左手臂被抓住了。
  “你是谁?我要报警。”神尾几乎快把他的口罩扯下来了。
  钉宫不顾一切地挣扎、抵抗,神尾不小心失去平衡,倒在地上。钉宫坐在他的背上。
  钉宫看到掉在地上的毛巾,立刻拿了起来,绕在神尾的脖子上,用尽浑身的力气使劲地拉。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回过神时,神尾已经一动也不动了,也感受不到他的呼吸。
  钉宫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低头看著趴倒在地上的神尾。他没有勇气看神尾的脸。
  惨了,我杀了人——
  为什麽会变成这样?他根本不想夺走神尾的性命,所以才趁神尾不在的时候下手。只要烧毁那篇作文就好。
  但是,已经无法回头了。神尾死了。现在必须思考如何避免自己遭到逮捕。
  钉宫在黑暗中绞尽脑汁,苦思恶想。
  第29章
  “陷阱手”位在从惠比寿车站走路大约十分钟,偏离干线道路的地方。虽然在马路旁,但刚好位在加油站和公寓之间,入口很难找,而且也没有任何大招牌,只有一块刻了店名的水泥砖随意放在地上,看起来像是不欢迎生客,但让人觉得根本是在自抬身价。
  推开挂著“准备中”牌子的门,走进昏暗的店内。武史正在吧檯内擦杯子,黑色的衬衫外穿著黑色背心。
  “怎麽这麽早就来了,”武史看著手錶,“我们不是约五点吗?还有将近十分钟。”
  “我原本想更早来。”
  “是吗?这麽想我吗?”
  “才不是这样。”真世坐在吧檯椅上,“到底是怎麽回事?为什麽不告而别?你不知道之后乱成一团吗?”
  同学会结束后,真世回去“丸美屋”拿寄放的行李时,武史已经退房离开了。之后完全联络不到他,直到隔了五天的昨天晚上,才收到他传来的讯息——有事要和妳谈,来“陷阱手”一趟。
  “因为我怕木暮和柿谷他们问东问西,会被他们烦死。他们有向妳瞭解情况吧?”
  “才不是向我瞭解情况而已,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向他们说明同学会上发生的事,而且那些影片也不见了。”
  “影片?”武史皱起眉头。
  “就是守灵夜和丧礼时,偷拍了弔唁者面对遗像时的影片。因为没有影片,所以无法清楚说明,害我费尽了口舌。听说因为你这个外行人抢先破了案,让警方的高层都很不高兴。”
  “很好啊,这种经验千载难逢。”
  “你不要说得事不关己,他们一直问我,怎麽会发现真相?但我根本答不上来,因为你什麽也没告诉我,而且我比任何人更想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告诉我。”
  武史皱著眉头,双手放在吧檯上,低头看著她。
  “妳又不是狐狸犬,不要一直这样汪汪。先来喝一杯,不管妳想喝什麽,我都请妳。”
  “喔?是吗?”真世的身体抖了一下,“有什麽推荐的吗?”
  “啤酒。”
  “啊?什麽嘛!不是鸡尾酒吗?啤酒根本不稀奇。”
  “这可不是普通的啤酒,是飞驒高山本地酿的啤酒。”
  武史走去后方,从冰箱裡拿出深蓝色的瓶子走了回来。他打开瓶栓,把啤酒倒在杯子中,放在真世面前。
  真世喝了一口,倒吸了一口气。柔和的香气在鼻腔扩散。
  “太好喝了。”
  “味道是不是很浓醇?我昨天从当地买回来的,当然是放在行动小冰箱裡带回来的,因为这种啤酒使用了大量酵母,很不耐热。”
  “当地?你到底去了哪裡?柿谷他们一直找不到你,都很伤脑筋。”
  “我的店休息了一个星期,所以就顺便放自己一个假,开车在日本绕了一圈。”
  “对了,‘丸美屋’的老闆娘说,你是开车离开的,你把车子藏在哪裡?”
  “我并没有把车子藏起来,只是停在收费停车场。”
  “你之前经常拿出窃听器之类骗人的道具,该不会都放在车上?还有丧服也是。”
  “虽然妳说那是骗人的道具未免太离谱了,但差不多就是这样。”
  “你为什麽不早说?既然你有车子,去哪裡不是都很方便吗?”
  “那可未必,因为完全都不能喝酒。”武史拿出另一个杯子,把啤酒倒了进去,“钉宫克树全都招供了吗?”
  直世吐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好像是,柿谷把大致的情况都告诉了我。”
  “那就先说来听听。”
  真世坐直身体问:“要我先说吗?”
  “如果妳有意见,可以走人啊。”
  “好啦。”真世喝了一口啤酒润了润喉。
  柿谷像往常一样说:“因为是妳,所以我才会特别告诉妳。”才开始向她说明钉宫杀害英一的来龙去脉。从钉宫和津久见的相遇开始,钉宫克服了失去好友的悲痛,终于成为职业漫画家,却迟迟无法崭露锋芒,最后终于借用了好友生前的灵感笔记。如果没有因此走红,一切都平安无事,没想到作品迅速走红,所以他也无法实话实说,再也无法回头了。
  真世听了钉宫的供词,感到难过不已,也再度陷入了悲伤。
  她并非不能理解钉宫的心情。因为终于得手的荣耀太大,所以他也极度害怕失去这一切。
  真世觉得钉宫至少可以对英一说实话。因为害怕被读者指责窃取别人的灵感,所以希望老师为自己保守秘密——英一听了这个理由,一定能够接受,也不会告诉别人。
  钉宫杀了父亲,真世绝对无法原谅他,但至今仍然能够平静地称他为“钉宫”,或许是因为内心并没有燃起憎恶的怒火。她希望这一切只是不幸的误会。
  “唯一的安慰,就是他潜入家裡并不是为了杀爸爸。”真世说完从柿谷口中听说的内容后,表达了自己的感想,“只是完全没想到他竟然要纵火,叔叔,你也发现了这件事吗?”
  “不是我也发现了这件事,而是这件事是所有的起点。”武史单手拿著装了啤酒的杯子说:“妳还记得我从刑警的谈话中推理出哥哥的衣服上应该沾到了打火机的油吗?”
  “嗯,那个推理也中了,听柿谷说,爸爸衬衫领子上有挥发性的臭味,在调查成分之后,发现是打火机的煤油。”
  “真世,妳认为是凶手有打火机,在打斗时煤油漏了出来,但打火机的油很难会漏出来,所以我认为是凶手带了煤油。为什麽要带煤油?在思考这个问题时,就想到了要烧东西,也就是纵火这个答案,这麽一来,就发现了最初的谜团,也就是为什麽使用毛巾做为凶器这个疑问的解答,那条毛巾是用来倒煤油旳。”
  “这个推理太厉害了,和钉宫的供词完全一样。”
  “纵火的目的是什麽?为什麽凶手杀了哥哥之后并没有纵火,而是把家裡弄乱?这两个疑问的答案也很明确,那就是凶手的目的是为了烧掉屋内的什麽东西,但既然凶手已经进入屋内,只要把那样东西偷走就好。屋内弄乱的状态很不自然,是为了让警方认为这只是凶手伪装成闯空门所为,但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偷东西的双重伪装工作。但是,这又产生了另一个疑问,既然这样,根本不需要纵火,只要偷溜进屋偷东西就好了。打破后方的落地窗并不是太困难的事,但凶手认为这样不行。为什麽?因为杀了哥哥之后,偷走那样东西当然就解决了;如果哥哥还活著,可能就会知道是谁干的。也就是说,凶手要的并不是每个人都想要的贵重物品,而是很私人的东西,而且可以被火烧掉。我猜想是纸、资料或是书籍之类的东西,没有留下档案或是複制品,而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东西,像是手写的信或是文稿。”
  真世指著武史的胸口说:“所以你想到了毕业文集的文件夹。”
  “文集本身已经印刷成册,发给了每个学生,但我猜想文件夹内可能还放了没有印在文集上的文稿,所以叫妳把当初拿到的文集给我看。”
  “比较之后的结果呢?”
  “文件夹内的文稿全都印在文集上,但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因为我原本就怀疑被凶手带走了,问题在于那是什麽文稿。这时,我想起哥哥对桃子说,要在津久见的追悼会上发表一个珍藏多年的秘密。我怀疑是津久见的作文,那篇作文是否和其他学生的毕业文集一起保管在文件夹内?以哥哥的性格,很可能会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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