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桃子,妳现在没有上班吧?”
“嗯,但是……”桃子犹豫了一下说,“说句心裡话,我还想工作。我之前没告诉妳,我是因为公司倒闭,所以才没有工作。”
“啊?是这样啊?”真世第一次听说,“我记得妳在旅行社上班。”
“对,去年秋天倒闭了。疫情让观光业受到很大的打击,很多小旅行社都倒光光了,真的让人欲哭无泪。”她耸了耸肩苦笑著。
她也吃了不少苦。真世看著朋友的圆脸想道。虽然桃子表现得很开朗,但家家有本难唸的经。话说回来,对三十岁的人来说,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刚才不知道去了哪裡的武史和野木又不知道从哪裡冒了出来,在接待处旁讨论著,似乎正在指示要从哪个位置拍摄弔唁者在接待处的状况。虽然真世不知道他在打什麽主意,但他向野木咬耳朵的表情一看就觉得很可疑。
不一会儿,身穿丧服的人零零星星出现了。最初是一个陌生的老人来向真世致意,一问之下才知道,那是英一退休前那所学校的校长。校长用听不太清楚的声音对真世说,真是痛失英才,希望早日抓到凶手。他似乎知道英一是被人杀害。虽然媒体并没有报导,但在这个小地方,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酒舖的原口和三个男人一起出现。应该都是真世的同学,但因为很久没有见面,而且所有人都戴著口罩,所以根本不知道谁是谁。
一个肩膀很宽的男人站在真世面前。
“神尾,妳要节哀。我是柏木啦。”说著,他把口罩拿了下来,但又很快戴上了。柏木广大目前是“柏木建设”的副董事长。
“啊……好久不见。”
“我听原口说了,太惊讶了,竟然有人这麽心狠手辣,如果有什麽我可以帮忙的事儘管说。”他说话的语气让人感到安心,浑身散发的气势也很符合他的头衔。
“谢谢。”真世向他道谢。
其他两个男人也说了类似的话。身材有点发福的沼川在开餐厅,戴著眼镜、脸尖尖的牧原在本地的银行上班。
真世想起原口之前告诉她的事。“幻迷屋”计画中止之后,以柏木为中心的老同学打算共同振兴本地经济。沼川和牧原可能也一起加入了。
四个人走向接待处,但牧原似乎想起了什麽,又折返回来,走到真世面前。
“神尾,最近老师有没有和妳说什麽关于老同学的事?”
真世摇了摇头。
“这阵子没什麽机会和爸爸聊天,你为什麽问这个问题?”
“不,因为要开同学会,所以我以为老师会和妳聊起我们。”
“比方说是哪方面的事?”
“就是牧原最近怎麽样,沼川的餐厅最近因为疫情的关係很辛苦……我只是想知道,老师有多关心我们。”
“你在意这种事?”
“有点在意,原本打算在同学会上问老师,但现在问不到了。既然妳什麽都没有听说,那就没关係,对不起,占用了妳的时间。”说完,他快步离开了。
这傢伙真奇怪——真世目送著他乾瘦的背影想道。
弔唁者不断前来,但真世被野木带去向住持打招呼,不一会儿,就到了守灵夜的时间,必须进入会场。走进会场时,发现武史已经跷脚坐在那裡。
真世一坐下来,武史就问她:“嫌犯的造访情况如何?”因为葬仪社的员工拿著摄影机在附近拍摄,所以他说话时压低了声音。
“不要叫他们嫌犯。有不少我的老同学都来了。”
“他们就是嫌犯啊。”
武史说完这句话,负责主持的葬仪社员工就宣布守灵夜开始。
和普通的守灵夜一样,住持走进来开始诵经。不同的是,除了葬仪社员工以外,只有两个人。现场的状况都会透过网路直播。
上香的时间到了。真世先上了香,接著武史也站在一起。之后是弔唁者的上香时间。最先走进来的是那位前校长的老人。他颤颤巍巍地走到棺材旁,向棺材内探头张望后,一脸悲伤的表情合起双手。然后缓缓上了香,沿著地上贴的箭头,走向前方的出口。葬仪社员工按照武史的要求,蹲在那裡拍下了整个过程。
其他弔唁者也保持安全距离,排成一列,在瞻仰遗容后上了香,走过真世和武史面前。真世想起武史之前对她说的话,不经意地仔细观察他们瞻仰躺在棺材内的英一时有什麽反应。
轮到老同学上香了。柏木一脸严肃的表情注视著棺材内,合起了双手。因为戴著口罩,所以看不到,但可以想像他用力抿紧了双脣。
沼川和牧原也都完成了相同的仪式,并没有什麽特别令人在意的地方。
最后是一男一女。桃子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应该是她的丈夫。真世想起奠仪袋上写著“池永良辅”的名字,不知道英一对他做了什麽,让他如此感恩,特地从关西赶来参加丧礼。
他们紧张地走到棺材前,探头向内张望。桃子痛苦地皱起眉头,池永良辅也露出了相同的表情,但似乎愣了一下,瞪大了双眼。
但是,他之后的态度并没有任何不自然。他上完香,向真世和武史鞠了躬之后离开了。
不一会儿,住持诵完经后离开,葬仪社员工宣布守灵夜结束。
走出会场时,看到桃子夫妇的身影,真世立刻跑了过去。
“谢谢妳帮忙接待。会不会很麻烦?”
“别担心,完全没问题。我已经掌握了诀窍,明天也交给我吧。”
“嗯,太谢谢了。呃……”她抬头看向桃子身旁的男人,“谢谢你今天特地赶过来,而且还请你太太帮忙,真的很不好意思。”
“不,别这麽说。”池永良辅摇著手说:“神尾老师以前真的很照顾我,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要怎麽说……太令人难过了……不,这句话无法表达我的心情,真是太遗憾了。太遗憾,太令人不甘心了。对不起,我有点语无伦次。”即使他戴著口罩,仍然可以看出他皱著整张脸,也可以感受到他为无法顺利表达心情感到焦急。
“这样就足够了,我相信爸爸也会感到欣慰。”
“希望是这样。”
“良辅,”桃子指了指手錶,“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
“喔,是啊。神尾小姐,那我就先告辞了。”
“你今晚住在桃子的老家吗?”
“不,我要回去。”
“回去?回关西吗?现在回去?”
“对,他当天来回。”桃子在一旁说道,“工作抽不开身。”
真世再次抬头看著池永,眨了眨眼睛说:
“你这麽忙,还特地赶来……真的太感谢了。”
“没事,妳不必在意,我已经习惯了——桃子,那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
池永点了点头,对真世说了声“告辞了”,就走向大门。
“真辛苦。”真世对桃子说。
“他这个人就是工作的奴隶。”桃子叹著气说。
真世环顾周围,发现其他弔唁者都已经离开了。
她和桃子一起回到接待处,和野木讨论了明天的情况。奠仪袋都放进了消毒过的盒子内。真世把盒子放进了托特包。
“咦?芳名卡呢?”
“刚才交给妳叔叔了。”野木说著,看向真世的后方。真世回头一看,发现武史正在和两个男人说话,而且气氛似乎有点紧张。那两个人是冒牌葬仪社员工,也就是刑警。
“他们在干嘛?”
“不知道。”野木偏著头回答,“神尾小姐,那明天就拜託了。”
“彼此彼此,明天也要拜託你们。”
野木恭敬地鞠躬后,瞥了武史一眼,快步离开了。他似乎不想惹上麻烦。
“那我也先走了。”桃子说,“明天见。”
“嗯,拜託了。”
真世送桃子离开后,走向武史他们。
“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
“没事,只是他们提出了无理的要求,我表示拒绝,说无法配合。”
“怎麽会是无理的要求呢?刚才不是说了,这是为了办案吗?”两名刑警中,年纪稍长的刑警用为难的语气说。
“到底是什麽要求?”真世问。
刑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后,转头看著她:
“我们想要借用芳名簿,如果不行的话,希望可以让我们影印或是拍摄。”
“那些……”真世看向武史,他手上拎了一个纸袋。芳名卡似乎装在那个纸袋中。
“这是弔唁者重要的个人资料,怎麽可以轻易洩露?”
“我刚才也说了,我们绝对不会洩露,我向你们保证。”
“谁会相信这种保证?窃听、非法安装gps追踪器,警察的违法侦查不是经常闹出问题吗?”
“请你相信我们。真伤脑筋,要怎麽说你才能瞭解呢?你也希望早日抓到杀害你哥哥的凶手吧?既然这样,我们就要携手合作啊。”刑警几乎用恳求的语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