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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真世刚走进院门,玄关的大门就打开了。身穿套头衫的桃子迎了出来,身旁还跟着一个穿着短裤的小男孩。真世不由得“哇”地叫了一声。
  “你好呀!”
  男孩警惕地躲到了桃子的身后。
  “怎么啦?该怎么和客人打招呼啊?”
  在桃子的催促下,男孩好像说了句什么。真世没听清,但还是回了一句“谢谢”。
  桃子带真世去了起居室。起居室正对院子,光线明亮。真世上初中的时候,来这里玩过好几次,但现在她已经不记得当时的情形了。真世这么一说,桃子笑着回道:“那是当然。”
  “这里三年前刚刚翻修过。父亲退休后,说要把房子改造得舒服一些,一下子就花了三分之一的退职金。花完他自己都慌了,说再这么下去,怕资金周转不开,又回以前就职的公司的子公司找了份工作。你说傻不傻啊!”
  “你妈妈也还在工作吧?是每天都上班吗?”
  “在隔壁镇上的养老院做临时工,每周工作三四天。对不起啊,按说今天我妈应该在家的,但她临时被叫走了。”
  “没事的,不必介意。我也好久没来这里了,很高兴能再来。”
  今天是真世主动联系桃子的,说有事想跟她见个面。桃子说见面没问题,只是今天她父亲出门打高尔夫球了,母亲也不在家,她想把儿子带上,但又担心在外面还要照看孩子,没办法和真世好好聊天。于是真世提议,不如就去桃子家里。桃子对此非常欢迎。
  男孩名叫小贡,今年两岁了,长得很可爱,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他在起居室的一个角落里自己玩起了积木。
  “真世,咖啡和茶你喜欢哪个?或者……”桃子做了个倒酒的动作,恶作剧般笑了笑,“干脆来点啤酒怎么样?反正还没到午饭时间。”
  “好啊,我没问题。”
  “那就来啤酒了啊!”
  “真不好意思,我本来想带点东西来的,可是也想不出带什么比较好,买本地土特产也不合适。”
  “别那么客气,这座小镇没几家像样的店,大家都知道的。”
  桃子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厨房,回来时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罐装啤酒和两个玻璃杯,还有一碟坚果。
  两人各自往杯里倒了些啤酒,喝了一口。桃子笑道:“周六大白天喝啤酒,感觉真棒!”
  “是啊。”
  “对了,我先说一件事。原本明天的同学聚会打算举行津久见的追思会的,现在取消了。”
  “是吗?为什么?”
  “是津久见的母亲提出的。她说,她很感谢大家的心意,但这十几年里也有其他人去世了,只为她的儿子开追思会的话,她于心不安。”
  “这样啊。她是不是想到了我父亲的事?”
  “也许是吧。”桃子没有否认,“好了,你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真世放下玻璃杯,盯着朋友的脸。“我想问你三月六日的一些事,就是上周六。”
  “上周六?”桃子的瞳孔微妙地收缩了一下。
  “那天我父亲去东京,在东京王国酒店约了人见面。桃子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吧?”
  桃子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她做了个深呼吸,胸口上下起伏。“你是听警察说的吗?”
  真世摇了摇头。“警察没告诉我,说是涉及隐私。不过我叔叔推测出来了。”
  “你叔叔?”桃子很诧异。
  “他是个怪人,但是脑子很灵。”真世想到两人在书房里的一段对话,说道。
  当时,武史对此进行了十分严密的推理。
  “先假设哥哥在东京见的人是x好了。因为是提前约好的,所以x之前打来的电话或哥哥打给x的电话,一定会在哥哥的手机或是固定电话里留下记录。考虑到哥哥做事一向谨慎,见面当天他一定会把对方的号码提前存到手机里。警察不可能错过这个信息,因此x的名字一定会出现在前田名单里。然而,那个名单上列的都是三月六日就在这个小镇上的人,没有谁需要哥哥特意去东京才能见到。这意味着什么?可能意味着,警察已经掌握了x的身份,没必要把x再列入名单—比如x是被害人女儿的未婚夫。”
  “健太?”真世大吃一惊,“你是说,父亲见的是健太?”
  “为了这次秘密谈话特意跑到东京,说明他要见的人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如果对方住在东京,首先让人想到的当然是他的独生女或女儿的未婚夫。之前我故意试探了一下健太,发现并不是他。上周六,他好像回老家栃木了。”
  “是的,他回家后,还让我和他父母线上通了视频电话。”
  “如果不是健太,那哥哥见的又是谁?为什么前田名单里找不到这个人?我想到了第二种可能性,那就是一个名字不一定只代表特定的某一个人。例如,在通话记录中,如果同时有‘神尾’这个姓和‘神尾真世’这个全名,名单上就没必要把两个都写上,只写‘神尾真世’就够了。如果出现其他姓神尾的人,侦查员也可以迅速做出反应。那好,同一个姓的两个人有可能是什么关系呢?父子、兄弟、亲戚,还是别的什么?别忘了,有一种可能,就是夫妻。如果这两个人是夫妻,而且都和哥哥有关系,答案就显而易见了,是池永夫妇。”武史得出结论。他重新翻开手中的“第三十七届毕业生毕业文集”,文集署名栏里有“池永良辅”这个名字。
  “哥哥很久没见池永了,所以见面前,应该是想再确认一下他的相关信息,才把以前的文集抽出来看。可是放回书架时,他弄错了位置。”
  武史又指了指书架上“第三十八届毕业生毕业文集”旁边的位置。真世想起,上次他们发现这两个文档的顺序颠倒了。
  “父亲在东京见的人是良辅,对吧?”
  面对真世的询问,桃子点了点头。“这事我没跟你讲,对不起。”
  “我能问问是怎么回事吗?如果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没事的,我会好好说给你听。这些应该和案情没有关系,但老师一直到最后都在为我们操心。不过我有点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我其实很不擅长说这些。”
  “先把现在的情况告诉我,好吗?我听叔叔说,疫情之后,良辅的公司就不再外派常驻人员了……”
  桃子眉间一颤,像是被戳到了痛处。“外派确实是假的,他现在还住在横滨的公寓里。”
  “你们分居了?”
  “嗯,是的,原因很复杂。”
  桃子的肩膀耷拉下来。她开始讲自己和良辅的事。
  她和池永良辅是在同学婚礼上认识的。互相介绍时,他们得知彼此来自同一个小镇,还毕业于同一所初中,良辅比桃子高五届。
  良辅平时很安静,但总能在恰当的时候说出一些颇有深意的话,流露出知性的一面。他同桃子说话时从不敷衍了事,话语中有满满的诚意,整洁得体的外形也很符合桃子的眼光。
  没过多久,两人就开始交往,桃子也在交往过程中了解到良辅痛苦的成长经历。上小学时,他的父母因一起交通事故去世了,小学毕业前,他一直生活在儿童福利院里,后来才被镇上的亲戚收养。他独立自强、凡事都追求完美的性格,就是在那样的境遇中养成的。
  两人交往半年后,良辅向桃子求婚。桃子没有拒绝,把良辅带回家和父母见了面,父母都表示同意。
  “那么认真严谨的一个人,居然想和你这样粗枝大叶的女孩结婚!你可别总是大大咧咧的,惹他生气啊。”母亲快人快语,调侃桃子道。
  两人在一起生活没多久,桃子就觉得母亲说得没错。自己做家务的时候,良辅经常对她指手画脚—开饭时间不规律、房间没有及时收拾,等等。虽然都是些小事,良辅也是半开玩笑的语气,但桃子觉得他心里一定是介意的。
  那时候,桃子还在东京一家小旅行社工作,经常很晚回家,良辅对这一点很不满。他在一家大公司工作,桃子的公司根本比不了。在那家大公司,人人凭能力说话,只要有实力就能拿高工资。良辅本人正是这样。即使桃子没有收入,他们也不需要为生活发愁。但是桃子喜欢工作,当时的工作内容她也很满意,她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当专职主妇。
  有一天,桃子下班后不得不参加一个应酬聚餐。她给良辅发了信息,说一个小时后就回家。很快,她收到了良辅简短的回复“好”。没想到,聚会氛围很好,桃子比原计划晚走了半小时左右。等她匆匆赶回家,她发现在家等候的良辅状态明显和平常不一样。桃子觉得情况不妙,马上向他道歉,但他的脸色依旧很难看。
  “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他说,语气冷淡,“守时是做人的基本准则吧?”
  “对不起,我以为多待半小时也没关系的。”
  “半小时?”良辅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开什么玩笑?如果你和别人约好要见面,但对方毫无缘由地迟到半小时,你也觉得无所谓吗?就算她嘿嘿傻笑着站到你面前,你也能原谅吗?”责问中,他的嗓门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严厉。看起来,他说出的话又进一步激怒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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