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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也许是武史的决心打动了康英,康英同意了,还拿出了两百万日元给他,比武史所求的多了一倍。康英叮嘱他:“不成功,不许回日本。”
  “知道了。”武史答道,“也许就算功成名就,我也不会再回来。”
  感受到小儿子的决心,康英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第二年春天,高中毕业的武史直接去了美国。看着弟弟独自收拾好所有的行李,英一确信,这小子定会有一番作为。
  没过多久,英一与和美举行了婚礼。武史没有现身,只是从波士顿发了封贺电。在武史赴美之前,英一带着和美与他见了一面。英一婚后第二年,和美怀孕了,接着便生下了女儿真世。夫妻俩看着可爱的小女儿一天天长大,心里说不出地满足。
  然而,幸福之神并不总是眷顾神尾家。
  康英病倒了,医生诊断是肺癌晚期,仅剩半年时间。卧病的康英不让家里人告诉武史。“他还在为梦想苦苦打拼,是我让他不成功就不要回来,自然不能去干扰他。”
  家人都知道,平日里温厚的康英一旦固执起来是不可违拗的。大家最终尊重了他的意愿。最痛苦的人恐怕是富子,但她什么也没说。
  没过多久,康英就离开了人世。英一打电话告知武史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七七四十九天。他对武史说,康英不让家里人告诉他。
  “知道了。”武史平静地说,“短时间内我不打算回去扫墓,爸爸的后事就麻烦你们了。”
  “明白了。”英一回答。
  三年后,英一从朋友那里听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朋友说,有位日本魔术师在美国声名鹊起,还问英一会不会是他的弟弟,说着递给他一张dvd。
  dvd里的画面让英一目瞪口呆—华丽的舞台上,艺名为“武士禅”的表演者正是武史。
  武史穿得像个山中修行的僧人。他让一个妙龄女郎站在中间,又从女郎身旁的箱子里抓来大量的稻草,缠在她身上。他的手法娴熟得让人称奇,转眼间那女郎就消失在稻草里。舞台中央,仿佛竖起了一个稻草人。
  接着,武史拿起一把日本刀,拔刀出鞘,挥舞刀身,仿佛在展示刀刃的锋利锃亮。他缓步走近稻草人,站定,双手举起日本刀,摆好剑道里上段的姿势。接着,电光石火之间,他的利刃从稻草人正上方劈了下去。
  稻草人被纵切成了两半。可能是因为切口过于整齐,稻草人劈开后的两半仍然立在舞台上。接下来,武史猛地横刀一斩,稻草四处飞溅,稻草人仍未倒塌。然后,武史左右开弓,斜上斜下挥刀如电,将稻草人砍碎。人们尚未看清,他已收刀,被他劈断的稻草如漫天雪花在空中飞舞。
  飞舞的稻草纷纷掉落,在地板上积成了一座小山。武史走近稻草堆,跪了下去,口中像是在念什么咒语。下一瞬间,稻草堆燃烧起来,一股火柱腾空而起,渐渐比武史还高,耀眼的火光让人们什么都看不见了。
  火焰很快熄灭。火光消失之处,站立着最开始登台的那个妙龄女郎。
  片刻寂静之后,观众的掌声和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武史双手在胸前合十,低头鞠了个躬。
  “真了不起。在那之前,我们只是偶尔写写信、打打电话,武史从没提过他的工作。我一直觉得他在美国打拼应该很不容易,没想到他干得这么出色。我真的很高兴,马上就把录像给祖母看了。”
  “好棒啊!我也想看那个录像。”真世说。
  “看不到了,那是借来的,我手边也没有。真可惜,当时为什么没有拷贝一份呢?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叔叔在美国这么有名啊,好想看!”
  “等你长大了可以亲自去看,当然前提是武史能一直火下去。”
  “爸爸你们不去看吗?”
  “时间上可能很难协调,而且武史应该也不想让我看到吧。”
  “为什么?”
  英一低叹一声。“嗯……我也说不好。我总觉得那是武史一个人的世界,我不应该闯进去,过去也一直注意不过多干涉。”
  父亲的话,真世不太明白。纵使年龄相差很大,两人也是亲兄弟不是吗?
  “最近不怎么联系了,他对我们的近况应该也一无所知。”
  “但你跟他提过我吧?”
  “提过你?为什么这么说?”
  “他说他知道我,还知道我会画画、喜欢猫。”
  英一有些纳闷。“怪了,我不记得跟他讲过这些事啊。”
  “是吗?”那他为什么会知道呢?真是不可思议。
  自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都没再谈起武史。对刚升入初中的真世而言,如何以教师子女这个难堪的身份自处,成了她生活的重心。英一似乎也没有深入了解弟弟生活的想法。
  可谁能想到,武史八年前突然回到了日本。至于为什么,他本人一个字都没说。
  大概存了一些积蓄,他在惠比寿开了家酒吧。他本不打算搞什么花哨的开业派对,但英一希望能一起庆贺一下。那一次,真世也和父母一同去了叔叔的店。
  酒吧不大,除了吧台,只有一张双人桌。对哥哥一家的到来,武史没有不耐烦,但也看不出有多欢迎。
  那也是真世时隔十年后再次见到他。看到她,武史开口就问:“你还在坚持画画吗?”
  “在。我对建筑设计感兴趣,画了很多房子。”真世回答。
  “那太好了。”武史咧嘴一笑。
  后来,兄弟俩基本隔几年才碰上一面。和美去世后,英一和武史聊过几次房子的事。对于独居的英一来说,这栋房子太大了,但现在就转手又太可惜。
  英一收拾出一个房间,留给武史,尽管武史可能永远不会住进来。
  第8章
  “警方推断的案发时间好像是三月六日,也就是周六晚上,八点到十二点之间。”武史吃完最后一根烤鸡肉串,把竹签放回盘子。
  “是吗?难怪了……”
  “难怪什么?”
  “昨天警察就问我周六到周一的行踪,尤其对周六那天的情况盘问得非常仔细。我说我一整天都没出门,但直到告诉他们我晚上点了附近西餐厅的外卖,他们才相信我说的话。”
  武史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能排除被害人独生女的嫌疑,他们也松了一口气吧。不过,亲弟弟却没有不在场证明呢。”他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警察连家人都怀疑啊?”
  “刑警这种人就是要怀疑所有人,否则干不了这个工作。木暮那帮人应该是把我纳入要多加留意的对象了。”
  “这个我不知道……”至少没什么好感吧,真世想。
  “作案手法是勒死。”武史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啊?真的吗?”真世蹙眉问,“这个也是从木暮警部手机里看见的?”
  “是的。”
  “是被绳子之类的东西勒死的吗?”
  “凶器似乎还没找到。但肯定不是什么细绳索,因为脖子上没有勒痕。也没有指痕,不可能是凶手掐死的。”武史拿起扎啤杯,杯里的啤酒还有大约两厘米高,他一口气喝完了。“法医鉴定组认为凶器可能是毛巾这类有一定宽度的软布。”
  “毛巾……”真世用右手摸了摸脖子。
  “本来毛巾是勒不死人的。要想勒紧脖子上的气管,最好用又细又结实的绳子。毛巾这样的东西很难把气管完全压实。但是,毛巾可以勒紧脖子两侧的血管。勒住了静脉和动脉,血液就无法流出大脑,氧气也无法进入,最终会致人死亡。被堵住的血液会冲破眼球里的毛细血管,溢出眼眶。哥哥的尸体看起来就是那样,眼睛睁着,流出了血泪。”
  真世放下了筷子。山药泥荞麦面还剩一点,但她听武史讲到这里,已经完全失去了食欲。
  “如果眼球没有异变,也有可能被当作心力衰竭。”
  “别说了!”真世说,“我不想再听下去了。”
  武史看上去有些出乎意料。“好吧。”说着,他端起茶杯,喝起了茶。
  “换个话题吧。你知道哥哥周六日有些什么安排吗?”
  真世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知道呢?我们是分开生活的。”
  “果然是这样。嗯,也对。”
  “这个问题警察也问过我。父亲周末的安排很重要吗?”
  “还不知道。只是周六这天,哥哥应该出过门,要么是去了一个比较正式的场合,要么是见了一个比较重要的人。”
  “你怎么知道?”
  武史理了理夹克的领子。“因为着装。遗体被发现时,哥哥身上穿的是西装。领带已经摘了,西服上衣还穿着。我已经看过照片,不会有错。”
  “照片?”
  “木暮的手机里存着从各个角度拍下的遗体照片。”
  “求求你,不要让我看到那些照片。”真世把脸扭向一边,向前伸出双手,一副抗拒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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