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狐狸大叔两手插在衣兜里,走到书架旁。“堆在地上的东西,原本都是收在这里面的吧,”他转过身来问真世,“对吗?”
  “应该是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带门的那几段搁架上摆放的是书籍以外的东西,主要是英一的唱片、影碟。除了文学,他对音乐和电影也颇有品位。
  “有没有丢什么东西?特别是一些贵重物品,或者被害人珍视的物品。”狐狸大叔问。
  真世看了看书架,又看了看地板上散落的东西,慢慢地摇了摇头说道:“老实说,我真不知道。哪个架子上放了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昨天说过,我没听说家里有什么特别贵重的物品。”
  “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吧?你还住在这里的时候,肯定看到过你父亲整理东西,有没有一个代替保险箱的地方?”
  “代替保险箱的地方?那就是……”真世走近书桌,见书桌的抽屉被拉开,里面的东西被倾倒在地上,其中有两本存折。
  “果然,重要的东西都放在这个抽屉里了。”真世刚想把存折捡起来,狐狸大叔突然高声吼道:“别碰!”吓得她缩回了手。
  “抱歉,”狐狸大叔冷冷地说,“请不要乱碰现场的东西。存折我们也注意到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贵重物品吗?首饰之类的。”
  “首饰……”
  “我听说你母亲已经过世了,她没有留下首饰、戒指之类的东西?”
  “有是有,但都在我这儿呢。”
  “在你那儿?”
  “母亲去世后,父亲都交给我了。他说自己拿着也没用,母亲本来也打算留给我。”真世接着说,“那些东西更多寄托的是对家人的想念,本身并不值钱,至少我觉得没有贵重到引人进屋盗窃的地步。”
  “明白了。”狐狸大叔满脸认同地点点头,看得出他原本就没对真世抱什么期待。
  “非要说有什么贵重物品的话,”真世抬头看了看书架,“那就是书吧。”
  “书?”
  “祖父和父亲都研究文学,收集了很多日本及海外从古到今的书籍,当中可能有一些是珍稀善本。”
  “这样吗?”狐狸大叔看着书架,一脸不感兴趣的样子,“不过,书架没有被乱翻过的痕迹。看来凶手对书并不感兴趣。”
  “确实……”
  真世把目光从书架移开。这时,外面传来喧哗声。“你是谁?要干什么?警方正在勘查现场,请不要随便闯入……”
  “随便闯入的到底是谁?谁让你们进去的?”真世听到了反驳声。
  她吓了一跳,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但他怎么会—
  狐狸大叔皱起眉头,看向走廊。“怎么了?”
  “有个男子说他是这栋房子的住户……”下属答道。
  “住户?”
  “别挡路,让我进去。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聚在这里?你们这帮家伙都有病毒抗体了?”男子傲慢地说着,推开刑警走进屋内。
  同记忆中一样,他又高又瘦,一头齐肩的自来卷,一嘴邋遢胡须,身上披着一件户外夹克,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你是谁?”狐狸大叔问。
  “打听别人的姓名之前要先自报家门,这是最起码的礼貌,但我不和你计较这些了。刚才我就跟那些笨蛋说过好几遍,我是这里的住户。要是觉得我撒谎,那就去问镇政府,或者你们认为可靠的任何地方,请便。”男子语速飞快,但口齿清晰,真世记得他从前也是这样。也不知道这是他天生的,还是后天养成的。
  “啊!”真世身旁的柿谷惊呼,“您该不会是……”
  狐狸大叔满脸诧异地看向柿谷。
  “今天早上,我让手下人查了一下这栋房子的居民登记卡,发现除了被害人之外,确实还登记了另一个人。”柿谷从制服里兜掏出笔记本,“您是神尾英一先生的弟弟,神尾武史先生?”
  身穿户外夹克的人—真世的叔叔神尾武史不满地撇着嘴,转身对柿谷说:“既然都查到了,为什么不提前跟门口那些笨蛋讲清楚?白费我半天口舌。”
  “没想到您今天会回来……”
  “什么时候回自己家是我的自由吧?而且你们根本无权随意闯入我们家,赶紧走吧。”武史指了指大门。
  狐狸大叔瞪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左手从西服内侧掏出手机,右手飞速点了几下,把手机举到耳边打起了电话。
  “是我。有个情况帮我核实一下。你手边有神尾家的居民卡吗……对,听说上面不只登记了被害人,还有其他人……名字是……怎么写……知道了。”打完电话,他把手机放回内侧口袋。
  武史说:“看来是确认好了?”
  “你有身份证件吗?驾照之类的。”
  “你还不信?”
  “保险起见。”
  “不好意思,”真世开口说道,“没错的,他的确是我的……”
  叔叔—她本想说完,但武史向她伸出左手,阻止了她。他从工装裤裤兜里掏出钱包,抽出了驾照。
  “看清楚了。”他边说边把驾照递给狐狸大叔。
  就在狐狸大叔接过驾照的一刹那,武史的左手快如闪电地伸到对方上衣内侧,从他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一本黑色的警察证。
  “喂!你要干什么?”狐狸大叔稍稍睁大了他的眯缝眼。
  “我都出示证件了,你不出示岂不是很不公平?”武史打开手里的证件。“哼,原来是木暮警部[1]。可惜啊,真世,如果是目暮警部[2],那还指望得上。”他把警察证给真世看。在狐狸大叔的正面照下面,写着他的名字“木暮大介”。
  “还给我!”木暮吼道。
  “你不说我也会还你。我的身份你确认好了?”
  木暮看了一眼他的驾照,脸上写满“受够了”三个字,把驾照还给了武史。
  武史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靠近木暮,把警察证放回他左胸口的内兜,然后接过自己的驾照。
  “我再问一遍,你们闯进别人家里是想干什么?”他边说边把放了驾照的钱包揣进兜里。
  木暮欲言又止,对真世说:“你给你叔叔解释吧。”
  真世调整了一下呼吸,对武史说:“父亲死了。”
  武史面无表情,看不出来是惊吓过度、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是单纯的无动于衷。
  “遗体是在后院发现的,警方推断很可能是被人杀害……”
  武史仍面不改色。他大步走到正对后院的玻璃门前,凝视门外。“他是怎么死的?是被刀或别的东西刺死的吗?”武史背对着大家问道。
  “对不起,无可奉告,”木暮马上答道,“这些是侦查机密。连发现尸体的人都看不出死因,如果有侦查人员以外的人知道被害人是如何死的,就意味着这个人有重大嫌疑。”
  原来如此,所以昨天警察才没有告诉她详情。真世在一旁听着,终于弄明白了一些。
  “那身上的衣服呢?我哥被发现的时候,身上穿着什么?”
  “这也是侦查机密。我必须明确地告诉你,你提的所有问题我都无法回答,而且该问问题的是警察才对。我有一堆问题要问你呢,比如,上周六到昨天,你在做什么?”
  “给我一点时间,你的问题我会回答。我不知道你现在怎么看我,但我正沉浸在失去亲哥哥的悲痛之中。”
  武史这么一说,木暮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尴尬地挠了挠头,柿谷看上去也不大自在。
  过了一会儿,武史转身回到真世他们身边,在木暮面前站定。“好,你尽管问。”他说,“刚才你说想知道我周六到昨天都干了什么?周六,我一直待在店里,没出大门一步。第二天……”
  “停!”木暮打断了他的话,“店里是指什么?”
  “我经营的酒吧,在惠比寿,店名叫‘trap hand’,”武史说着,手又飞快地伸到木暮的西服内侧。与上一次相反,他从右侧口袋掏出了木暮的手机。“手机搜一下,就知道这是家怎样的店。网友的点评就别信了,都是一帮不懂酒的穷小子在瞎写。”
  “别随便摸别人的口袋!”木暮从武史手中抢回手机。
  “我只是提前帮你拿出来而已。怎么了,不查查吗?我再给你说一遍店名吧,trap hand。”
  “回头我慢慢看。”木暮收回手机,“你说你一天都没出门,有谁能做证吗?”
  “这可不好说。我是晚上开店,开店前我谁也没见过,开了以后也不是总有客人来,证明起来很困难。”
  “员工呢?”
  “我从不雇人。如果有愿意无偿来工作的怪人,那另当别论。”
  木暮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意识到那大概只是一家偏僻的小酒吧。“平时你住在店里吗?”
  “对,店里有起居室。”
  “周日呢?”
  “下午起床后在房里看电影到傍晚,接下来做的事和周六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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