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帝疆说话就挤了进来,先是身体,再是胳膊,手,直到把她整个圈进怀里才舒心似的叹了口气。
段九游想挣脱出来,他却不可放手,挣了几次便也随他了。
他今日确实也乖,就只是抱着,顺便将她的小手包在自己掌心,拇指轻刮她蜷起的手指,跟平日盘弄他腕上那串檀木手串一般。
这类饰品,他不是独爱哪一份,而是想起什么便换一样什么戴。印象里,盘弄最多的似乎还是她的手,很喜欢在掌心里握着,然后如现在这样,摸她光洁的指甲,和细小的手指。
“段九游。”
很久以后她才听见他说。
“我们两个一起立个誓吧,若是哪天哪个人狠心离开对方,就天打五雷轰。”
段九游简直要被他这孩子气的话逗笑,没想到他比自己先笑出了声,似乎也觉无聊,似乎说了也是无济于事。
她想问问他今夜究竟是怎么了,可惜眼皮越压越沉,不知不觉在他怀里睡着了。
第80章 你哭什么?
老祖她一心求死
段九游一觉醒来已经回到了十境。
外面天气阴沉,纵使盖着厚被也觉湿寒。她躺在里面,本该睡在外侧的帝疆却不知所踪。
枕边放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白狐狸毛披风,想来是帝疆担心她冷,提前放在旁边的。
她起身穿鞋,把狐裘裹在身上,熟门熟路地顺着雕花长廊往花厅方向去了。
今日外面有雪,细碎的雪花飘在身上,不觉便落了一身,她本以为这样的天气帝疆应在花厅烤火,没有想到他竟在厅外淋雪,这雪淋得有些好笑,是幅难得一见的画面。
——他穿得尊贵无比,蹲在厅外在哄一个孩子。
雪地上覆着半阙华锦,是他身上的过肩纹滚金氅衣拖了地,衣上落了一层薄雪,应是在外面有一会儿了。
小孩子个头不高,约是人类孩童五六岁大小,一头银发半梳半束,在左右两边各梳着一只揪揪,衣着服饰跟帝疆一样打扮矜贵,只是神情瑟缩,揣着两只小手,帝疆伸手哄她,被她躲开,拿点心给她,她也不接。
立在帝疆身侧的封臣端着一盘形形色色的点心,又嫌弃又无奈地说。
“尊主,看不出来吗?这孩子怕你,再哄就要哭了。”
帝疆不理会封臣,偏头看着四季。
这丫头一来这里就哭丧着脸,不仅没把阴云赶走,反而下了一场大雪。他带她下来就是为换晴天,现在不仅不好,还更差了。
他抬手,封臣只能把身体压低,将盘中点心递到他面前。
帝疆选了一个兔子形状的糖皮甜糕,拿到四季面前时,特意调整情绪,带着笑意说:“这已经是第三盘了,还没有你喜欢的吗?怎么这么难哄呢?高兴点,让这雪停一停,你想冷死谁么?你看这兔子点心,是不是很可爱?我们先吃脑袋好不好?这个脑子里有糖浆,包的是红酸果做成的甜酱,口感酸甜可口,你一定喜欢。”
四季紧张地看他,已经忍耐了很久,她也不想下雪,可她一看见他心里就发寒,他还让她吃兔子脑袋,还说里面有糖浆。
四季想到一些很血腥的画面,眼睛一眨,“呼”地一声,外面的雪下的更大了。
这是破风十境降下的最大的一场鹅毛大雪,不只是“下”那么简单,大片大片的雪花密密实实地砸下来,压了帝疆和封臣一头一身,眨眼的功夫,就成了两个雪人。
帝疆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脸上已经没了笑意。
他肤色太白,五官深刻,一旦冷脸,便是一副要杀人夺命的大妖模样。雪花沾在他的长睫上,更衬了那副凉飕飕的长相。
四季本来就很怕他,被他一看,眼眶里迅速含了一圈眼泪。
帝疆眉心微蹙,控制着脾气,想要摸一摸她的脑袋,他刚伸手,四季就浑身一抖,眼泪落下来的同时,拳头大的冰雹随之而来……
“你哭什么?”帝疆满眼困惑,拉着四季要问原由。
封臣深知自家尊主不是哄孩子的料,赶忙拦住。
“您先进去吧,一会儿砸不死也该冻死了。”
“哈哈哈哈……”
段九游笑得前仰后合,认识帝疆这么久,头一次看他拿一个人没辙。边笑边从长廊里走了出去。
小四季如蒙大赦,张开双臂就要段九游抱。
九游笑眯眯把孩子抱起来,说:“你这哪是哄孩子,分明是在上刑。威逼利诱,再不乖乖听你话,不会直接大刑伺候了吧?”
帝疆看她穿着自己预备好的披风,面色倒是缓和不少,起身问道:“什么时候来的?白捡我一个乐子。”
九游忍不住笑,说来了有一会儿了:“原本是想看看荒主大人是如何哄小孩的,谁知又是点心又是糖果还把人吓哭了。”
帝疆感慨:“我大约只会哄你,别的人哄不来,跟她消磨一上午,都快累死我了。”
段九游说:“哄我?何时?我怎么记得都是我哄你?”
帝疆无力反驳。他们两个在一起时,确实是她哄自己居多,于是换了一个说法道:“你睡得极沉,叫都叫不醒,我一路把你从地息山抱回来。受了我的好处还不为我说话,良心让狗吃了?”
封臣听后跟着证实:“尊主背着行李抱着你,长这么大没这么狼狈过,忍着气把您放到床上,还要折回去接四季。”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段九游笑着跟他道谢。
“谢就不必了,平日少气我一些就是了,醒来以后可见过你那些弟子了?”
段九游道:“还没来得及呢,一会儿就去。”
“现在去吧。”帝疆拍了拍身上的雪粒子,对着四季伸手,要把孩子接过来,口中对段九游道,“封臣之前让他们住回荒宅,死活不肯过来,说是要等你的吩咐。刚才又是雪又是雹子,没得要将那山上的破草房压塌了。你早些过去,让他们跟着你回来,也少吃些苦头。”
段九游想想觉得也对,刚欲将四季交给帝疆,就被搂紧了。
“不去他那儿不去他那儿!”
小家伙不肯去,抱着段九游的脖子留给帝疆一个后脑勺。
帝疆双手僵硬地停在原地,又让段九游笑了一回。
她哄着四季说:“不去不去,我们不去那个大坏人那儿,我抱着你,你踏踏实实的,他不会打你。”
又对帝疆道:“你先进去吧,我带四季上山接人,若还是想哄她,等她情绪稳定一点再说。还有你身上的衣服,光顾着好看,穿那么单薄,你长成这样穿什么不好看?”
帝疆装听不见,自顾转身,背着手往花厅走。
段九游好笑地跟小四季说:“你看他像不像一个小孩儿,七千多岁还不知道自己加衣服。”
四季偷眼窥了窥帝疆。
荒主大人走得头也不回,嘴里还要辩解:“没哄她的时候天气没这么冷!”
段九游乐不可支,难得捡一次他的笑话,帝疆在花厅里转身,破开一声笑。那张清寡的面孔,像是忽然之间有了生气,露出几分不经意的少年气。
“没完了你,赶紧去把人带回来,我等你回来吃饭。”
小四季从段九游怀里看帝疆,发现他只有面对段老祖时才是真的温柔。
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是从心里自然体现到脸上的情绪,不像刚才哄自己,一点都不走心。
她在前往接人的路上问段九游:“荒主大人,一定很喜欢很喜欢你吧?”
段九游专心驾云,没回答四季这个问题。
小四季隔一会儿又问:“那你喜欢他吗?”
还是没有回应。
四季不解地看向段九游:“可我看你们似乎很好,并非不想在一起。段姐姐,你在顾虑什么?”
小孩子未必没有大人看得透彻,相反心思单纯,更能准确表达内心。
开心是开心,不开心是不开心。
便如四季,下了雪便知道她在害怕,风格日丽就是轻松快乐。
大人们就不一样了,他们各自处在不同位置,有事也埋在心里,比如段姐姐的顾虑和苦恼,再比如看上去云淡风轻的荒主大人,四季觉得他心里压着更多更多的事。
他故意把段姐姐支走,应该是有别的事情要吩咐吧?
他和段姐姐,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他的事段姐姐不过问,他的决策,也会尽量为段姐姐保留一些分寸。
——所以方才,段姐姐明知道荒主让她接弟子回来是支走她的说辞,也没有拆穿。
……
“尊主,去的人回来了,说是元蚩那边……”
段九游走后,四悍将之一的栖神从外面走了进来,附耳在帝疆耳边说了些什么。
帝疆面无表情的听完,没给下一步指令,栖神知道,这便是要他继续守着。
片刻之后又有人进来,细看身上竟穿着天昇龙族的炽羽公服,这是帝疆安插在天境的人手,算是荒族的“蜚蜚”,却比蜚蜚法力高强得多。修为在“半神”以上,不仅能穿越三界将口信送达,还能变幻多种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