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沈大人这般人才,可谓是文能提笔挥墨,武能监理军务。
沈松庭的革职便是他自己一手操控。
第一,让皇帝动一个位置,试探陈介甫,若是有意还政自然皆大欢喜。
第二,利用革职的事情撇清自己,让全朝堂的人都知道他不曾倒向任何一方。
第三,利用自己的声望在其中周旋,推荐自己人上任太仆寺卿。
第四,兵部尚书即将致仕,他正好筹谋一二。
而对于李承佑而言,太仆寺卿的位置还是自己人,沈松庭又能往兵部去稳住局面,即使陈介甫给了压力再大,他仍然能有翻盘的机会。
最差最差的情况,他一定比陈介甫活的久,等陈介甫死了再清算陈家也来得及。
李承佑深夜往沈家来,自然是等沈松庭的下一步。
没想到遇见了....
李承佑抬手摸摸额角,他有些犹豫的开口,“来时曾被沈师的女儿碰见,不知是否受到了惊吓,是我莽撞了。”
沈松庭一楞,随即笑道:“无事,官家多心了,待我回去问问便是。”
“只是....”沈松庭犹豫的皱起眉头,“若是传了出去被人得知官家与臣有联系就麻烦了。”
李承佑脸上浮现一丝窘迫,他耳根泛红,“我躲在草丛里,没出去。”
沈松庭忍俊不禁,官家虽已有帝王风姿,却还有少年人的可爱模样,哪里有陈家人那些传言里的阴郁。
沈松庭从容的送走了皇帝,在书房又再次捋了一遍后面能做的事,随后才回了正房。
“啊!”
“啊!”
来自老妻和小女的大叫打破了沈大人的岁月静好。
沈熙真眼泪汪汪的,“爹,真的闹鬼啊!便宜没好货,怪不得这宅子那么好买。”
沈松庭:“......”
原来官家撞见的是熙真啊!
忆起官家耳根泛红的窘状,沈松庭隐隐有不妙的预感,但还撑着面上的平静。
颤抖的捋一捋胡须,他清清嗓子,“熙真,莫要胡言,那是我的弟子,来找我请教学问,只是不熟悉新宅布局走错了路。”
“他撞见女眷不敢动,这才躲在那不敢出来,不是闹鬼。”
冯氏瞬间松了口气,她伸手把埋在自己怀里的脑袋拔出来,“熙真,快起来,不是闹鬼。”
“不是闹鬼?”沈熙真一呆,随后她咬牙切齿,“什么混东西,躲那也不出声分明是故意吓我!”
沈松庭未曾作声,他瞥一眼女儿,心道,分明是胆子小。
官家怎么会故意吓熙真……?
官家应该不会吧……
第5章
昏黄的灯光下,沈松庭坐在圆桌旁,他嘴角微微翘起,看着女儿赖在夫人怀里撒娇。
最后只是无奈,这孩子从小就不叫人省心,与其说闹腾,倒不如说是太粘人,又护怀。
真像个耍赖的小狗崽子,谁也拿她没办法。
至于沈熙真信誓旦旦的讲那‘学生’躲在草丛里故意吓唬她之事,沈松庭不信。
只以为是沈熙真受了惊吓,这才说了胡话。
官家虽年少,但却是老成之人,断不是那种会故意吓唬女眷的人。
沈松庭此人曾被评‘临事而惧,好谋而成’,便是说他这个人遇到事情时总是冷静观察,再靠深谋达成目标。
李承佑以为自己是靠着窦大人的说服才拉拢到这一员猛将,却不知沈松庭在先帝殡天那日就断定这位新帝必然能成事。
至于陈家等外戚不过是时间问题。
究其原因,只在李承佑的一个举动。
先帝病榻前,最先嘱咐了几位实权武将,又安抚宗室亲老,最后才是承恩公陈介甫。
沈松庭肃立一旁,他很快瞧见李承佑惶恐如羔羊,跌跌撞撞从门外奔来,踉跄着进门又扑通跪倒在地,哭着握住先帝的手。
先帝眼神中闪过一丝欣慰。
沈松庭盯着看了一会儿,心道,陈介甫有的苦头吃了。
作为唯一的继承人,在先帝临终前还记得演戏的三皇子,纵使手段稚嫩,但他只要继位后能分清一样东西就足够了。
那就是,谁是敌人,谁又是盟友?
此刻还能沉下心展示自己的孝顺,哭诉中让先帝确认继位正统性,他在防着谁呢?
不是陈介甫还能是谁?
这等人物定然不是一个会躲在草丛里吓唬女眷的人,官家哪里会做这种无聊的事。
沈松庭不过无奈一笑,便道:“熙真,既受了惊吓,明日便叫大夫来府里瞧瞧,开上几包安神汤,喝上几天才是。”
还被母亲搂在怀里的沈熙真身体一僵,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向她爹,抿唇坐起,从容的自己圆场,“其实也没受太多惊吓,父亲不必为我担心,我先回去了。”
冯氏嗔怪道:“这可不成,你父亲说是,得喝几包安神汤才是,受了惊吓可不是小事。”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沈熙真:......
......
翌日,沈熙真在母亲的注视下还是喝下了安神汤。
平日在侯府她的日程安排的很满。
早起后要去给蒋老夫人请安,听那些老侯爷的姨娘以及蒋云峥的弟妹叙话。
上午回正房处理侯府琐事,午时同蒋云峥一同用膳,午睡后看看书打发时间。
晚间有时同蒋云峥一起吃,有时一起去陪蒋老夫人吃。
离了那个环境,沈熙真才反应过来,其实每次去和蒋老夫人一起吃的时候都是蒋云峥对她不满的时候。
故意同老夫人一起用饭,让她难受。
但他惯爱做好人,即使好多次他笑眯眯说出令她难受的话来,但只要有蒋老夫人在旁边对比,他立刻又成了一个天大的好人。
“唉,”沈熙真叹口气,面露愁容,她之前怎么会那么蠢呢,蒋云峥愈来愈过分,她居然都没发现。
细细一想,其实早有预兆,只不过每次她发脾气都被蒋云峥温和的压下来,仿佛她是个无理取闹的人。
回沈府后,倒没有什么事情来做,但闲下来,反倒更容易胡思乱想。
一时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也有错,一时她又觉得蒋云峥真不是个东西。
她的胡思乱想没有多久,就被母亲打破了。
冯氏脸色铁青,狠狠一拍桌子,“和离!”
坐在冯氏身旁的大姐沈熙宁避开妹妹控诉的眼神,这也怪不得她,她嘴松啊。
尤其母亲一问,她哪里忍得住。
沈熙真的控诉辗转一番还是被母亲知晓了。
冯氏自然忍不了女儿再婆家受如此委屈。
或者说因为现下的境况,她才更不能让女儿继续留在南安侯府。
冯氏脸色难看,但还是耐下心拉着熙真的手,道:“熙真,你这次要听娘的。”
“若是你父亲还在朝中,我也不说这些,我知你与蒋云峥感情深厚,但他分明是那前倨后恭之辈,你叫我如何放心的下。”
“你父亲在朝中,自然有的是法子节制他,看在咱们家的面子上他也不会对你如何,纵使有些磕碰也无碍,谁不是这样过来的。”
“可如今家中如此情况,蒋云峥又是这样的态度,你若留在侯府,受些冷待是小事,娘担心的是你有性命之忧啊!”
沈熙真倒吸一口冷气,她眼睛瞪的圆圆的,“娘,你怎么越说越严重了。”
冯氏叹口气,她抬手摸摸女儿的脸,“你这孩子就是太单纯了些,好了,此事就听娘的,你安心等着就是。”
沈熙真心头一跳,她犹豫道:“娘,如今家中情况不好,不如等父亲起复或二哥入朝后再谈呢。”
冯氏敏锐的察觉孩子有些不对劲,眯眼看向沈熙真。
沈熙真哂笑一声。
倒不是舍不得蒋云峥,只是,她的家底都在侯府呢,不拿回来,和离都不安心啊!
冯氏拍拍女儿的手,“娘也不多说你,你心中有数就好。”
“不必惧了他侯府,破船还有三根钉,你爹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做官等。”
沈熙真点点头,眼泪汪汪的看着母亲和大姐。
冯氏与沈熙宁的想法一样,夫妻之间有些磕绊是正常的,若说蒋云峥不是个好人也不是什么大事,满朝堂看一看,又有几个好人,好人能高官厚禄吗?
找夫婿不能什么都想要,既要人家家底厚实不吃苦,又期盼人家有能耐会钻营,蒋云峥两样都占了,又怎么能期盼他还是个温和的好夫婿呢?
他能装一辈子也是他的能耐。
只不过是沈家遇了事,孩子受些委屈是一回事,可能有性命之忧又是另一回事了。
沈熙真琢磨着要回侯府将自己的家底拿回来,然后再提起和离的事,但东西实在多,可不是一次能拿干净的。
从陪嫁的金银首饰各色摆设到管家理事存下的银钱……
她的嫁妆侯府肯定会归还,但有些东西,以蒋云峥这狗东西的性格一定不会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