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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齐知舟的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几近哽咽。
  “边二,你不要睡,别睡,我求求你......我求你了......”
  边朗的身体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灰败的眼球缓慢转动,看向了颓丧的边策。
  “哥没有死,你也没有死,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边朗眼底浮起飘渺的笑意,说话时的唇息都是凉的,“知舟,以后不要过得那么辛苦了,看到学生写的论文,想发火就发火,看到好玩的电视节目,想笑就笑,喜欢吃垃圾食品......算了,这个不能多吃。”
  齐知舟孱弱的肩背颤抖着,眼眶一阵阵灼痛:“边二,你不要我了吗,你不管我了吗......你是不是又要像十年前那样,把我丢掉,然后再也......再也不管我了......”
  边朗缩了缩指尖:“别哭,我就是睡一下,你别哭......”
  齐知舟猝然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边朗,咬牙切齿道:“边朗,你不告而别,一走就是十年,这十年没有一个人管我,我发烧了只能忍着,生病了自己去医院挂瓶。有一天半夜我很想你,很想很想你,我给你打电话,是空号。我以为是我的手机坏了,我走了很久很久的路,终于找到一间电话亭,我想和你说很多很多的话,但是你没有接......是你不要我了,是你把我丢掉了!”
  边朗短促地呼吸着,喃喃道:“知舟......”
  齐知舟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你不能......不能丢掉我第二次!”
  边朗缓慢地、缓慢地合上了双眼。
  “边二!”齐知舟音调骤然拔高,他把脸深深埋在边朗染血的颈窝,“边二,我没有认错你,我在图书馆亲的人是你,我偷偷藏起来的校服纽扣是你的,我不让你收别人的情书,不许你和别人玩,是因为我喜欢你......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你,边二你别这样,你别不管我......边二!”
  边朗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良久,身后传来边策嘶哑的声音:“知舟,阿朗他......”
  “你闭嘴!他没事!”齐知舟吼道,他颤抖的手指轻轻探向边朗侧颈,那里还有轻微的搏动。
  齐知舟瞬间浑身瘫软,眼泪重重砸在边朗脸上。
  ·
  又是一阵排山倒海的气浪袭来,齐知舟下意识将边朗拢在怀中。
  好在这一次并非是齐博仁提前埋伏好的袭击,而是救援赶到了!
  引爆装置将被巨石牢牢堵住的山门轰开,瞿一宁指着高处大声吼道:“快!他们在上面!”
  急促的脚步声和嘶吼声由远及近,方锦锦和林森穿着荧光绿色救援服,一眼就锁定了高台上触目惊心的一幕。
  “边队——齐教授——!”
  “边队受伤!救援队带担架和止血带和我上去,快!”
  “准备急救,马上把山道给我压平开出来!立刻下山!”
  “直升机呢!这个情况能不能飞!”
  ......
  救援队伍踩着嶙峋碎石往高台狂奔,齐知舟轻轻地吻了吻边朗染血的嘴唇,他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边二,别走,好吗......”
  第83章
  远处下山的小道上,蜿蜒排列的警车将漆黑泥泞的道路照得明亮如白昼。
  刺目的红蓝警灯旋转着将雨幕切割开,在树木和山石上投下变换的光影。
  林森驾驶着一辆警用摩托在最前方开道,引擎声震耳欲聋。
  他朝着对讲机急迫地大吼:“有重伤员!救护车快往前开,立刻过来接应,快!!!”
  这场骤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更加狂暴。
  边朗躺在担架上,身上裹着保温毯,呼吸微弱,毫无生气。
  雨水顺着担架边缘往下淌,冲刷着边朗手臂、胸口、腹部的裂口,在泥地上晕开一片片浅红色血洼。
  两名专业救援抬着担架,在湿滑泥泞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车队方向疾走。
  齐知舟寸步不离地跟在担架边,他身影显而易见的踉跄摇晃,几次都被崎岖不平的道路绊倒,爬起来后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很快又追上担架。
  特警、刑警和救生员在他身边匆匆来去,无数强光手电的光束交错晃动,方锦锦利落地指挥:“齐博仁还在扶贫医疗站,全力搜救!比泉村的出入口全部控制住了,一只蚊子都不能进出!”
  现场人多而不乱,嘈杂但秩序井然。
  担架那边,齐知舟再次重重跌了一跤,膝盖被磨出了拳头大的血洞,但他却似乎恍然不觉。
  方锦锦注意到他的伤,忧心忡忡地小跑上去,为齐知舟递上一身防水雨披,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齐教授,你也受伤了,脸色很不好,我们还有多的担架。”
  “你先把雨衣穿上,你身体本来就差劲,这样淋雨不行的!”
  “齐教授,你别这样,边队知道你在担心他,他一定不舍得出事的。”
  ......
  齐知舟的意识仿佛已经抽离了躯壳,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方锦锦,目光空洞而茫然。
  他看见方锦锦的嘴唇急切地开合,似乎一直在和他说些什么。方锦锦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撞击着耳膜,但却让他觉得异常遥远、模糊,甚至非常刺耳。
  这些声音干扰他了,阻碍了他捕捉边朗的呼吸和心跳声。
  “锦锦,嘘。”齐知舟抬手轻轻挥开了递至面前的雨披一角,嗓音没有任何起伏,“先不要和我说话,我听不到边朗的声音了。”
  方锦锦抿紧了嘴唇,一股酸涩直冲眼眶。
  边队现在生死未卜,哪里能发出一点声音呢?
  她看着齐知舟半边身体染血的模样,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哪怕只是让齐教授穿上雨披也好啊......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腕。
  方锦锦回头,看见了罗茜茜同样忧心忡忡的双眸。
  罗茜茜朝她轻轻摇了摇头,方锦锦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
  救护车在颠簸的山道上疾驰,心电监护仪忽然发出尖锐的“嘀——”声。
  “血氧降到80了,出现心脏骤停!”急救医生嗓音猛然变调,一边进行胸外按压一边急促地说:“肾上腺素1mg静推,准备除颤!你们谁是家属?”
  方锦锦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心直冲天灵盖,她眼圈“唰”的通红,满目无措:“......什么?”
  边策沙哑道:“我是他哥哥。”
  医生额角沁出汗水:“情况非常危急,做好心理准备。”
  边策默然不语,在医生递来的知晓书上签下名字,握着笔的手指关节用力到泛起青白。
  他极其缓慢地抬头,目光越过狭窄的车厢,落在对侧的齐知舟身上。
  齐知舟背脊挺得笔直,眼也不眨地盯着痉挛抽搐的边朗。
  雨水和血水从他湿透的发烧垂落,在他脚边积起了一小滩暗色水渍。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空白:“别看我,也别和我说话。”
  外界的视线和声音都太吵了,他只想全心全意地注视着边朗。
  ·
  边朗被送到最近的镇医院急救,李局得知消息后动用了一切关系,请来市里一位经验丰富的老专家,连夜赶到偏僻小镇上救治边朗。
  手术室外,齐知舟坐在长椅上,双手扣着膝盖,嘴唇紧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
  惨白的灯光打在他沉默僵坐的身影上,将他映照得如同一尊雕像。
  警察、护士、被急调来的医生......无数身影从他面前奔走经过,掀起一阵阵带着消毒水和泥水气味的风,他却始终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仿佛置身于另一个失控。
  边策处理完各类需要家属签字的程序,拖着行动不便的腿,慢慢走到长椅边。
  他无声地伫立片刻,捏了捏齐知舟紧绷的肩膀,声音低沉而疲惫:“知舟,阿朗知道你在等他,一定会挺过来的。”
  齐知舟这时才有了反应,他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人,空洞的双眼渐渐聚焦,眼神冰冷:“你是他哥哥,你对他很重要。”
  边策被他看得心头一颤,抿了抿嘴唇:“是......他也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那你这十年为什么一次也没有联系过他?”齐知舟眼神忽然变得锐利,“你难道不知道失去你他会有多痛苦吗?还是说你在折磨他?”
  边策眉心微微一蹙,眼底掠过一丝伤痛和愕然:“我怎么会......”
  齐知舟猛地闭了闭双眼,意识到刚刚那句话有多么尖酸刻薄后,他长呼了一口气,仰头靠着冰冷的瓷砖墙面,声音低哑下去:“对不起。”
  边策摇摇头:“是我的错,知舟,你不需要道歉。”
  他顿了顿,仿佛终于下定决心般,将一切坦诚相告:“这十年,我一直被齐博仁控制着。他严密监视着我,我找不到机会离开。我也怕贸然来找你们,一旦被发现,会给你们带来更多的麻烦。如果我的死,能让你们好好生活,我本来打算......这辈子都不再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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