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齐知舟的的意识像泡在海里,浮浮沉沉。
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出一个念头——有人照顾我的,边二一直都陪着我,他要是敢走,我就打他!
但即刻,他又想道不对,我已经没有边二了,如果不是边二,我谁都不要。
齐知舟眉心拧出一个倔强的弧度:“忍着......要忍住。”
边朗用指腹缓慢揉他的眉头:“每次都烧的这么厉害,是怎么忍下来的?”
齐知舟像一个设定好的机器人,自动开启了“忍”这个程序,他不再说话,紧紧抿着嘴唇。
边朗靠坐到床头,轻轻托起齐知舟的脖颈,让他像小时候那样枕着自己的大腿。
“知舟,不用忍了,”边朗抚摸齐知舟乌黑的睫毛,“以后都不忍了。”
这个姿势让齐知舟感到很安全,他在意识深处潜入了一片深海,那里没有滔天的大火,海水居然是温暖的,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只小舟,海水托着他轻轻地摇。
高热成了一种微妙的催化剂,推着齐知舟卸下层层防备。
海水包裹着小舟往遥远的深处回溯,一直回到他还是小少爷的岁月。那时候他连天上的星星都能要到,最大的烦恼是怎么让边朗多陪陪他,多朝他笑。
于是,齐知舟挪了挪身体侧躺着,蜷缩起双腿,两手握成拳贴着下巴。
“又来,”边朗轻笑着一声叹息,“每次发烧就这样,缠人得很。”
齐知舟浑身滚烫,就连鼻息都是炽热的。
边朗觉得他这样特别像一只猫,那种高贵优雅又骄矜难伺候的小白猫,于是弯曲手指,用指骨挠挠齐知舟的下颌。
“边二!”齐知舟发出的声音也像小猫,毫无威胁力,“我打你!”
边朗使坏,弹了一下他的下巴尖:“娇气包,细胳膊细腿的能打谁,也就嘴上嚣张。”
齐知舟好委屈,总是习惯性上扬的嘴角下撇着。
边朗趁着他神志不清,故意逗他:“小少爷,你今年几岁了?”
齐知舟闭着眼睛,嘴唇紧抿。
“大人问问题,你不回答,没礼貌。”边朗吓唬他,“不陪你了。”
齐知舟捏着的拳头紧了紧:“边二,我打你......用鞭子打你,打你!”
“好好一个教授,脑子里全是打打杀杀,你那些崇拜者成天夸你温柔儒雅,也不知道怎么夸出口的。”边朗笑着捻开贴在他额头上的一缕碎发,“不烦你了,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齐知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边朗调暗病房里的灯,久久注视着枕在他腿上的齐知舟。
他察觉到有一部分的齐知舟戴上了面具,成长为了温润如水的齐教授,另一部分的齐知舟则留在了十年前,留在那场大火发生之前。
不管是哪一部分的齐知舟,乖还是不乖,沉稳还是莽撞,柔和还是跋扈,他都好想拥有,想到身体里的每根神经都隐隐作痛。
“知舟,”边朗的声音低得几乎无法听闻,“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喜欢我,好吗?爱我,好吗?”
尾音战栗着融进飘满消毒水气味的空气里。
齐知舟没有听到,所以不会回答。
边朗垂眸自嘲地笑了笑,他非常清楚,即使齐知舟听到了,也不会给他回答。
·
天蒙蒙亮时,林森打来电话:“边队,你的伤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都是皮肉伤。”边朗小心的为齐知舟掖好被角,起身走到窗边,“地下拳场那边有什么新情况?”
林森说:“陈阿强还有另外三个死者确实都是拳手,死于人鱼药剂,根据供述还有另外四个拳手死了,已经请分局协助去抛尸地确认了。”
“嗯,”边朗面色凝重,“继续。”
“有几个新情况。”林森严肃道,“案发港口是十年前停止使用的,这块地的开发权,在芳园地产手里。”
边朗双眼微微眯起,说出了一个名字:“方如山。”
林森:“还有就是,现场抓捕时死了一个人。”
边朗:“这个我知道,摔死的,我差点被那傻|逼弄死。”
“不是那个人,”林森呼了一口气,“是个胖子,被割喉死的。”
“胖子?”边朗眉眼沉郁。
林森说:“我们比对了监控,这个胖子在7月15号晚上,也去了宿醉酒吧。”
——有人联系我,希望我改造一种新药。我是研究基因的,对这类药物很感兴趣,所以就赴约了。
边朗回想起齐知舟对他说的话,如果齐知舟真的有另一面身份,那么这个胖子就是唯一的知情者,却被割喉杀害了。
“我知道了,”边朗转头看向病床上的齐知舟,“我现在就回去。”
挂断电话,边朗摸了摸齐知舟的额头,确认齐知舟已经退烧了,然后离开病房,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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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哒”一声轻响,病房门合上。
同一时刻,齐知舟漆黑的眼睫动了动,而后睁开了双眼。
他眼底混沌不再,而是一片镇静清明。
胖子死了,在他预料之外,却倒也没有让他太意外。
对于权贵们来说,胖子作为一个黑拳市场的掮客,不过是个小喽啰,也许在他们眼中连蚂蚁都不如。
而“山灰”,在他们看来拥有改造基因药剂的能力,是一定要保住的。
杀掉胖子,不给他任何供出“山灰”的机会,弃车保帅之举。
齐知舟的眼皮因为高烧而万分沉重,就连眨眼都十分费劲。
就在他沉思时,合上的病房再度打开,齐知舟甚至来不及再阖眼,就这么愣愣地看着边朗走到病床边。
边朗垂眸俯视着他:“醒了就起床,和我去市局。”
齐知舟嗓音还很嘶哑:“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从小到大,你在我面前装睡的次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边朗哼笑,“我能分不出来?”
齐知舟慢腾腾从床上坐起来,被输液针扎得青青紫紫的手掀开被角:“走吧。”
边朗打量他两眼:“就这么走?”
齐知舟怔了怔:“刷个牙再走?”
“要么去酒吧瞎折腾,要么和不三不四的人约会,要么被袭击,要么看黑拳,要么发高烧,没一天让人省心。”边朗英俊的眉头皱起,卷大葱似的将齐知舟卷在被子里,一把扛在肩上,没好气地说,“太阳还没出来,就这么出去冻死了算谁的?再发烧我就把你扔路边,谁把你捡走了我给他发锦旗!”
齐教授毫无尊严的被卷在被子里带走,恼羞成怒地说:“边朗!放开!”
隔着被子,边朗一巴掌拍在齐知舟屁股上:“喊什么喊,留点嗓子等会儿坦白从宽用。”
齐教授头朝下,虚弱地挣扎:“边朗!”
“老实点,”边朗痞里痞气地一笑,“像你这样的小猫卷,我最多三口就吃光。”
第29章
边朗扛着一卷薄被大步流星地进了市局,在走廊上碰到刚从厕所出来的林森。
林森跟在边朗后边,一脸天真无邪:“哥,你弄一床被子来干嘛?真打算在局里安家啊?哥真不至于,就算齐教授没相中你,但我相信凭你的条件一定能够成家的......”
边朗懒得搭理他,径直进了休息室,顺手把空调温度上调到25。
方锦锦正趴在桌子上小憩,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棉花玩偶取暖,她听见响动掀起眼皮,惊喜地大喊:“边队!你真是我的亲队长,知道我冷还特地弄床被子来!”
“边上去!”边朗说,“别碰!”
“不是给我带的啊?”方锦锦悻悻地收回打算抢被子的手,八卦兮兮地损自家队长,“哦我知道了!一定是美丽高贵善良大方的齐教授不理你这个银毛非主流,你心寒了,所以走到哪儿都要带着被子。”
她和林森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贱笑出声。
“都安静点儿,”边朗“嘘”了声,“你们高贵美丽可爱大方的齐教授脸皮薄,等会儿真把他弄急眼了。”
方锦锦不以为然:“齐教授又不在。”
林森附和:“而且就算齐教授在又怎么了,我们在夸他又不是损他。”
“就是!”方锦锦来劲了,挤眉弄眼地说道,“边队,你不觉得齐教授特别像一块奶油小蛋糕吗?白白的香香的,长那么好看,让人贼有食欲。”
“奶油小蛋糕?”铁直男林森无法理解这种比喻方法,“蛋糕能被装起来带走,齐教授又不行。”
“怎么不行啦?”方锦锦大声反驳,“边队没把齐教授装起来带走,是他没那个能耐!”
他们正在就“齐教授是否是一块能被装起来带走的小蛋糕”这一话题展开激烈辩论时,边朗轻手轻脚地将扛来的那卷被子放在沙发上,被角往下撸了撸,被子里露出一个脑袋。
边朗:“你把脑瓜子埋进去干嘛?也不怕憋死。”
方锦锦看了一眼,从椅子上几乎是弹射了起来,吱哇乱叫道:“边队你大可不必啊!就算爱而不得,你也不能弄个齐教授的仿真娃娃来凌辱啊!你你你......你这就过分了啊,你的道德底线真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