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陈遂最看好楚存的一点,仍是楚存身上的部件都是品质上佳的药草,陈遂免去了花钱买药草的功夫, 只需切下一截楚存的小指, 便能充作药用。
“手伸过来一点。”陈遂不满道, “切不到了。”
楚存叫苦不迭:“你非要切我么?剑宗那么多药草, 不能用?”
陈遂抓着他手放在木板上, 放正了:“那些要钱。”
“我的灵石都给水青去修大荒秘境了。至于那里经营成一份产业,也需要一段时日。”陈遂理直气壮,“反正你也死不了。”
楚存小半的手掌被削去,露出一节莹润的白骨,他只得一面催动灵力重新生出。
一面思考着自己认陈遂为主的意义。
陈遂说能让他摆脱游仙的桎梏。这是楚存一直想要的, 受限于游仙的人生并非他的宿命, 不过是作为游仙棋子的使命。而游仙已暂且抛下他。楚存躲在剑宗的地牢里, 那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但是跟着陈遂, 怎样看都比跟着游仙还要命苦。陈遂都不将他当人看,顶多当作一截还算有用的碧藕。
“张嘴。”陈遂的木勺子又递到他嘴边,“我怕你无法自行愈合, 你还是喝些补品罢。”
楚存只得咽下那汤汁。
味道是苦的, 有种奇怪的味道混杂其间。他在背地里咒骂陈遂, 却也不得不承认陈遂在医道上走得很远。大抵是他精通杀人的缘故, 他清楚如何致人于死地,也明白如何救下一个人。
手掌完好如初,甚至比前几日被陈遂烧得不成人形时还要坚韧几分。
陈遂喂完他, 便扶着墙走开了。
“季春君,你几时才醒来?”陈遂总对那剑自说自话,“再不醒来, 我要用你的剑去捅我弟弟的菊花了。”
楚存一口热汤吐在地上。
老四正拿着扫帚,见他一吐:“败家玩意儿,你吐我才弄干净的地做什么?”
楚存默默地缩回角落。
炼丹房里,陈遂的地位无疑是最高的,他只要炼丹失败,便无差别攻击这里的所有人,没人能不遭殃。
其次是老四,明明只是个筑基的废物,掌管着炼丹房的干净地板,会责骂每一个弄脏炼丹房的人,连陈遂也无法幸免,总被骂得狗血淋头。再次是银姝和狗蛋,两条蛟龙被陈遂调得和狗无疑,无非一个是会吹笛子的狗,一个是总狗叫的狗。再菜是那把谢传恨的老剑,上头的魂魄叫“季春君”,整日沉沉睡着,陈遂一直想让他彻底苏醒。
最后的最后,才是可怜的楚存。
陈遂说需他帮着炼药,谢了了二话不说就给楚存喂了毒让陈遂将他当狗养。天杀的陈遂天天切他炼药。
“你喝不喝?”陈遂问老四,“刚煮的藕汤,味道还可以。”
老四皱着眉:“哪来的藕?”
“楚存身上切的。”陈遂说,“洗干净了,一点味都没,喝了能大补。”
楚存想到自己胃里的那些白色碎末……原来出自自己身上,一想到愈发心酸。虎毒尚不食子,楚存吃了好几日自己炖的汤。
从游仙手上到陈遂手上,境遇竟还糟糕了几分。
“别哭了,傻弟弟。”陈遂背对着他,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这一切都是划得来的。你没发觉你被反复削去的部分,游仙已不能完全掌控了么?”
楚存大喜过望:“那我迟早能脱离她的掌控!”
陈遂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别想太美了。你想想游仙何等人?多年之前能纵横一方的角色,不会没本事的。”
“等我杀了她后,你便明白你能如何活下来。”陈遂不欲多说。
他今日着急的已不是经脉的旧伤。
谢传恨不至于骗他。待到伤好,陈遂的修为又能前进一境界,追赶上谢了了。
“主人,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杀了她?”楚存问,“那你切我做什么?”
至少要等到季春君恢复意识。
陈遂在犹豫是否要在去西野前,与老四去一趟铁牛岭。那里的蛛丝马迹或许能有利于他了解西野发生的事。
对付游仙和施义都有准备。
“切你自然是好玩。至于她几时死,我也想知道呢。”陈遂道,“你花上几十年寿命,去天机阁找个修士算上一卦不就知道了?算完再告诉我,我还要活久些。”
楚存方才热血澎湃,陈遂简短说了几句话,他又心如死灰地坐回角落里,还得小心不碰到陈遂道瓶瓶罐罐。
哎陈遂,哎天道,有人给他做局了。
“这剑应当醒来,到了我算出的日子。”陈遂拎着剑,“是缺了什么?”
“魂魄已温养好了,没出一份差池。而这邪术我已在旁人身上试过无数次,怎么在季春君身上迟迟未能见效?”
楚存不语,只是一味地捂紧自己的屁股,怕陈遂怒火攻心真来上一剑。
陈遂一向喜欢用他撒气,若游仙在还能稍微制止陈遂,只是如今游仙自身难保。
“过来。”陈遂叫他。
楚存不动:“我不过去,你对我好一点,不然我就……我就不长出左边的手掌了。”
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换来了陈遂不到眼底的笑。
“听话。”陈遂哄着他,“不然我让银姝来对你动手动脚了。”
“我是个男的,银姝也是!”
陈遂道:“不然呢?银姝要是个女的,他也看不上你。他如今是个男的,对你也能将就用一用。”
楚存极没骨气地过去了。
陈遂伏在桌前。桌上乱无章法放着几只瓷碗,是陈遂这几日的战果。
楚存只能辨认出那红色的是气血丹,又与寻常气血丹有些不同。
他还来不及细看,手心又是一疼。
“怕陈昭的血,使得我的血脉已不再纯粹,滋养他剑身也慢了些。”陈遂喃喃道,“楚存的血是大补的灵药,或许也能作辅料用用。”
“哥,我承认我在剑宗干过不少坏事,你娘留下的玉盏是我打碎的,楚天阔当年的几本剑谱也是我烧的,有一年你一个人去不周山,我将你的气血药全换成了保孕丹……此外我真没对你做什么。”
陈遂的目光从剑上移开:“原来这事是你做的。”
“你不知道啊?”
陈遂只是回头望了眼烧着的水:“我以为是游仙所为,毕竟她一直想要我死。”
“那你就当作是游仙所为吧,就算是将天底下所有坏事都当作游仙所为,我也绝无半分怨言。”楚存不动声色地到老四身后去,“要打人不能在炼丹房里打。”
陈遂只是笑了笑:“你胆子就只有这般小?我是会计较这种小事都人么?如今杀了游仙才是当务之急,其他的都能暂且放一放。”
“你先把木桶放下,铁壶也是。就算是我这元婴修为的草,每日被你浇上两壶滚水,也是会死的。”楚存紧紧抓着老四,“老四,你看他。要是滚水滚水一浇,炼丹房的地板又会翘起来,到时候你有的忙了。”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陈遂忽然道。
“所有人都说季春君是个好人,他或许需得一个好人来唤醒。我不行,是我手上的血太多,唤醒他不过是为来谢传恨口中修复经脉的方子。银姝和狗蛋并非剑修,也不行。”
老四说:“四条腿的兔子没有,两条腿的正直剑修剑宗那么多。”
“谢传恨要借此试探我是否是个真好人,我便不能借用剑宗的人,剑宗的人总会走漏风声。”陈遂面露难色,“是我心不纯?还是我的恶意不加掩饰?”
如此一来就不得不出剑宗去。
“山下呢?”老四道,“不如去山下看看?”
“我想去铁牛岭一趟。”陈遂道,“那之前你要去山下,也行。从铁牛岭来回要整整五日,再过十日便要去西野,正好能赶上。”
“铁牛岭是什么地方?那里有很多厉害的剑修么?”楚存一知半解,“老哥,那你去铁牛岭的时候不会打我喽。”
陈遂微微一笑:“还有银姝呢。”
“我要炼出的那枚丹药,医仙也未必能炼成,这些时日就请你多多支持。”
去铁牛岭,老四或许就不会再跟着他了。陈遂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但他向来不据预感行事。
“好久没回去了,我那鲛珠链子,还不够。我得在山下买点好东西带过去。”老四说,“还得换身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