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他……他这一定是在琢磨怎么用最残忍的方式,折磨死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不,我绝对没看错。”
  男人笃定地说,眼神里充满了凝重。
  “那是一种……猫捉住老鼠后,不急着吃掉,反而要尽情玩弄一番的笑。这个副本,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棘手啊……”
  他们的窃窃私语,宿珩听得一清二楚,却懒得理会。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了面前那杯盛着“鲜血”的酒杯。
  暗红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荡,映出他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抬眼,视线越过长长的餐桌,与肖靳言那双带着探究与挑衅的目光,在空中遥遥相撞。
  随即,宿珩微微颔首,将酒杯举至唇边,隔空与他碰了一下,然后仰头,将杯中那带着铁锈味的液体,一饮而尽。
  做完这一切,他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转身离去。
  他挺拔清瘦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餐厅侧面的阴影里,只留下一室压抑的沉默,和一群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晚餐”。
  宿珩的离开,像一个信号。
  餐厅里那股紧绷到极致的氛围,非但没有松懈,反而变得更加诡异。
  那位臃肿畸形的厨师,不知何时又推着餐车,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门口,一双挤在肥肉里的眼睛,贪婪地扫过在座的每一位客人。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跟在宿珩身边的黑白女仆装女孩,迈着小碎步,重新走回了餐厅。
  她径直走到了肖靳言的身边。
  前一秒还挂在脸上的那种属于少女的惊恐与不安,此刻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人偶般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僵硬。
  她的声音,也变得阴冷而刻板,像是从古老的留声机里播放出来的。
  “这位客人。”
  女仆微微躬身,但那双蓝色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肖靳言,里面空洞得像两颗漂亮的玻璃珠。
  “晚餐过后,请您去浴室沐浴更衣。”
  “请务必将自己清洗干净。”
  “不要让公爵大人,等得太久。”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透着不祥。
  尤其是最后一句,那冰冷的语调,简直像是死神的催命符。
  餐厅里的温度,仿佛降了几度。
  几个胆小的玩家,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看向肖靳言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仿佛在看一个即将被送上祭台的牺牲品。
  然而,作为“牺牲品”本人,肖靳言的脸上,却看不到半分恐惧。
  他甚至还抽出空,用餐叉慢条斯理地又切了一小块肉,送进嘴里,细细品味了一番。
  等吃完了餐盘里的食物,肖靳言才懒洋洋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女仆。
  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里带着几分野性的不羁。
  “好的。”
  他答应得干脆利落,甚至还冲着女仆眨了眨眼,语气轻佻得仿佛不是去送死,而是去赴一场期待已久的艳遇。
  “麻烦你转告公爵大人。”
  “我今晚,一定会让他……非常满意。”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
  这家伙是真不怕死,还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都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敢主动去挑衅那个喜怒无常的古堡主人?
  那个之前提醒同伴的男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看肖靳言的眼神,已经从看一个勇士,变成了看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一个坐在肖靳言不远处的,看起来颇有几分江湖气的男人,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反倒笑了起来。
  他摇着头,冲肖靳言竖了个大拇指,半是调侃半是佩服地感慨了一句。
  “兄弟,有种!”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肖靳言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将最后一口“血酒”饮尽,用餐巾擦了擦嘴,然后站起身。
  “嗐……谁说不是呢?”
  他丢下这句话,便在女仆的引领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厅。
  ……
  另一边。
  宿珩顺着那道巨大的旋转楼梯,一步步走回了二楼。
  幽暗的长廊里,墙壁上那些肖像画的眼睛,依旧在阴影里无声地转动着。
  仿佛在用一种永恒的,死寂的目光,审视着他这位新上任的“主人”。
  宿珩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停在了长廊尽头的一扇小门前。
  他推开门。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几乎占据了半个楼层的书房。
  高耸的书架直抵天花板,上面密密麻麻地塞满了各种厚重的精装古籍。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纸张与灰尘混合的,古老而沉闷的气息。
  宿珩走到一张巨大的书桌后,拉开椅子坐下。
  他闭上眼,将意识沉入这片属于肖靳言的心门世界,感受着这里无处不在的,压抑而疯狂的规则。
  这里的一切,都围绕着“猎杀”与“被猎杀”展开。
  他是唯一的猎人。
  而那些被困在这里的玩家,包括肖靳言,都是他的猎物。
  【规则二:您只在“侍寝”时进食,在您的客人情意最浓时,享用那颗温热的,跳动的心脏,会更加美味】
  那条冰冷的规则,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情意最浓时……
  宿珩的眉心轻轻蹙了一下。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书桌上摊开的一本古老相册上。
  随后伸出手,翻开了那本相册。
  相册里,贴着一张张黑白的老照片。
  照片上,是同一个穿着白色蕾丝礼服的,脸色苍白的年轻贵族。
  是“阿诺斯公爵”。
  他时而站在古堡的窗前,神情忧郁地眺望远方。
  时而坐在钢琴前,指尖轻抚琴键。
  每一张照片里的他,都俊美得如同画中人,却也孤独得像个幽灵。
  宿珩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直到最后一页。
  那是一张双人合照。
  照片上,“阿诺斯公爵”不再是一个人。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身形高大的男人。
  那个男人背对着镜头,只留给世界一个模糊的,看不清面容的背影。
  可宿珩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肖靳言。
  照片的下方,用漂亮的羽毛笔,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
  【我的爱人,我的晚餐。】
  宿珩看着那行字,指尖无意识地,在照片上那个高大的背影上,轻轻摩挲着。
  他忽然明白了。
  这个所谓的“血色古堡”的副本,并非单纯的杀戮游戏。
  它是一个不断重复的,充满了绝望与悲剧的循环。
  阿诺斯公爵爱上了不该爱上的猎物,最终却不得不亲手将他吞噬。
  而这份爱与绝望,又成了滋养这座古堡,让悲剧一次又一次重演的养料。
  肖靳言,就是被这个循环选中的,新的“猎物”。
  而宿珩自己,则成了那个执行悲剧的,新的“阿诺斯公爵”。
  他需要打破这个循环。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叩响了。
  是那个女仆的声音。
  “公爵大人,您的‘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第99章
  书房的门在身后无声地合上。
  宿珩没有立刻回自己的房间, 而是站在原地,听着女仆的脚步声沿着走廊远去。
  那声音里,透着一种即将见证一场盛宴的, 病态的兴奋。
  空气里那股腐朽的冷香,似乎又浓郁了几分。
  宿珩抬手,解开了领口那圈僵硬的蕾丝花边, 又松开了最上面的两颗珍珠纽扣,让冰冷的空气得以接触到皮肤,驱散那股若有似无的窒息感。
  随后转身走向主卧。
  房间的门虚掩着。
  推门而入后, 一股混杂着潮湿水汽和某种木质清香的陌生气息, 扑面而来, 冲淡了房间里原本的冷香。
  昏黄的烛光下。
  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赤着上身,站在那面巨大的穿衣镜前。
  他下身只松松垮垮地围了一条浴巾。
  水珠正顺着他宽阔的脊背, 沿着那道流畅而结实的肌肉线条,一路向下,没入浴巾的边缘。
  这人自然是刚洗完澡的肖靳言。
  他似乎完全没把这里当成龙潭虎穴,姿态放松得像是回了自己家。
  听见开门声, 他手上擦拭头发的动作停也没停, 只是透过镜子, 将一道懒洋洋的视线投了过来。
  “公爵大人。”
  他开口, 声音带着刚出浴的沙哑,腔调拉得又长又慢, 每个字都裹挟着毫不掩饰的调侃。
  “你这儿的待客之道,还挺周到的。”
  宿珩没理他, 径直走到那张巨大而华丽的复古大床边,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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