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盒子里面,空空如也。
铁皮内壁干干净净,别说饼干了,连一点饼干碎屑都没有。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那瞬间的错愕和茫然,清晰地写在她脸上。
随即她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用力一拍自己的脑门。
“哎哟!瞧我这记性!”
她懊恼不已,但很快脸上的笑容又重新堆了起来,只是看起来多少有些勉强。
“这盒饼干……我昨天给吃完了……就剩个空盒子忘了扔了!”
“实在不好意思啊,年纪大了,记性也越来越差了!”
她把空盒子随手放在走廊靠墙的窗台上,挨着一排积了灰的空花盆。
又转身对两人说:“你们等等啊,我再去给你们找点别的吃的,我闺女上次拿来的那个进口水果糖,也不知道放哪儿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转身急匆匆地回了202房间。
宿珩和肖靳言站在原地没动。
很快,他们就听到从202房间里,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悉悉索索声。
还伴随着老太太低低的、带着困惑的自言自语。
“咦?怎么盒子全空了,这么快都吃完了……”
“旺祖啊,你是不是又偷吃了?跟你说了多少次,这些好东西要省着点吃……”
“唉,算了算了……等明天,明天让儿子多带点过来……”
“那孩子,就是孝顺,我说什么他都记着……”
嘀嘀咕咕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只剩下含糊不清的念叨。
第47章
杨桂芬絮絮叨叨的声音消失在门后, 202房间的门也慢慢合拢。
走廊里只剩下宿珩和肖靳言两人,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阴冷气息。
几分钟后,201的病房门被重新拉开。
徐医生走了出来。
他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像糊了一层不均匀的腻子,嘴唇也毫无血色。
一丝若有似无,混杂着消毒水和某种……东西开始腐烂的酸腐气味, 从他身上那件不太合身的白大褂上散发出来。
很淡,却足够清晰,钻入鼻腔时, 令人胃里隐隐作呕。
刘晓花紧跟着出来, 脸上勉强挂着对医生的客气。
“辛苦您了, 徐医生。”
她说着,视线转向宿珩和肖靳言, 又恢复了那种不耐烦的神气。
“诶,你们两个,过来搭把手……”
“等等。”
徐林致忽然开口。
他的声音有些发飘,像是绷紧的弦, 但语气却带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坚持。
他拦住了刘晓花, 目光转向宿珩和肖靳言。
“你们……跟我来一下。”
“我有点事情, 需要交代。”
刘晓花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她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徐林致, 眼神里闪过一丝困惑和不易察觉的不悦。
又瞥了瞥门口站着的宿珩和肖靳言,似乎想从他们脸上看出点什么。
但她最终没说什么, 只是不太情愿地“哦”了一声,目送着徐医生带着那两个新来的护工, 朝楼梯口走去。
三人沉默着踏上通往三楼的楼梯。
楼梯间的气味更加浑浊,光线也愈发昏暗。
刚走到三楼走廊,宿珩的目光便落在了走廊上的值班室。
更准确地说, 是值班室原本应该有门的地方。
现在那里……只剩下一个黑黢黢的,形状不规则的洞口。
整个门框连同门板,都不翼而飞。
洞口边缘的墙体上,还残留着被暴力拉扯出的新鲜豁口,碎裂的木头茬子参差不齐地支棱着。
宿珩脚步顿了顿,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身旁的肖靳言。
对方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仿佛只是上来叫个人,顺手拆个门而已。
宿珩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这家伙……下手还真是一点不含糊。
他心里,竟对那个看起来惊魂未定的徐医生,莫名生出了一丝……微妙的同情。
徐林致领着他们,穿过那个被暴力破坏的门洞,走进了值班室。
值班室不大,地面都是碎木屑,一片狼藉,陈设也简单得可怜。
一张靠墙的行军折叠床,床单皱巴巴地堆在上面。
一张旧书桌,上面放着一台屏幕积灰的台式电脑。
旁边还有一个半高的木头书柜,一半塞满了医学相关的书籍,另一半则乱七八糟地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的药品和医用耗材。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尘封的霉味和消毒水混合的气息。
徐林致走到墙角的水池边,拧开水龙头。
冰冷的水流哗哗冲下。
他拿起一块边缘发黑的药皂,一遍又一遍,极其用力地搓洗着双手。
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泡沫被冲走,又重新搓起,反复了好几遍,像是要洗掉一层看不见的污垢。
“随便坐吧。”
过了好半晌,他一边用纸巾用力擦拭着湿淋淋的手,一边低声说。
声音依旧有些虚弱发颤,但比起刚才在楼下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似乎镇定了不少。
大概是肖靳言不久前那“友好”的劝说,起了点作用。
至少让他认清了现实——
他已经不在现实中了,而是被卷入了一个荒唐诡谲的世界。
徐林致从口袋里掏出自带的小瓶酒精喷雾,对着自己双手正反面仔仔细细喷了一遍,又反复揉搓干了。
肖靳言这才慢悠悠地走到书桌前,拉开那张吱呀作响的木头椅子坐下。
他手指在布满划痕的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叩击着。
问徐林致:“你对这家疗养院,了解多少?”
徐林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他收好酒精喷雾,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身前。
大概是想起了这两天的恐怖经历,他的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我……其实了解得不多。”
他声音艰涩,“我是两天前的上午,才刚到这里报到的实习生。”
“但一进来,我就觉得不对劲。”
他回忆着,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那天外面明明……明明是阴天,还飘着小雨,天色很暗。”
“可一走进疗养院的大门,天就变成了这种……灰蒙蒙的鬼样子。”
“一点风都没有,闷得人喘不过气。”
“我对这里的人和事,几乎一无所知。”
徐林致摇了摇头,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恐惧。
“而且……一到晚上,这里就特别吓人。”
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神经质的颤抖。
“总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有时候是哭声,断断续续的,就在走廊里飘……”
“有时候是脚步声,很轻,像有人穿着那种软底鞋,在你门外……来来回回地走……”
“还有……还有敲门声……”
“所以我才……才吓得把门堵上,躲在里面不敢出来。”
肖靳言听完,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抬眼看着徐林致,“院长呢?”
徐林致茫然地摇头:“没有……我从进来就没见过院长。”
“他的办公室就在隔壁,中间隔着一间资料室。我去敲过门,但一直没人响应,我还以为他出去了。”
肖靳言闻言,那双黑沉的眸子中略过一抹凝肃。
他忽然站起身,二话不说就朝外走去。
宿珩看他这架势,心里大概知道他要干什么,同样默默跟了上去。
路过资料室后,就能看到院长办公室的门,门牌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了。
门关得紧紧的,上面还挂着一把老式的铜锁头。
肖靳言走到门前,看都没看门锁,直接抬起长腿,对着门锁的位置,就是干脆利落的一脚!
动作流畅,力道十足。
“砰——!”
一声沉闷又刺耳的巨响。
老旧的木质门板,连同门框,应声向内爆裂开来!
木屑混合着灰尘,簌簌飞溅。
宿珩站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看着那摇摇欲坠的破门,眉心不禁剧跳了一下。
这家伙……
是跟门有仇吗?
怎么看见门就想踹?
肖靳言大概是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坦然道:“个人习惯,这样比较节省时间。”
宿珩:“……”
徐林致:“……”
门被踹开的瞬间。
一股难以形容的浓烈腐臭味,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熏得人几欲作呕。
门内光线晦暗。
一道摇摇晃晃的人影,从门后透了出来,悬在半空中。
宿珩瞳孔微缩。
肖靳言脸上的表情也立即收敛,眼神沉了下来。
跟在最后的徐林致更是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幸好扶住了墙才没让自己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