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104章 失控的吻(2)
  正如刘勃老师所说:“恕”不是居高临下的宽容, 而是对他人的需求感同身受的能力[1]。
  江晏清并不希望失去这种能力。
  神失去人的能力,未尝不是一种残缺。
  宋时序认真倾听,面色郑重, 询问道, “你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也会这样吗?”
  江晏清想了想,微微皱了一下眉, 坦白道,“会, 即使是面对爱我的家人, 我的心也只是触动了一下, 我的大脑告诉我, 我其实爱着他们, 但……我的内心好像产生不了强烈的爱意,仅仅是那种平静、自然、细微的情感, 就像藏于深海的暗流,海面上永远风平浪静……”
  宋时序沉默了一会, 谨慎道:“给我一些时间,我需要仔细想想。”
  “好。”
  江晏清拿过一旁的竹简,查看冥河的情况。
  宋时序陷入沉思。
  如果江晏清还是人类,那么从心理学的角度看,江晏清描述的情绪变化可以反映出心理适应的过程,即随着时间的推移, 江晏清对特定刺激(如对季铭洲等“仇人”的反应)的应激反应正在减弱,这在一定程度上是正常的。
  这种现象被称为“情感钝化”或“情绪习惯化”, 是大脑的一种保护机制,有助于人类在面对持续的负面刺激时保持心理平衡。
  江晏清的担忧在于这种变化可能会影响到他的同理心。
  同理心是指理解并感受他人情绪的能力,它是社会连接和人际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如果情感钝化过度,确实会导致江晏清对他人情绪的感知和共鸣减少,从而影响同理心。
  如果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江晏清在其他情境下也能正常体验和表达情绪,以及能理解和关心他人的感受,那么问题并不大。
  倘若相反,江晏清可能需要寻求专业心理咨询师的帮助,通过谈话疗法来探索和处理潜在的情感问题,以保持情感健康和人际互动的质量,在日常的生活中,他甚至需要通过正念练习、情绪调节训练、以及保持与他人的深度交流来维护和提升同理心。
  可最大的问题是,现在的江晏清不仅不是人类,还是一位没有情根的半步帝尊境界的神明,心理学对他的作用能有多少呢?
  宋时序苦恼地思索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江晏清虽然失去了情根,还在历劫后变得情感淡漠,但他仍然是江晏清啊!
  宋时序试问道:“晏清,你今天……你怎么会突然提醒我参加成人礼?”
  江晏清放下竹简,“邓老师抽到了你的学号。”
  他无需多言,宋时序就能了解全貌,这是他们之间特有的默契。
  宋时序了然,心道:果然是这样……
  是为了让其他人开心。
  不是为了见我……
  尽管答案如预期般降临,宋时序的内心深处仍泛起了无法言喻的惆怅和失落,仿佛秋水微澜,在心湖上掀起阵阵涟漪。
  他很快将失落遮掩得干干净净,面上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不迫的优雅。
  “晏清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有变。”宋时序欣然浅笑。
  江晏清并非冷漠,而是内心的炽热被深藏,犹如寒冬中的温泉,表面凝霜,内里却涌动着暖流。
  岁月如梭,每一次日出日落都见证着世事的沧桑变换,然而,有一个人,即使风雨洗礼,千帆过尽,他的内心世界仍然是初升的太阳,始终保持着那份纯粹与赤忱。
  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十世劫难并没有改变江晏清的初心,他的眼睛依然看得到人间百态,心里依然装着芸芸众生,他能让每一个与他相遇的人,都能感受到希望与美好,感慨人间值得。
  这就是宋时序深深爱着的人,天上人间,独一无二。
  “是吗?”江晏清扪心自问,得不到答案。
  “嗯,我们相处的每一世,我都清晰地记得,”宋时序认真道,“当然,你的心境早已今非昔比,情绪自然变得稳定与平和,这是正常现象。”
  江晏清听了进去,点了点头。
  他不是第一天知道宋时序了解自己,甚至有些时候,江晏清感觉宋时序比他更了解自己。
  宋时序仿佛是一面明镜,能映照出他最真实的模样。
  “在你看来,我的同理心会降低吗?”江晏清问。
  “同理心并非依赖于情绪的起伏,它更多来自内心的关怀和理解。同理心不在于情绪的强烈,而在于心灵的广度。”宋时序柔声道,“即使你的情绪变得淡然,你依然能关心和体谅他人,所以,你的同理心并没有减少分毫,相反,你能够冷静下来,以更广阔的视野去接纳他人,即使面对曾经的仇敌,也能从中提炼出人性的共通之处,更利于修行不是吗?”
  江晏清恍然明悟,心中的疑惑一扫而空。
  那长久萦绕于心的迷雾被一阵清风拂去,心灵的天空豁然开朗,每一个跳动的思绪都沐浴在顿悟的阳光之下,温暖而宁静。
  “多谢华胥帝君解惑。”江晏清释然地笑了。
  “不,不客气。”宋时序对上江晏清那双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眸子,少有地被对方专注地望着,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江晏清忽然有些纳闷,这华胥帝君不是挺平易近人的吗?
  怎么在小金乌的眼中,会是那么冷漠残忍的形象?
  他回忆起某天跟小金乌唠嗑的场景。
  小金乌浑身绷紧,瑟瑟发抖:“你是没有见过华胥帝君灭世的场景,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恐怖!”
  然后开始声情并茂地描绘,以及控诉华胥帝君的残暴狠辣。
  华胥帝君悬浮在黑夜与黎明交替的天空,犹如吞噬万物的黑洞。
  恐惧爬上小金乌的羽毛,他凭着本能瑟缩回窝。
  那一天没有太阳。
  华胥帝君沉浸于黑暗和死寂之中,他的仙袍曾是流云般的洁白,如今却如同深渊的雾,浸染了无尽的绝望,一头银丝,转瞬化作漆黑如渊的长发,在狂风中肆意飞舞,
  他抬起手,轻轻一挥,那蕴含着无边力量的法术便如同破茧而出的恶魔,瞬间席卷天地。
  天空燃烧起来,星辰坠落,流火如雨,炽热的火舌舔舐着天穹,每一颗陨落的星辰都带着毁灭的诅咒。
  高楼大厦在烈焰中哀嚎,一座座崩塌,宛如多米诺骨牌倒下,敲出世界终焉的挽歌。
  大海愤怒地翻涌,海啸狂暴地扑向陆地,巨浪高耸,无情地吞噬着一切生机。大地颤抖,地震的怒吼震动九天,顷刻间山崩地裂,山火蔓延,红光映照天际,灰烬飘散。
  生灵在绝望中颤抖,万物在毁灭中哀鸣,黑暗笼罩人间,光明无处寻觅,世界仿佛被推向了终结的边缘,只剩下毁灭与寂寥的丧钟。
  这一天注定是小金乌的噩梦,上一个梦魇要追溯到后羿射死他九个哥哥。
  小金乌刚回天界不久,昊天上帝就让他去给华胥帝君送信,告诉华胥帝君,江晏清还活着。
  天知道小金乌的内心有多崩溃。
  他的好兄弟江晏清竟然是华胥帝君的命……
  真要命!
  要的不是华胥帝君的命,要的是他最后一只金乌的命啊!
  悲催的小金乌冒着被烧焦的危险,去给华胥帝君带话,快速丢下一句“江晏清是忘川之主”就飞走了。
  之后,华胥帝君从失控中找回神智,用时间溯洄将崩溃的世界还原。
  时光逆流,燃烧的天空逐渐褪去赤红,火焰如退潮般收敛,蓝天白云抚平了天穹的创伤。
  每一颗陨落的星辰,挣脱了毁灭的诅咒,再次回到夜空,在每一个夜晚闪耀。
  乱石从废墟中升起,重新组成昔日的高楼大厦,如同被时间之手抚平的多米诺骨牌,在空中静默无声。
  大海平息了愤怒,海浪温柔地拥抱着海岸,巨浪消散,生机重新在海岸线涌现。大地停止颤抖,地震的怒吼渐行渐远,山峦缝合地缝,山火熄灭,绿意覆盖焦土,金黄的阳光洒满天际,驱散了灰烬。
  生灵从恐惧中苏醒,万物在重生中欢歌,光明渐渐驱散黑暗,希望的曙光照亮了每一个角落,世界从终结的边缘被拉回,死亡的丧钟化为生命的奏鸣曲。
  时间的车轮逆转,末日的景象褪去,一切重归和谐与宁静,仿佛末日的景象从未出现,只有和平与繁荣永驻人间。
  人们如往常一样蜂蛹进地铁站,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拿着咖啡面包。
  太阳照常升起,似乎又是寻常第一天。
  只有小金乌的内心久久未能平静,一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华胥帝君太强太恐怖了,小金乌发誓,就算被烤成串串,也绝对不会让好兄弟跳进火坑!
  “小清清,你绝对绝对不能跟华胥帝君在一起,”小金乌抱着江晏清的腰假哭,“万一被他欺负了怎么办!呜呜呜……”
  江晏清回想起小金乌炸毛的模样,真是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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