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忘了。”江晏清随口道。
季铭洲轻轻叹了口气,抱着江晏清走回一楼,轻轻置于沙发上,又贪恋江晏清柔软的身体,迟迟没有放开他。
“等我一下。”
季铭洲最终还是松了手,走到沙发的一边,那里放着晚上收下来的衣物。
他拿了一双袜子,走到江晏清的身前,单膝跪地,先捂了捂江晏清的脚。
这双白净细嫩的脚,被男人的大手包裹,逐渐恢复了温度。
季铭洲的喉结重重一滚,喉咙干燥异常,望着眼前江晏清纤细的脚踝,不禁心神意动,难以自持。
想吻……
可是他不敢。
他愿意被江晏清狠狠踹一脚,却不愿招来对方的厌恶。
季铭洲替江晏清穿好袜子,至于鞋子——
鞋子碍事。
没有鞋子,他才能合情合理地把江晏清抱到床上。
季铭洲在心里打着小算盘,等算完数了才意识到,今晚的江晏清格外乖顺。
“小清?”季铭洲抬头,撞入江晏清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小爹,”江晏清俯下身,双手没什么力气地勾住季铭洲的脖颈,声音微弱,“我好像出问题了……”
季铭洲的心脏徒然一空,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恐慌感,下意识伸手将青年紧紧抱住,好像一撒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小清别怕,我在这里。”季铭洲安抚地上下摸着江晏清的背,“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在这里,你离我这么近,我却不想杀掉你,”江晏清低低地说,“我应该恨你,可我好像产生不了强烈的情绪了,小爹,我是不是病了……”
明心见性之境,不会让人失去为人的情感,即使没有情根,也不该连基本的情绪都丢失吧?
江晏清第一次遇到无法解释的难题,难得无措起来。
像是淋了一场夹雪的冰雨,季铭洲只觉得全身冻得发疼,身体被冰刀凌迟,疼到他近乎窒息。
“不,小清没有生病,”季铭洲鼻尖酸涩,努力让声音显得温和,“小清是长大了,变得内心坚韧,不会被无关痛痒的人影响,你说过,我在你的记忆里微不足道,你不在意我是对的,是我不配让你产生负面情绪,比我差的人也没有这个资格,所以小清,这很正常。”
心脏像是被人用刀尖捣烂,就连呼吸都泛着血腥味的疼。
没关系,怎么样都没关系,他是小清永远的医生,他一定能治好小清的心。
他的小清可以感觉不到负面情绪,但不能感受不到温暖、幸福与爱。
“也不是,完全不在意……”江晏清轻轻地说,垂下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如果不是为了获得完整的恶魂,真想不顾季铭洲的死活,把他体内的恶魂强行扯出来……
他不在意季铭洲,但季铭洲体内的恶魂可是顶级,他不可能不在意。
季铭洲一怔,心间像是打翻了一罐蜂蜜,甜腻的蜜在心上糊了厚厚一层,却无法格挡一声比一声激烈的心跳。
“小清,该睡了,”季铭洲平稳地把江晏清横抱起,声音无比温柔,“我的卧室有你以前用的毛毯和枕头,你睡我那会安心一些。”
“……嗯。”江晏清靠着季铭洲睡了过去,神魂出窍。
他要去问问宋时序,是不是他的修炼出了什么问题。
季铭洲把江晏清抱回房中,盖上松软的毛毯。
床上的青年似乎熟睡了,蝶翼般的睫羽掩着,在微凉的暖灯下,露出了白日里鲜少展露的温和无害。
季铭洲气质中的冷冽消失得无影无踪,心脏和江晏清身上的毛毯一样柔软。
他沉迷在江晏清的睡颜中,不远处的屏幕里,秦世勋失神地望着两人。
方才季铭洲抱着江晏清走进卧室时,他便心乱如麻,现在一颗心又闷又堵,像是被一块落石压着,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秦世勋紧紧攥着钢笔,强行把自己从失控的边缘拉回来。
他垂下了头,才发现——
钢笔的笔尖不知何时,在纸张上晕出一片墨色。
秦世勋放下笔,伸手握住放着杨晏照片的相框,酸涩的情绪在一瞬间涌上鼻腔和眼尾,他不禁憋红了眼眶。
小晏你看,他们在秀恩爱,是不是很过分……
小晏,小晏……你回来好不好?
悲伤将秦世勋包裹进无望的蝉蛹,眼前都是白茫茫的丝线,季铭洲什么时候把电脑带出卧室,他都没有察觉到。
“药不能停,”季铭洲把电脑放在书房的办公桌上,眼神戏谑,“你再消极怠工,我就把你这副样子截图发出去。”
他们这次的项目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季铭洲自认冷血无情,罔顾人命,但在烈士面前,他仍会触动,并怀有敬意。
烈士们的遗骸,是岁月无法磨灭的丰碑,是民族记忆中永恒的星光。
如果花些精力,能迎回那些曾为国家献出生命的英魂,季铭洲义不容辞。
更何况,其中还包含着挚爱之人父亲的遗骨。
那份沉重的寄托,如同纽带,连接着过去与现在,个人与国家,生者与逝者。
其意义之重大,无需赘言。
“我停药了,”秦世勋按压着额头,眉头紧锁,“江晏清能缓解我的症状……”
季铭洲的眼神一瞬间冷凝,“管好你的眼神,不要让小清反感。”
“你居然不想挖掉我的眼睛?”秦世勋对季铭洲的反应感到意外,以季铭洲的性格,派人来毁掉他的眼睛都正常。
季铭洲不置可否,“如果有机会。”
秦世勋出什么事,别人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他,其他人季铭洲当然不在乎,可江晏清呢……
他的洗白之路任重道远,秦世勋这家伙别来添乱了。
秦世勋放下手,严肃下来,“江晏清……他怎么样了?”
他知道不该当着季铭洲的面关心对方,可他忍不住。
秦世勋还是第一次见到江晏清脆弱无助的一面,内心莫名揪紧,晦暗的眼神里藏着浓到化不开的心疼。
(江晏清:你对“脆弱无助”是有什么误解?)
“不太好,”季铭洲神色凝重,“他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江晏清经历了囚禁、抽血、解剖和死亡,完全超出了一般性创伤性事件,身体会发展出应对机制,其中一种便是创伤后应激障碍(posttraumaticstressdisorder,ptsd)。
ptsd是一种精神障碍,常常发生在经历过严重创伤事件的人身上,症状可能包括反复的创伤回忆、情感麻木、避免与创伤相关的事物、以及过度警觉等[1]。
除了ptsd,个体因为恐惧和不安全感而变得情感淡漠,可能也涉及到了焦虑障碍或抑郁症,具体的心理疾病诊断都需要由专业的心理健康专家进行,根据个体的症状、病史和临床评估来确定[1],可是,以江晏清的性格,他怎么可能进行心理咨询和治疗。
江晏清不会对陌生人剖开自己的内心,展露出血淋淋的记忆,他怎么可能告诉别人,季铭洲对他做了什么,说了又有谁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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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创伤后应激障碍(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简称ptsd)是一种严重的应激障碍,由突发性灾难事件或自然灾害等强烈的精神应激引起,可引发患者的创伤再体验、警觉性增高以及回避或麻木等症状,常见于集中营幸存者、自然灾害受灾者、退伍军人等高风险人群。根据病情严重程度可分为急性型(事件后3个月以内)、慢性型(事件后的3个月以上)和迟发型(事件发生后的6个月以上)。
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主要症状是创伤再体验、警觉性增高以及回避或麻木,部分患者还会出现伴随症状如睡眠障碍、抑郁、药物滥用等问题。对创伤性事件可能发生的人、时间、地点等的回忆能使患者产生精神痛苦或生理应激反应。
对于治疗,目前主要以药物和心理治疗为主。药物治疗如选择性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其他可选药物包括三环类抗抑郁药和单胺氧化酶抑制苯乙肼等。心理治疗如创伤针对性认知行为治疗和重复眼动脱敏疗法。另外还有一种新的治疗方式称为经颅刺激疗法,无痛无创地刺激提高大脑细胞的兴奋性。
创伤后应激障碍的预后情况复杂,具有迁延和反复发作的特点。患者的康复程度会受到治疗及时与否和疾病的严重程度影响。如果能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约有1/3的患者能恢复良好,部分患者有一定程度的恢复,但也有约1/3的患者仍会转为慢性病程而终生不愈。
——以上内容引用自百度百科
第102章 蓄谋深爱(3)
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 季铭洲除了自己医治江晏清,没有任何办法。
季铭洲说这话时明显沉了声色,冷漠的脸上显露出前所未有的沉重, 让秦世勋震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