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修文盯着他问:“你觉得害怕么,恶心么?”
“为什么?”金梓杉被他问的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所以……他是怕我看了觉得恶心才锁门?他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有人觉得恶心啊。”修文嗤笑一声摇摇头:“不用怕。天生的,免疫系统疾病。过敏性紫癜,也叫自限性急性出血症,那些红斑是毛细血管破裂产生的出血点。一般小孩才会得的病。成人也有,但很少。不致命,可以自愈。但忌熬夜和过度劳累,休息不好或者感冒发烧病毒细菌感染就容易犯病。反复发作会产生其他并发症,所以一定要注意休息。”
所以柴飞从不熬夜,所以他总是很注意保暖,所以他饮食清淡偏素。
“是谁觉得恶心?”金梓杉想起柴飞睡着之前,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自己,哭着说别看,不要看。
“都过去了。”隔着茶水袅袅升起的雾气,修文眼中掠过一丝厌恶:“算是他前男友吧。看得出吗,柴飞这种性子也会给人当备胎。”
“备胎?”金梓杉眼里的柴飞,才不屑与做这些事。他洒脱自在又坦然。
“你知道他大学学的音乐吧?”修文捏着杯柄喝了口茶:“他从小喜欢音乐,爱弹琴,还会写歌。没毕业就被经纪公司发觉了。不过,那个经纪人带了他一年,什么也不让他做,哄着他写歌,骗的人团团转。他那时候也傻乎乎的,谈个恋爱好像要牺牲自己的一切似得。要不是累到忽然犯病,对方接受不了离开他了,还不知道要被骗到什么时候。”
修文看他一直不说话:“怎么,他26岁了,你不会接受不了他谈过恋爱吧?”
金梓杉摇摇头。
他对柴飞的过去一无所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人是完美的,没有人会不爱他,而自己则是他完美人生里唯一的不完美。金梓杉从没想过那颗温柔又强大的心也曾经被刺痛过。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不幸里自怜自哀,从没有认认真真看过周遭。他想起柴飞说过的:连你自己都不接受自己,谁会接受你?说出这句话的柴飞是不是,也曾经受困于此?
“那他现在,为什么不写歌了?”金梓杉问。
“他说太假,看看过去写的东西虚假又空洞,生活根本不是这样的。所以不写了。”修文兴起,抱着吉他哼唱了一小段,金梓杉觉得有点耳熟。
“我们高中一起玩过乐队,这是他写的。歌词我都记不清了,尽是那些青春期的躁动。”修文说:“金梓杉,你真喜欢他吗?”
很久没做梦了。柴飞看到那张脸就知道自己是在做梦。那张脸永远纵意自信:“飞飞,给我写歌吧。”说完,他转身搂过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我要捧他。肯定会火。”
那我呢?柴飞想问。我写的歌,为什么不让我唱,甚至都没有署我的名字呢?
“不。”他拒绝了对方。他从一开始就不该答应。他早该知道,娱乐圈这样满目玲琅的地方,自己太过普通,他没有野心也没有背景,留下只是任人宰割。
“别呀,你答应帮我的……”对方忽然贴过来,牵着他的手指贴着他的额头,语气几近讨好:“好不好嘛。”
柴飞低下头,发现鲜艳的红斑从脚背迅速蔓延上来:“你看。”他说。
“嘶,什么东西,好恶心。”对方推开了他,柴飞看着他的脸变得立体挺拔起来,剑眉星目,两颗漆黑的眸子时而温柔时而悲伤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好恶心。”
柴飞笑笑,金梓杉才不会这样说。
第44章 但他们都会被治愈的
金梓杉不敢睡太沉,他摘掉了护臂,躺到柴飞旁边用右手握住他的手腕,这样对方一动他的伤臂便会被牵动,扯疼了他自然会醒过来。
可柴飞睡觉很安分,几乎一动未动。倒是金梓杉自己翻身的时候醒了好几次,折腾到天亮也没怎么睡着。他悄悄掀开被角看柴飞的小腿,临走前修文说休息够了,这些红斑会自己褪下去。
可一直到天亮,症状也没有明显好转,柴飞精神倒好了些。金梓杉重新熬了一锅鸡蓉玉米粥让他吃了下去,怕他有药物反应,消炎药也不敢乱吃,只能让他继续睡,靠自体免疫恢复。
待柴飞的眼睛恢复往日的清醒已经是2天之后了。
柴飞靠在床头拿起手机,浏览过生病这几天店里的情况。陈希每天例行两问:飞哥病好了没?飞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金梓杉也每天在群里回复他:没好。过几天。
多一个字也没有。
“起来吃点东西吧?”金梓杉推开门便看到柴飞对着手机吃吃地笑:“怎么了?”他检查着柴飞的腿脚,红斑总算是开始淡化。
柴飞关了屏幕:“没事。做了什么?好香。”
“白切鸡。想吃吗?”金梓杉没照顾过病人,他自己身体也很好,几乎不生病。但这几天他仔仔细细将病症宜忌查了个遍,什么该吃什么少吃早已烂熟于胸。蛋白质要补充,可发病期鱼虾红肉蛋奶类的异体蛋白质都会导致过敏,所以温和的鸡肉最合适。微滚的葱姜水浸个两三回,一公斤的小三黄熄火焖了半小时,熟的刚刚好。冒着热气的鸡直接入冰水浴,皮滑肉嫩,表面仔细抹一层芝麻油,斩成小块,配上红葱头和姜蓉调配的蘸料,清爽嫩滑。
柴飞夹着一块切段的鸡胸,切口干净果断:“左手也能切这么好?”
“左手右手差不多。”不知道是不是练琴的缘故,金梓杉庆幸自己两只手都惯用。
“搞不好你很适合做个厨师。”柴飞就着粥吃了半盘白切鸡,出了一身汗。才刚放下筷子,金梓杉便端了一小碗处理好的水果塞到他手里,柳橙,蓝莓,奇异果,从玻璃碗里堆到冒尖。
他单手端起砂锅,边放到水池里冲洗,边对柴飞说:“水果有点凉,你等一会儿再吃。”
他没有想好该怎样说抱歉,只好不停找活做让自己忙碌起来。
“你别忙了。”对方放下碗,将他拽回餐桌边坐下:“胳膊都没好,休息一下。”
金梓杉看着他锁骨已经淡下去的出血点忍不住抱歉:“对不起。”他说:“是我不好。还难受么?”他忍不住身体前倾,将额头放到柴飞单薄的肩上:“你吓死我了。”
“怎么就怪你了,巧合而已。”柴飞一笑肩膀也跟着抖。金梓杉懊恼地离开他,低着头不说话。
“这会知道害羞,当时你怎么不手下留情啊?”柴飞用牙签扎了颗奇异果肉塞进他嘴里,金梓杉羞愤吞下,酸酸甜甜的:“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害羞,还是没下狠手啊?”柴飞像是故意的。每次他内疚,柴飞都会像这样故意说些让他害羞的话。
金梓杉嘴上争不过他,一时气恼,便直接去堵他的嘴。可这次,他没有用牙齿,只学着柴飞往常的样子,轻轻撩动舌尖,让触碰里只剩柔软厮磨。这才是一个吻该有的样子。没有激烈起伏的呼吸,没有牙齿的磕碰,他们吻的细致又安静,直到头脑渐渐发晕。
“我下午要出去一下,你在家休息,不要打游戏……”金梓杉放开他的嘴唇,轻轻调整呼吸。
“去哪里?”
“去看看金梓杨……”
宋晴晴自然是帮金梓杨安排了最好的治疗环境,安静舒适。那天的机场高价自杀事件也没有被大肆报道,这种负面新闻金俊一贯是花钱消灾。
金梓杉敲了敲走廊尽头的门,病房里寂静无声,他轻轻推开门,看到了坐在窗边的金梓杨。少年望着窗外出神。走近发现窗子里是入夏的光景,花坛里乱糟糟地开着月季和三色堇,配着嫩绿枝叶颜色绚丽得要滴下来。
金梓杉坐到他背后,陪他安静呆了一会儿。起初,他们总这样呆在一起,谁也听不懂谁说什么,不过金梓杨并不在意,似乎只需要有个人陪着他便好。金梓杉笑笑,他这个娇生惯养的弟弟从小就粘人,怎么会受得了一个人呆在国外呢。
“我记得你小时候特别想吃蛋包饭。还非要吃我做的。”金梓杉记得那时候电视里总在播数码宝贝。不知道是不是电视台因为付足了版权费,每到夏天一定要不停重播,当时的金梓杨看到八神太一回到现实世界帮妹妹做了一盘蛋包饭之后,也吵着要吃哥哥做的蛋包饭。
“有空回家做给你吃。”那时候的金梓杉什么都不会,可现在他会了。
金梓杨默默转过头看着他,眼神里不像之前那么疯狂绝望,是他很久没从少年眼中看到过的平静,不知是不是药物作用,金梓杨的脸上没什么明显表情,恹恹的。
“可能你不相信,爸妈大概也不信。但是我从来没恨过你,没恨过这个家的任何一个人。”金梓杉冲他坦诚一笑:“如果你觉得我抢了你的一些东西,那以后我可以慢慢补偿给你。”他永远都会记得,是那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胖子金梓杨教会了他识谱弹琴,找到了慰藉他人生的音乐。时至今日去计较是谁的错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