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金梓杉有点哭笑不得,这姑娘大概没独立处理过病人有些不知道怎么下手。可这会急诊里又忙又乱,她也不敢去打扰焦头烂额的医生们,只能硬着头皮拿胶布往他手上按。
“没关系,你慢慢弄。”金梓杉安慰她:“不疼。”
小护士忽然整个人往后撤了一点,从脸颊红到脖子根,不自在地用手揉了揉耳朵。
“可以了。”小护士站起身,将剩下的胶带揣到口袋里。几段胶粘干净了手上星星点点的碎屑,他对着光看了一下手掌,没什么明显外伤:“谢谢。”出于感谢,也出于对医护的敬意,又或许是出于此时难得的好心情,他没吝啬真诚的笑容,小护士恢复才没多久的面色又红起来,低着头含糊着一句:“不用。家属去交一下费吧。”
“家属”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看不出表情。金梓杉收敛了笑,心里有些紧张:“我自己交就好。”
柴飞微微抬头看他:“疼么?”
“不疼。”金梓杉条件反射式的回答。
柴飞有些后怕,那道伤口就横在颈动脉旁边,四五厘米长缝了十几针。幸好是钢化玻璃,只划伤了浅层的小血管。
那时候他看着那扇门被几个人推着,连门框一起变了形向他们倒下来,他用胳膊挡住了两人的头,可谁知道这小子一身蛮力非要护他转个身,暴露出了脆弱的脖颈。万一这玻璃尖锐一些,或是爆开的力量再大一些,角度没这么侥幸的斜过去,很可能直接切到重要血管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你,做事能不能不要这么不经大脑。”他强行收拾掉又气又急的情绪,耐着性子说。
“没来得及想。”金梓杉居然真的一脸抱歉地看着他。
“你能不能对自己负点责。”看他这个样子,柴飞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火气又蹿上来,他转身走向交费处。金梓杉从来都是这样,一副生而为人我很抱歉的样子,像流浪动物似得,活得漫无目的又万般小心。他反倒是更愿意看到他失控,无论生气或难过,至少那个时候,他是自我的,是疼痛的,是有欲望的,是无比真实的。
第31章 如果我什么都不要你可以不走吗
再回到店里的时候,门厅已经打扫干净收拾妥当了。所有人都没走,许天天联系了商家,可装门的工人正月初七才上工,门厅的地板也被玻璃碴划花了需要重新保养,最近几天是没法开张了。
柴飞带金梓杉到衣帽间,帮他挑了一件宽松的白色粗线毛衣:“自己能换么?”
金梓杉点点头,脱掉沾着血迹和玻璃细屑被拽变了形的羊绒衫扔到地上,换上了柴飞的衣服。他还记得柴飞穿这件衣服的时候会松垮地露出锁骨,这会儿穿在自己身上却无比贴合。
“你太瘦了……”他忍不住说了一句。
“天生的,吃不胖。”柴飞淡淡回答。
众人围坐在桌前,赵嘉左右两边都空着位子,看他们过来主动挪到一边。
“我已经给这几天预约的顾客挨个打过电话了。”于朵嗓子有点哑:“微博公告也发了。”
原本今天预约了十点半到店的客人几乎目睹了金梓杉受伤的全程,她们站在不远处用手机拍了视频,发到了#柴咖被极端动保打砸#的话题里,视频里看着钢化玻璃爆裂更有冲击力。不少人在视频下留言担心被伤到的店员。老顾客们都认出了他,于朵的会员微信大群屏被刷到飞起,大家都在询问金梓杉的状况。
赵嘉在旁边咬牙切齿:“你验伤报告呢?那些人趁乱跑了一大半,逮住几个遛的慢的,一口咬定你先动的手。”
“我没碰他们,他们拽我衣服自己摔倒的。”金梓杉倒是不怕他们反咬,监控拍得清清楚楚。验伤报告要三个工作日内出正式文书。
“没事,我联系律师了。这些专业问题就交给专业人士。”修文看两人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拍拍柴飞的肩膀:“要不要先送他回去休息?”
柴飞点点头,看了金梓杉一眼率先去门厅取金平糖的宠物箱。
下午天还大亮,阳光无遮无挡明媚得不能直视,他却不知从何而来的困倦,才刚上车,眼皮就沉沉压下来。闻着咖啡味,柴飞说了什么他没听清便没了知觉。
眼睛再睁开,车子已经回到了公寓的地下停车场,他的座椅被放倒,几乎是平躺在车上,柴飞察觉到他的动静转头看他,金梓杉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醒了?”柴飞一只手就这么伸过来,金梓杉看着那只纤细素白的手像看慢动作回放,只觉得一瞬间大脑放空,做不出任何反应。
那只手停在他肋骨上方,将金平糖从他身上轻轻一揽。猫咪窝过的地方很暖。
怪不得觉得有点呼吸困难,原来蹲了一只七八公斤的肥猫。
“它非要呆在你身上。”柴飞道:“还困吗,回家再睡?”
虽然窝在车座椅上不比床上舒服,可金梓杉却只想这样呆着。他静静看着柴飞,觉得胸口被装得满满的。这感觉好像就是他一直在寻求的,每个人都拥有的,活着的实感。
“好。”他右手伸到座椅侧面,调直了靠背,柴飞的围巾还绕在他肩上。
在门口他们一左一右各自关了家门,金梓杉小心翼翼避开后颈的伤口脱掉衣服,平时十几分钟就能洗完的澡拖拖拉拉半小时才出浴室。头发里又洗出不少玻璃粉末,疲惫感挥之不去,他湿乎乎的就倒进了沙发里。
门铃响个不停,他分不清这声音究竟是梦里还是现实。
柴飞做晚餐的时候,金平糖一直蹲在大门前焦急的挠着门缝,挠得人跟着心烦。他忽然想起金梓杉的消炎药好像忘在车里了。他下楼取了药,想叫金梓杉一起吃点东西,可门铃没人应,电话没人接。看着躁动的猫咪他有些紧张。
电梯厅温度低,他在门前徘徊了二十分钟直到手指都变凉,忍不住要叫物业取备用钥匙的时候,金梓杉居然开门了。
“怎么睡这么死。”柴飞话音未落,就看到他径直转身回到沙发上躺下重新睡了过去。
柴飞一愣,摸到门边的开关点亮了漆黑的客厅。金梓杉侧身蜷在沙发里,呼吸沉重。柴飞走近,发现他额头上全是汗。
“金梓杉?”他试着叫醒他。
那人眉头颤抖一下,半抬眼皮,眼中蒙了一层雾。他伸手摸了摸布满细汗的额头,烫到不用测体温也知道是高烧。似乎是感受到了温差,柴飞在门外被冻凉的手被他紧紧按在额头处,嘴里含含糊糊听不清说什么。
“金梓杉?起来吃点东西,吃了药回床上睡。”柴飞拇指轻轻摩挲着滚烫的皮肤。
“不。”金梓杉喃喃一张嘴,喷出的气流都是热的。
不管怎么样,消炎药得先吃了。柴飞用力抽手,感受到力道,原本只是按在手背上的金梓杉忽然狠狠攥住他的手腕。
“啧,不是生病么。怎么这么大劲儿……”柴飞狠狠心,用力推了推他:“先松手,我去倒杯水。”
好像被晃醒了,金梓杉拼命聚拢眼神,迷茫地看着他:“柴飞?”
柴飞应了一声,抽出手去厨房烧水。他忽然意识到,金梓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习惯对他直呼其名了。也好,他总觉得金梓杉对旁人的礼貌微笑有时候甚至有些虚情假意。按道理说这么好看的人走到哪里都应该是招人喜欢的,可他却永远谨慎地与人保持着距离,生怕给人添麻烦,可又抑制不住眼神里的一丝渴望。就连吻他之前,都要认真地道个歉。
晾温了水,他端着杯子递给迷迷瞪瞪坐在沙发里的人,金梓杉难得没说谢谢,将蓝白色胶囊就水送服。
“你怎么进来的?”因为发烧,他眼角布满细细的血丝,强打精神的样子有些可怜。柴飞看着他迷茫的样子有点想笑,感情刚刚是无意识的行为:“你自己放我进来的。不记得了?”
金梓杉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我以为是做梦。所以我刚刚,是真的抓着你的手?”
柴飞一愣:“嗯。”
金梓杉的神志一定不是很清醒,不然他定然说不出这话。
“饿么?吃点东西再睡吧。”他想起灶上还煨着汤,转身回去连锅端了过来。盛了小半碗白饭,浇了两大勺只加了盐的鲜笋清鸡汤:“先少吃一点,不然会消化不良。等睡醒再吃。”
金梓杉目不转睛盯着他,眼神像芝麻卷它们等放饭一般赤裸直白,盯得他手心出汗:“吃饭,你看我做什么。”
“好吃。”金梓杉咽下嘴里的东西浅浅一笑,似乎还带着些歉意:“是真的好吃。”
柴飞听过太多人说过这句话,好好吃,好吃哭了,这也太好吃了吧!这个蛋糕好松软哦!这个面好q弹,这个肉好嫩好入味,这个味道太有层次感了!老板手艺了得!这个水平绝对够米其林水准!
用心烹制的食物让食者露出满足与幸福的笑容,是每一个料理人追求的目标。
柴飞是个俗人,他听到夸赞,看到被一扫而光的盘子,遇到那些奔波中也不忘来店里买一块蛋糕路上吃掉的小白领也会开心,会骄傲,会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