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睁眼说瞎话,”华宁声音带了些冷意,“与你们交易的是萧重禾,与我何关。”
“你明明是大皇子一党,护着三皇子做什么?”伤疤男恼道。
“你不也是明知我是萧重禾党羽,还敢劫我来此,威胁我性命?”华宁反问。
“你!”
“是要杀了我与萧重鸾拿了银子直接走,还是放了我俩,我带你去取密令,重掌枳国暗卫,二选一的问题,你要是想不明白,也不必再来问我密令在何处。”华宁语气强硬。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伤疤男大怒。
萧重鸾听得长剑出鞘声,头顶似有冷风抚过,他微掀了一线眼皮向上看,冰冷剑刃直抵华宁喉头,只差一点,就可刺破他的喉咙。
华宁丝毫不惧,白发男子喝了声“大哥”,拽了伤疤男一把,长剑才从华宁颈间离开。
两人虽恼火至极,却也着实拿华宁没有办法,只得愤愤出了门去,再行商量。华宁松了口气,绷直的腰杆松懈下来,靠回了墙上。
萧重鸾听着他的急促心跳声渐渐慢下,又闭上了眼,华宁拂开了他耳边的乱发,低低说了句:“他们是从前侍奉枳国皇室的暗卫首领,枳国覆灭后,皇室被屠尽,暗卫无主,流落四处,他们想寻回密令,重振势力。”
萧重鸾不语。
“你误会是我设局抓你,现在知晓了真相,不跟我说句道歉?”
“……”
华宁摩挲他耳坠的动作停下,无奈道:“你若仍是不肯现在与我将话说清楚,我就要在此处亲你了。”
“……”
“你不愿问我,是在害怕知道真相?”
萧重鸾抓着他衣襟的手紧了些,他撑起身子,从华宁怀间退了出来,华宁扶着他的右手臂,搀着他坐在了自己对面。
萧重鸾精神不大好,不似往日那般坐得直挺挺的,他微弯着腰,推开华宁的手,双手垂放在膝上,沉默片刻,终于出了声:
“枳国暗卫密令,为何会在你手上?”
“他们说,枳国皇宫沦陷之前,枳国太子把密令给了我母亲。”
萧重鸾垂着眼:“你母亲?”
“嗯,我母亲,”华宁看着萧重鸾似黑蝶展翅的长睫,“她就是皇上早些年痴迷的枳国太子妃,贺樱宁。”
萧重鸾低声嗤笑:“果真如此。”
前朝太子妃沦入青楼楚馆,死后留下一子,好不容易被他救出风尘,却还是去侍奉了他国君主。事到如今,他不知是该气华宁,还是该怜惜华宁。
“我侍奉过皇上。”华宁道。
萧重鸾头更低了些。“我知晓。”
“不告诉你,的确是我有私心。”
“我知晓。”
“阿昀,我知你纵然再喜欢,也不会和自己的父亲争抢,更何况,我是男子,他是天子。”
屋里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萧重鸾想杀萧明赫,可若是想掩盖一切,他就必须坐上帝位,镇压住一切真相被揭开的可能性。他要称帝,就不可能将华宁放在身边,正如萧重禾如今将华宁丢弃一般,在他复仇之后,华宁也会成为他的弃子。
暂且不论性情如何,华宁是个男人,是伏国大臣,他不能成为后宫之人,不能坐上后位,不能与天子白头偕老。
华宁或复仇,他只能择其一。
“你果然退缩了,”华宁打破了寂静,他擦了擦眼睛,手自眼尾滑下,托住了脸,细密眼睫眨了眨,用力睁开来,托住了渐重的眼皮,“人之常情,我明白的,我明白。”
萧重鸾攥紧拳,唇线紧紧抿起。
华宁捂住脸,仰着头靠在墙上,半天没有说话,呼吸声里却带了几丝哽咽,拷着他手腕的锁链也随着他间续的呼吸轻轻荡着,仿佛在替华宁哭泣。
每有一声响,萧重鸾心便沉一分。
他支起身子,握住华宁的小臂,然后温柔而坚定地向下压了压,半张哭红的脸自手指缝隙间露出,那只被泪水浸湿的琥珀瞳仓皇地看着萧重鸾,悲伤而无助。
萧重鸾在他眼上落了一吻。
“你喜欢我吧,”萧重鸾俯视着华宁,“做了那么多坏事,怎么现在才想放弃?”
“你……都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萧重鸾捧着华宁的脸,“你性子坏透了。”
虽恼怒于他的算计,可还是喜欢上了,虽想远离他,却还是败给了看他难受时的心疼。
气啊,爱啊,怒啊,恨啊,都揉作了一团,他分不清,纵然再苦恼,再明白自己这是一时冲动,眼下也只能先抚慰了眼前人,再想其他。
“别放弃我,华宁,”萧重鸾亲了亲华宁,“若你我都退缩了,就真的再无可能了。”
华宁狡诈,他也是同类。
他得不出结论,不知该选华宁还是继续复仇,只能这样束缚住华宁,拖着日子,想着总有一日,他会做出抉择。
原来即使这样会继续伤害彼此,他也放不开了。
第42章 为囚(上)
萧重鸾的病渐渐重了。
一日里,几乎一大半的时间他都陷在昏睡之中,额上的温度也愈来愈烫,烧得严重时,还能听见他的呓语。
白发男子前来查看情况,对华宁道:“再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华宁面色难看,他看着萧重鸾红得极不正常的脸颊,沉思良久,道:“你们将他留在此处,我带你们去寻密令。”
“不好,”伤疤男推门而入,坚定拒绝,“若留他性命,日后后患无穷。”
华宁一针见血道:“你以为你们杀了他,大皇子就会放过你们?他若要登帝位,必然不容许任何人知晓他雇凶杀害血亲的真相,我已成了他的弃子,你们以为你们就逃得?”
伤疤男与白发男子对视一眼,这几日他们与华宁来往交谈已有许多次,华宁言辞之犀利,此事之凶险,他们早已心知肚明。
两人退出门去,掩上门争吵起来,华宁不停抚着萧重鸾高热的额,见萧重鸾掀了一线眼皮,便低声对他道:“此计太凶险。”
萧重鸾微摇了摇头:“无碍,沈幽的药,我信得过。”
华宁道:“看你这模样,我心跳都要停了。”
萧重鸾微闭着眼,唇角衔了丝笑意。他抬起手,将华宁的头压下,小声在华宁耳边说了句话。
“我有分寸。”华宁答。
萧重鸾看他温柔模样,眼中纠结一闪而过,他抵着华宁的额角,轻轻叹道:“若是不成,也不必勉强,保住性命就好。”
华宁长睫微垂:“嗯。”
过一阵,伤疤男与白发男子又进了门来,前者对华宁道:“今夜我们四人一同去你府里,你若真将密令交给我,我便放过你们。”
华宁道:“你在萧重鸾身上下了毒,解药呢?”
伤疤男道:“待我们成功逃离伏国,自然会遣人送解药来。”
华宁道:“我不信你。”
伤疤男道:“这已是我最大的让步,若华大人仍是不肯交付一丝信任,这笔买卖就只能鱼死网破。”
华宁绷紧脸,犹豫良久,低下了头,白发男子上前来,将两人手脚上的锁链取了,换上细绳,他动作大,牵扯到了萧重鸾手臂上的伤,萧重鸾眉间一紧,倒抽了口气。
“疼。”
华宁忙道:“你轻些。”
白发男子莫名其妙道:“我当真不明白,你做什么要这样护他?你不是萧重禾的人?”
华宁托着萧重鸾的手,低低答了句:“他救过我。”
萧重鸾半睁着眼,精神不大好,听白发男子砸了咂嘴,轻骂了声断袖,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四人白日里悄悄潜入京城,到了夜里,白发男子先偷偷在华府中走了一圈,毒晕了一众下人,伤疤男接着押了华宁,直接朝华宁指示的卧房去了。
“你与他在此处等着。”伤疤男道。
白发男子便抓了犹昏昏沉沉的萧重鸾,跳上了树去,伤疤男推了华宁一把,让他走在前方,小心翼翼地跟着华宁进了书房。
啪的一声,书房的门关上了。
白发男子警惕看着四周情况,萧重鸾倚在树干上,闭目养神片刻,问了句:“你们当真是枳国暗卫?”
白发男子瞥他一眼,道:“难得清醒了?”
“一路这么颠簸,死人也要醒了,”萧重鸾按了按额角,面带难受,道,“所谓密令,既然如此重要,怎么早些年不见你们来伏国寻觅?”
白发男子道:“伏国皇帝残虐,屠尽我枳国皇族,我等暗卫还未得到指示,密令已不知所踪。”
“你们为何如此确定密令就在华宁手中?”
白发男子不答,他细看了萧重鸾一眼,“你……”
“如何?”
白发男子看他模样,忽然反应过来,伸出手就要掐住萧重鸾的脖颈,身后却不知何时掠出一把剑来,横在了他的颈间。
萧重鸾咳了两声,阴暗树荫遮住了他的神情,陆西延点住了白发男子穴道,将人踹下树去,然后扶起仍旧疲软无力的萧重鸾,悠悠落到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