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第一儿媳 第920节
“是,鱼鱼。”
他虽口齿不清,图舍儿却了然于心,还捡起路边一块小石头丢了过去,只听扑通一声,小石头投入池中立刻激起了水花,紧跟着,一条金色的鲤鱼猛然腾出水面,咬住一朵莲花的花瓣又没入水中,立刻惊得其他的鱼儿跟随上去,千万条火红的锦鲤聚集游摆,顿时水面跟煮沸了的汤锅一样激荡不已,璀璨生辉,灿烂炫目。
看到这一幕,小元乾开心的尖叫起来,又拍手又蹦跶。
商如意也笑道:“真有意思。”
宇文晔背着手看了看周围,说道:“除了那一次陪着你那兄长,还有行远一道来这内廷游玩,我平时都没怎么来过这里,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好风景。”
商如意笑道:“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说完,她自己“咦”了一声,好像奇怪怎么脑子里怎么会突然冒出这句话来,连宇文晔也低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话,听着新鲜。”
“……”
“不过,现在已经入夏了,可不是春色了。”
他倒也没在这句话上纠缠,又看着长廊檐下垂着的绿柳如烟,道:“我记得上次,你游园之后,还跟太子妃比了诗。但她那诗——”
商如意又轻哼了一声,自从沈无峥推测出虞明月所念的诗大概都是她所记诵的他人的佳作之后,她便不以自己略输文采而自卑了,甚至更为当初扶风一战后的赛诗会沈无峥屈居第二而不平。
她道:“作诗有什么了不起,我信手拈来。”
“哦?你说两句,我听听。”
“以什么为题?”
“就以眼前之景。”
“好,”
商如意应了,伸手拨弄了一下眼前随风摇摆的柳条,又抬头看了看山水池对面桃树上留下的点点残红,想了想,轻声道:“……井上新桃偷面色,檐边嫩柳学身轻。花中来去看舞蝶,树上长短听啼莺……”
“井上新桃偷面色,檐边嫩柳学身轻……”
宇文晔低声重复了一遍,再低头看向商如意,唇角一抿,顿时一双惯常冷峻沉静的眼睛里盈满了笑意,而商如意吟出这首诗后,突然也有些脸红。
她过去写诗咏诗,多少都怀着豪情壮志,或有别样心思,少有这样的闲情,单写美景。
更重要的是,以美景写人的。
偏偏宇文晔还没完没了,在又重复了一遍这两句诗之后,故意凑到她耳边道:“嗯,说得对。”
商如意偏过头去,只露出一只红透了的耳尖。
宇文晔呵呵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轻轻将她往身边搂了搂,然后道:“你这诗虽好,但怎么听起来没头没尾的。”
商如意的脸上又是一热。
她可不能告诉他,自己的心里倒是有头有尾,只是那头尾若吟诵出来,他更是要笑自己了。便轻咳了一声,故意道:“仓促之间你让我作诗,哪能那么周详?有两句就够了。”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笑道:“好。”
两人正低声细语着,小元乾又从长廊的另一头跑了出来,图舍儿他们仍旧跟在后面追着,看到这一幕商如意顿时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又想起什么来,回头看了一眼另一边的宫门,然后道:“咱们还不去亲亲楼?”
提到这个,宇文晔才稍稍敛起脸上的笑容,淡淡道:“让他们先见面,商量一下如何应付我也好。”
商如意笑了:“好吧,免得到时候他们各说各的,我们应付得也累。”
两人就这么站在长廊里,一边欣赏美景,一边陪着小元乾游玩,直到夕阳斜落,池面上的金光渐渐黯淡下去,两人才转身往亲亲楼走去。
这时候天色也暗了下来,可一走近百福殿,眼睛立刻就被映亮了。
亲亲楼上下两层,屋檐下全都悬挂着灯笼,将整座小楼映照得灯火通明,大门敞开,衣着鲜明的宫女太监进进出出的忙碌着,微凉的夜风吹来,已经能闻到有一丝丝清冽的酒香夹杂其中。
宇文晔带着商如意他们走过去,刚一到大门,就听见门口的太监唱喏——
“秦王到!秦王妃到!”
他们走进去一看,不仅宇文愆和虞明月已经到了,今晚的寿星宇文呈也到了,甚至连皇帝宇文渊也早就到了,正坐在大堂正前方,似乎还在和宇文呈说着什么,父子二人面色略有些凝重,可一听到门口唱喏声,两个人立刻停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看向了大门口。
宇文晔等人走进楼中,立刻对着大堂正上方的宇文渊跪拜行礼:“儿臣拜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宇文渊正了正脸色,然后嘴角浮起一点笑意:“起来吧,今晚是家宴,不必多礼。”
宇文晔等人刚一起身,还算安静的大堂上突然响起了一声尖叫——
“啊呀!”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小元乾挣脱了图舍儿的手,直接朝着大堂上方飞奔而去。
“唉——”
商如意大惊,还没来得及阻拦,小元乾已经撞进了宇文渊的怀里,而宇文渊虽险些被他撞得仰倒过去,却还是努力稳住身形,大笑着抱紧了这个孙儿,道:“圆子,又见到皇爷爷了,高兴吗?”
第1242章 功高过天
“呀呀!”
小元乾欢欢喜喜的踩在宇文渊的膝盖上,伸手揪住了他的胡须不停的往上蹿,宇文晔也皱起了眉头,上前一步沉声道:“元乾,不可无礼,下来!”
小元乾一听,巴巴的缩下来,睁大眼睛看着他。
宇文渊不悦的皱起眉头:“朕跟朕的小孙儿亲近亲近,你在那儿嚷嚷什么。”
宇文晔闻言,立刻低头退了两步。
倒是商如意微笑着上前道:“父皇,元乾看到您也欢喜得很,但礼不可废。况且这还是儿臣等搬出宫去之后第一回回来呢,还是让他先给您行礼吧。”
宇文渊看了她一眼,目光也柔和起来,低头拍了拍小元乾的屁股,笑道:“你娘说得也对。先下去,过一会儿来皇爷爷这边,皇爷爷今天特地让尚食局给你做了你爱吃的。”
元乾别的爱听不听,可“爱吃的”几个字一入耳,立刻乖巧的从他怀里退出来,跑回到商如意的身边,商如意则带着他向皇帝叩拜行礼,宇文渊立刻摆摆手:“起来起来,都坐吧。”
众人便纷纷落座。
宇文渊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肉墩子一般的小元乾,看到他乖巧的牵着商如意的手被她带到大堂左侧的桌案后坐下,因为桌子太高,这孩子只露出半截脑袋,但一双圆溜溜的,龙眼核一般的大眼睛却是滴溜溜的直转,似乎在期盼着什么。
宇文渊笑道:“圆子,饿了吗?”
小元乾立刻重重点头:“嗯!”
这奶声奶气的声音听得人哪怕心如钢铁都化作绕指柔了,更何况是宇文渊,他一双虎目笑成了两道弯月,眼角的皱纹更是深深叠在了一起,抬手道:“好了,开宴,上菜吧。”
话音一落,一众宫女便列队整整齐齐的走进了大堂,每个人的手上都捧着金盘,上面的菜肴满是山上奇珍海底奇鲜,色香味俱全,刚一放到桌上,就引得众人食指大动,小元乾更是馋得两眼发亮,坐立难安的在桌案后面一耸又一耸,好像地洞里的小老鼠不时的冒出脑袋来似得。
等到又一只金盘放下,焦香四溢引得人垂涎三尺,他终于忍不住一手攀着桌子,一手指着那金盘,仰头看着商如意:“要!”
商如意笑道:“这是驼峰炙,你吃不得的。”
元乾撅起嘴:“要!”
他这幅小馋猫的模样引得大堂上的众人都笑了起来,连宇文愆淡然的眼中都荡起了一抹笑意,虞明月虽也笑着,可眼神却冰冷得很,笑过之后便转过脸去,似是勾起了什么心事。
眼看着元乾还在揪着商如意要吃的,宇文渊道:“圆子再等等,给你的马上就来。”
说着侧过脸对着玉公公:“怎么还不上来?”
那玉公公不敢怠慢,慌忙便要出去催促,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小宫女进来,手中托着的托盘上放着一只玉碗,玉公公立刻道:“快,快给小世子送过去。”
那宫女忙将玉碗放到了小元乾的面前。
那只青玉碗内盛着的便是樱桃酪,红彤彤的樱桃堆成一座小山,上面浇了一层蔗浆,一层乳酪,白雪鲜红两样颜色明艳可喜,让人食欲大开,更加那酸甜的味道,还没入口,元乾已经馋得嘴角流出了一点亮晶晶的口涎。
他又伸手指着那玉碗:“要!”
商如意笑道:“好,这给你,这是你的。”
说完便将小碗挪到他面前,又有宫女送来了高一些的褥子给他垫着坐,这孩子总算能够到碗了,立刻抓起一旁的调羹舀起一勺来,送到嘴里嗷呜一声吃了下去。
宇文渊笑道:“之前圆子吃东西还动手,现在居然会用调羹了。”
商如意笑道:“这些日子,儿臣可花了不少时间跟他掰扯这个,好几次他还哭着不肯吃饭,饿了两顿才肯用筷子和勺子的。”
虞明月笑道:“弟妹就不心疼吗?”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平静道:“心疼也得管孩子啊,岂有因噎废食的道理。”
一听孩子饿了两顿宇文渊就有些心疼,可看着这孩子用不熟悉的姿态拿着调羹一勺一勺的吃东西的时候又觉得他可爱至极,便点头道:“对的,正该这样。”
玉公公上前一步,小声道:“皇上……”
宇文渊这才回过神来,笑道:“朕只顾着看元乾,都忘了正事了。今日是炎劼的生辰——”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脸上笑容未散,可眼神却有些黯然,道:“这些年来事务繁忙,天下未定,朕和你们都在忙着外面大事,也没有给他你过生。一晃眼,你都二十岁了(虚岁)。”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宇文呈的身上。
直到这个时候,商如意也才认真的打量了他一番,大概是因为这些年来宇文呈总是和他们作对,让她越发厌恶起这个小叔子来,每次见面的时候都是看对方不顺眼,说完了必须得说的话后便各自离去,也不怎么细看他,此刻再看,才发现他的确是长大了。和当初自己在婚宴上看到的那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不同,那个时候的他倒也壮实,可那是少年人的壮实,现在的他经过了洛阳一战的历练——哪怕没甚战功,可毕竟上了战场,胳膊愈发粗壮有力,肩膀胸膛也厚实多了,全然不是当初那幅少年模样。
可眼中的狡黠蛮横,却一成不变。
甚至有增无减。
宇文晔举起酒杯,说道:“这杯酒,应该敬三弟。”
闻言,众人都拿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
宇文呈也拿起酒杯来,笑着说道:“幸好今天是我的生辰,否则莫说父皇,单说二哥敬的这杯酒就折煞我了。”
宇文晔平静的说道:“你我兄弟,敬一杯酒何来折煞?”
宇文呈道:“二哥这话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朝中谁不知道,连老百姓都说你功高过天,兄弟我喝这一杯酒,荣幸得很呐。”
听到“功高过天”四个字,宇文晔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平日里有人说功高难赏,就已经是冒犯皇帝的话了,可他竟然说“过天”,这明摆着就是在挑起皇帝对自己的不满。
果然,宇文渊的面色微微一沉。
第1243章 临别
宇文晔淡淡一笑,道:“三弟,你身为齐王,还是镇北大将军,听什么话也不该听老百姓的混话。这世上没有过天的功劳,若有,那便是父皇上承天命,创建大盛王朝,救万民于水火。既然你说这杯酒折煞了你,那我这杯酒就先敬父皇吧。”
说完,转头便将酒杯对向了皇帝。
宇文渊的眼神原本已经冷了下来,听到这番话,又看着宇文晔和商如意双双举起酒杯对着自己,便也笑着拿起酒杯道:“好,这第一杯酒,朕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