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按理来说，观点陈述后的自由讨论环节应该是回合制。回合制，什么意思呢？一个人说完，理应轮到另一个人说，每个人有自己的回合，轮流发言。
但是显然，在座的人里有的过分桀骜不驯，硬生生把回合制打成了一对多自由搏击。
棺材板被拍得连天响，说话更是要多大声有多大声，吼得声嘶力竭。
缪林坐在高背椅上，看圆桌中央星体无助地转来转去，想要阻止但是找不到理由——毕竟我的回合过了还是我的回合，这也是回合制不得不品的一环。
感谢我校先人的先见之明，隔着箱子固定在座位上都能吵这么厉害，没了拘束岂不是要直接开始无限制格斗？话又说回来，这是否是一种“戴上了面具实则摘下了面具”，毕竟听这以一对三的“一”的意思——
“omega就要有omega的样子！要是不严惩，其他omega有样学样，到时候全是omega不打抑制剂满大街跑，看你们alpha怎么办！”
似乎是个omega啊……还是那种平时会自诩为有修养讲内涵，说话都要低声细语捂着嘴的那种。
“反对道德滑坡论证，个人道德体验不能代替社会公序良俗，更不能代替法律规范。”反驳的人声只能听出来属于男性，毕竟参加变声的除了物理隔音和网线，还有辅助ai提供的变声算法。他嗓音并不高，语调平铺直叙，自带一番气人的蔑视风味。
这已经是反对三人里最冷静克制的一位，依然把对方气得滋儿哇乱叫，嗓子都要吼劈叉。
这次换了一个人反驳，同样是年轻男性，比起第一位更活跃更跳脱，他和这位自爆卡车的男性omega构成了70%的互怼，连剩下20%里，也由他和另一个反对的年轻女声帮腔组成。
跳过你来我往的嘴炮不提，缪林越听越觉得第一个男声熟悉。不在音色，而在那种平静但笃定，坚定中透露出一种八百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有力的语气。
他似乎在哪里听过这种腔调，甚至还频率不低，因为很熟悉……
“……你所坚持的东西在联邦一文不值，你对此也心知肚明。”
唔！“心知肚明”这四个字的强调！
……
【好烦，还要吵多久】
【直到这个人意识到自己自爆卡车，已经暴露自己是omega吧】
【或者有人上升到人身攻击】
【算我求你了烦人精！快骂句脏的结束这一切吧！你没发现有两个本来和你一样，都是反对的阵营的人，也被逼到在骂你了吗！！！！】
【咦 老师突然坐直了他反应好大发现什么了吗】
【诶呀我去这不是我们缪老师吗！！我朋友刚才狂摇我上线，咱缪老师真是从警察局怼到十三审判，一直护着学生从没渎职嗷~】
【什么什么，让我康康】
于是，在缪林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的视频传播范围进一步增加了，从麒麟座，蔓延到了整个联邦星域。
——虽然他可能并不想要如此殊荣。
……
缪林强压下喊出声的冲动，无声地掐自己大腿。
那个“心知肚明”的语调，一下子让他认出来了，就是程经年！
他曾经在班加纳卡雨林里听搭档说过这个词。联邦和帝国在这类古语的发音上有微妙的区别，由于在帝国待过很长一段时间（疑似），程经年在说成语的时候，也沾上了帝国发音的特点，在字与字之间有轻微的滑音。
这种发音习惯不明显，不熟悉的人难以察觉，但是让程经年说话的时候更多了一些从容意味；也让缪林背地里研究了很久，为什么搭档一说话就觉得他在装逼。
原来之前程经年说的“参加人员可能和你想的不一样”是这个不一样啊！
缪林大彻大悟，把眼神从那个棺材上移开。
他记得那边几个棺材代表的是……“利益受损者”，利益受损？哪里受——
上一次处理戴小乐事件的报告厚度浮现在他脑海里，这次事件牵扯更多，甚至还要加上申请十三审判的理由，和后续性别掩盖剂来源的调查……那得有多厚？至于年终奖什么的，仍然是实习辅导员的缪林没想过，只可惜了正职的程经年。
缪林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原来也是受害者耶。
“砰！”一记直捣棺材板的重拳唤回了缪林的思绪。
最后一个反对omega，也是三人中唯一一个初始属于中立阵营的女声情绪激动：“他说了性别歧视话语！他说beta没用！ban他北落师门！”
星体当即甩出两道喷流将其禁言，光都比之前亮一些，行动利落到仿佛它也忍了很久。
网友纷纷松了一口气，排队感谢ai大人英明神武，感谢ai大人当机立断，感谢ai大人为民做主——所以游戏爆率是不是能调高一点？
审判继续。
少了一个人的圆桌审判场一下子变得客客气气，完全出乎缪林的意料。似乎是刚才过激反对党那一通闹，导致中立的成员都倒向了支持一侧。
普通反对人员里，利益受损四人情绪稳定，虽然依旧支持要罚，但也坚持只用轻罚；剩下三个单纯反对行为的，一个过激被禁言，剩下两个说的话也轻飘飘的，都是些陈词滥调，缪林早有准备，轻松弹回。
对面说，“搞特例那以前那些已经受罚的omega怎么办”，缪林就指出两者情节完全不同，过去的那些omega都是在军队中才被发现，所以勒令退伍，而且也没受重罚，因为怀孕，基本都是罚钱了事。因此，更加要有新例新判决，改善过时的旧法条。
对面说知法犯法，缪林就表明态度：没说不用罚，只是根据后果，从轻处罚更合适。
缪林简直有种孤独求败的寂寞。
我还没打呢，你们就投降了？
【那么，还有人有想说的吗？】
看到反对党被缪林驳倒，哑口无言，其他人也不再说话，星体环顾一圈。
【如果各位没有更多的意见，那么，接下来请各位统一意见，形成三条处理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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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此时的弹幕正在：
【罚小树吃十包爆辣豆干好了】
【罚小树一个晚上玩手机不许睡好了】
【罚小树吃泡面不许加蛋好了】
谢谢安清玄宝贝的地雷[撒花]
第31章 辅导员上岗第30天 仔细算来，今天似……
丛撷英坐在寝室的床上, 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
空调开的很冷，被子很软很蓬松，理应是夏天最舒适的状态, 他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手腕上的终端在早上的时候跳过几条消息, 九点以后彻底没了新音讯，仿佛所有人在无形之中形成了默契，不来打扰他, 不给他增加压力。
然而这无济于事，紧张和愧疚在他胸口揪成一团, 揪得他指根发痛。
丛撷英做了几个无济于事的深呼吸，点开终端。
最早的消息来自昨晚十二点, 缪老师发了一句“相信老师，好好休息”, 程老师发了个意味不明的狗头名片。
之后是断断续续的三校联合拉练里认识的朋友们发来的消息。清恩似乎一晚上没睡，林林好像和她挤在一个寝室；夏逢池在三点惊醒, 又在四点做了新的噩梦。
赵耀杳无音信。
也是，毕竟昨晚刚刚被缪老师揭发了那么爆炸的事实, 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也是正常的。
开了免打扰的账号消息也堆叠到数十条，最后停留在十点的一条“我就当没有……”上，后面的内容被折叠了，丛撷英看不到也不想看到。
丛撷英把自己往被褥的更深处卷了卷, 四周昏暗，只剩下终端的屏幕光, 不流通的空气带来轻微的憋闷感和强烈的安全感。
指尖抠得掌心深陷，若非在平时训练中将指甲剪得很短，此时已经抠出血痕。
他吐出一口气，强行张开十指, 接入了十三审判的直播界面。
他做好了迎接漫骂和嘲讽的准备，这些都是他应该的，只是不要波及缪老师太多就行……
【我提议罚小树帮我写明天pre的稿子】
【那我要罚替我去开教职工大会……】
【罚替我写小论文，连着被我导毙三个点子了啊啊啊啊啊啊】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丛撷英愣住。
屏幕内的ai也正施施然收集完数据，投影出清晰的三条处理方式，除了具体数字不同，一致认可的都是“罚一点钱，写检讨，转入本校后勤系地面专业”，最后一点意味着无法直接在军校毕业后进入星际拓荒队，需要在日后努力重新考核。
但这比丛撷英想象过的所有结果都要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