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江雁回目光在痣上停留了两秒,收回了手,说故事似的娓娓道来。
  “我的父亲是前朝的淑贵君,王伯是父亲在潜邸就跟随伺候的奴才,也是自小看着我长大的。小时候我容易梦魇,吃了多少药都没用,又不喜欢旁人贴身伺候,便是父亲和王伯轮番夜里守着我。”
  “再后来我长大出宫建府,没两年父亲便病逝了,他的身体一向不好。父亲依照规矩入了贵君的陵寝,一应的物品跟着进了陵墓陪葬。我求了母皇的恩赐,把王伯接出宫安度晚年。”
  困意渐消,阿丑沉浸在悲伤中,眉角眼梢跟着拉拢下来,轻轻牵住了江雁回的手。
  “明日我入宫,在府内有什么需要的找王伯,或者今日院中见到的红椿。”
  江雁回回握住阿丑细长的手指,十指交握,好像心都跟着贴近了。
  “再过几年窦玉能出府了,定然回来找你。若是不喜欢大可以拒绝,搬出我来也可以。”
  江雁回说了许多无关紧要的话,阿丑都认真的听着,目光一会儿落在相握的手上,一会落在江雁回低垂的漂亮眉眼。
  敏感细腻的阿丑总觉得江雁回要说的不是这些,但他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也或者是自己的错觉。
  江雁回这般骄傲的人怎么会对他有难以启齿的事呢?
  阿丑摇了摇脑袋,将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的思绪甩了出去,挪动着酸软的身体靠近了些,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全身心的依赖和信任。
  殊不知他这般才是最让江雁回心生不忍,无声叹口气,暂压下心中隐隐不安的感觉,搂紧了困的眼睛又要合上的阿丑。
  第44章 王伯 “拿着此匕首发号施令,就相当于……
  一条碧波荡漾的护城河将阶级隔开, 入了庄严肃穆的宫门,气氛陡然变得沉重压抑,来往宫婢谨小慎微埋头盯着脚下, 步履匆匆不敢左顾右盼。
  红墙金瓦的巍峨宫殿处处透着皇家至高无上的尊贵, 就连空气中浮动的都是奢靡的气息, 权利、地位和金钱的诱惑力在这儿无限放大。
  身着鲜亮颜色朝服的江雁回走在宽阔的汉白玉石板大道上格外醒目, 本朝仅此一位亲王,朱红色四团五爪盘龙服象征着独一份的地位。
  江雁回偏爱深色,主以玄色为主。
  换上鲜亮颜色的衣裳将本就艳丽的五官衬的神采飞扬, 上翘的细长眼尾打眼过去那么一扫,令人脸红心跳,当真是顾盼生辉。
  因知道江雁回不喜与文官打交道, 传旨时圣上特意让她朝会散后再来。
  江雁回秉承着对陛下的尊敬还是早早入了宫,太监领着在暖阁中等了一会。
  两盏茶的功夫, 陛下身边的大宫女芳岚亲自前来传话,请江雁回入殿觐见。
  江雁回记得上次离京前芳岚不说体态纤纤, 那也是极其健康的身材,怎么再见面人胖了一圈不止, 隐隐有继续增长的趋势。
  芳岚笑得憨态可掬, 毫不介意地拍了拍富态的肚子,“老奴说出来也不怕王尊笑话, 这人一岁一状态,自个还没觉得有什么呢,身体先显现出来了。”
  说着芳岚竖起个大拇指,既是恭维也是心里话,“不过老奴看王尊是一点没变,还跟从前一样英姿飒爽。”
  芳岚是打小伺候圣上的奴才, 圣上还是帝姬养在淑贵君膝下时,芳岚时常两位帝姬一起照顾,故而江雁回对芳岚客气许多。
  江雁回道,“侍奉圣驾辛苦,但芳岚姑姑也得注意身体。”
  芳岚连连应下,笑意更盛,“老奴还想着能多侍奉圣上几年,定然要照顾好自己,多谢王尊关心。”
  臣子散去,金碧辉煌的宫殿显得空荡荡,脚步一声声回荡在大殿。
  伏案工作的帝王眉头紧锁,手边扔着五六本翻阅过的奏折,殿内安神的香料格外浓郁。
  因着散朝要见江雁回的缘故没来得及换常服,华丽庄严的朝服像是一把无形的铁链,把人牢牢束缚在那座毁情灭欲的龙椅上。
  身居高位的帝王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又煎熬着无边无际的孤独。
  听闻脚步声的江景钥抬头看去,眉宇间的愁闷化为了笑意,不拘束小礼节的让江雁回平身赐座。
  江景钥放下手中一切仔仔细细打量着多年不见的妹妹,一副长姐如母的关心口吻问道,“一路上辛苦,身体可还好?”
  “回皇姐,一切都好。”江雁回微微弯了唇。
  上次离京记忆中的江景钥还是意气风发之态,如今眉间多了几道抹不平的细纹,眼下也挂着淡淡的乌青,想来帝王也不是什么好差事。
  “那便好。正本想着让人好好打理你在京城的府邸,谁能想回来的内监说你府内的家奴警醒着不敢懈怠,府内打理的井井有条。”
  见长辈话题左不过又往婚事上拐,江景钥叹了口气道:“江北亲王府得有个主事的男主人,这么些年你在陵州朕也不好过问什么,现你回京,跟皇姐说句心里话,可有中意的人了?”
  江雁回脑海中浮现的是阿丑那双大大的眼睛。
  昨夜里醒来又做了一次,阿丑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江雁回离去时也没半点醒来的迹象。
  现日头出来,估摸着人该醒了。
  江雁回回了神,没说有也没说没有,岔开话题道:“臣妹一路上见识了不少风土民情,各地州府在短短几年内飞速发展,有的地方臣妹甚至不敢认是哪儿了。到哪儿都能听见百姓称赞陛下勤政爱民,流传出不少脍炙人口的诗句。”
  江景钥哪里听不出是江雁回故意打岔的恭维话,但那听的心里头也舒坦。
  晓得她不愿意提及婚事便也不多追问,三两句家常后又说起了陵州的事。
  一留就是一个时辰,来来回回上了三次茶。
  从江雁回口中得知的陵州现状令江景钥心情大好,瞧了眼外头天色,意犹未尽道,“朕许久没那么高兴过了,今个留下同朕用午膳。”
  倒茶的芳岚笑呵呵提醒道:“陛下您跟王尊聊的尽心老奴瞧着也开心,不过您要留王尊用午膳,那老奴还要不要去请贵君来呀?”
  本是没打算聊多久,结果意外的愉快,忘记了早已约了贵君来侍奉用膳。
  江景钥沉思没表态,江雁回先起身行礼道:“臣妹心领了皇姐好意,只是臣妹许久未归京,府中还有许多事等着处理,就不打扰皇姐和贵君用膳了。”
  “你啊~”江景钥点了点江雁回,笑道:“在京城留到开春再回去,多逛逛玩玩,也多进宫陪陪朕说话。”
  “臣妹遵旨。”
  热闹没多久的宫殿又静了下来,江景钥望着江雁回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与十年前请缨前去陵州时的身影重合,只是比十年前高了许多。
  一时间百感交集。
  江景钥拿起的毛笔又搁下,“朕十四岁时寄养在淑贵君膝下,那时的雁回只有三岁,白白嫩嫩的小家伙喜欢跟在朕后头皇姐皇姐的喊,去哪儿都要粘着,不然就哭鼻子,哄也哄不好。”
  陷入回忆中的江景钥嘴角带着恬静的笑意,芳岚也想起了大名鼎鼎的江北王小时候的可爱模样,不禁也露出了笑容。
  “那时朕就想怎么会有那么粘人的妹妹,碍于淑贵君的面子只好带着哄着,结果感情越发的深。
  夺嫡时凶险万分,一步踏错满盘皆输。朕当时最担心的不是自己如何,而是淑贵君不在了,倘若朕失败,那其他的姊妹会如何对待年纪尚小的雁回呢?会不会被打为朕的朋党,找由头将她关在暗无天日的宗仁府?”
  芳岚眼含了泪,“陛下宅心仁厚。”
  江景钥叹了口气,“朕登上皇位没多久,陵州告急,一筹莫展之际江雁回来找朕,才十六岁的年纪言辞恳切要前往陵州……”
  到此江景钥说不下去了,再说便是排解不出的愧疚情。
  ——
  今日风和日丽,院中树杈上站着几只歇脚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吵醒了半梦半醒的阿丑。
  懒懒打了个哈欠,抱着被子舒坦地翻个身,这一觉睡的极其惬意。
  有昨夜精疲力尽的原因,也有知道这是江北王府邸的安心。
  摸了摸空荡荡的身侧,睁开眼缓了一会儿,才想起今日江雁回要入宫面圣,估计早早就出去了。
  阿丑懊恼地揉了把蓬松的头发,应该早些起来伺候江雁回出门,又想到江雁回不愿叫醒自己那是疼惜,心里头便甜滋滋的。
  面盆中的水是温热的,桌上摆着的托盘内放的好似给他准备的衣裳,阿丑心下了然只能是江雁回吩咐的。
  带着愉悦的心情阿丑将自己好好梳洗一番,睡饱又得滋养的人面色红润有光泽,准备的秋香色衣裳很符合深秋氛围,发髻上插的是江雁回送他的白玉发簪,整体装扮衬的阿丑粉雕玉琢清秀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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