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白雪柔正想脱身,闻声应好,朝虞楷和没怎么插上话的邬三娘笑了笑,同凌峋离开。
  凌峋引路,从容穿过虞楷身侧。
  他唇角微动,想说白雪柔不爱受人瞩目,却又止住。
  何必同他说这些。
  果然,了解白雪柔的,只有他。
  凌峋忽然有些满足之感。
  邬三娘目光追寻而去,面上淡淡的失落,心中更是酸涩。
  她之前还跟姑母说不肯放弃,想最后努力一把,可之后才发现,根本找不到机会。
  凌峋每日只早上会同白雪柔一起跟姑母请安,之后一整天,除了去白雪柔院中,大多都留在前面院里,她连和他碰面都不能。
  如何能有机会。
  而偶尔见面,凌峋看她,也与草木无异。
  明明她也算是个难得的美人,竟也不能让他有丝毫触动。
  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呢?
  虞楷也在想这个,只是他从不自怨自艾,只是另想办法罢了。
  目光扫过邬三娘,连停留片刻都无,他转身离开。
  大齐国力衰弱,可这场年宴却极近热闹,有世家贵女抚琴,亦有将门虎子舞剑。
  白雪柔同凌峋过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瞧见青年矫健的身姿,眼中不免有些惊叹,却又听闻旁边的少年低语一声:
  “手下败将。”
  她讶然,而后失笑。
  “你呀,这么多人,不要乱说。”白雪柔低语。
  在府的时候没事,出了门,就是王爷了,该沉稳,该端肃,该喜怒不形于色,怎么能说这样少年争锋意气的话呢。
  “实话。”凌峋还在因白雪柔眼中的欣赏而心中发酸呢,简直如喝了一缸老醋般。
  或许他要警惕的不该是虞楷或者魏毅。
  而是这些年轻的,英俊的少年。
  虞楷在自家嫂嫂眼里心思有异,魏毅年纪太长,她都没生出过别的心思。
  倒是这些少年人,她不会多想。
  “我知道是实话。”白雪柔笑的更温柔了,眉眼笑意缱绻,舞剑的青年瞧见,持剑的手腕竟软了刹那。
  她这会儿心情好,便也格外不吝啬夸奖,白雪柔扯开帕子轻掩唇角,免得叫人看出自己说了什么,低语道,“我家阿宝最厉害了。”
  少年的心跳霎时狂乱起来。
  浑身的热气烧的他嗓子都有些发干,凌峋感觉自己的脸可能红了,喉间轻咽。
  “嫂嫂。”他短促的唤了声,却又顿住。
  白雪柔转头看向他,凌峋强自平静道,“无事。”
  白雪柔却已经瞧见他红了的脸,想要笑,却又顾忌到凌峋的面子忍住,只眼中含着笑配合着装作无事的样子哦了一声,转过头不去看。
  这会儿看舞剑的人不少,好些人都看见凌峋脸红的样子,都有些好奇白雪柔说了什么,却也不适合去问。
  只身旁的魏毅听清楚了始末,见凌峋如此,若有所思,想起了某些往事。
  他的眉不由的微微皱起,心思也不由自主的沉重。
  凌峋对白雪柔……
  他们可是叔嫂!
  若真有什么,天下人该如何看待白雪柔?
  或许是他想多了。
  魏毅又想,但之后一整个宴会,都不由想起那一幕。
  时下郎君爱剑舞,一枝剑舞罢,又有人上去。
  “伏蔚见过王爷,白夫人。”那舞剑的青年自人群中穿行而来,俊面也不知是因为刚刚的舞剑,还是别的,微微泛红,眼含亮色拱手一礼。
  口称王爷,目光却全数落在白雪柔身上。
  凌峋应了一声,白雪柔含笑,道,“不必多礼。你姓伏,与庆国公府是?”
  “如今的庆国公是我的祖父,我的父亲行二。”眼见着她说话,伏蔚立即道。
  “原来如此,你的剑舞很好。”白雪柔不吝夸赞。
  “多谢夫人夸赞。”青年人血气方刚,脸立即就更红了。
  伏家是大齐开国功臣,后被封国公,世袭罔替至今。
  如今和郎澄一文一武,架空了皇室,是朝中重臣。
  伏蔚一直暗暗恋慕白雪柔——
  或者说,长安城中儿郎,好些都暗暗爱慕着这位温柔美丽的夫人,虽然不配求娶,却也忍不住妄想着能与她有一段露水情缘。
  她已丧夫,寡然一身,他们应该有机会。
  只是伏蔚从前不敢靠近,这次还是借着一时冲动,才壮着胆子过来。
  他只是想着,刚才,白夫人冲他笑了,应该,应该也是对他有些欣赏的吧。
  果然,她夸他了。
  凌峋冷淡的看着,眼瞧着两人还要聊下去,他正要开口打断,就听魏毅开口,“说起来,我也有许久未舞剑了。”
  白雪柔立即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笑道,“将军的剑舞可不是这些人能比的。”
  “既然有意,不如上去一展身手?”她说着倒真有些期待了。
  魏毅本是寻了由头打断,听得白雪柔的夸赞,不由意动,微的沉吟。
  三人本就是人群的焦点,只是不敢打断,见此立即上前言笑,簇拥着奉承,请魏毅一试。
  这些人千般言语,都打动不了魏毅,可他只是看着白雪柔的笑眼,便就上了前。
  朝人借了剑,他稍稍活动几下舒展了身手,便就开始了。
  白雪柔看着,眼中渐渐有了赞叹。
  曾经年少时,便是如此,少女趁着无人时,请求身边伸手高超的护卫舞剑,在旁击手赞叹。
  青年蓄着一脸的大胡子,看不清样貌,但身子高大挺拔,舞剑时剑光如虹,若行云流水,可比那些花架子的贵族郎君们好看多了。
  眨了眨眼,曾经的过往便和眼前的这一幕重叠在了一起。
  青年已经而立,越发沉稳,不动如山,舞剑时也更多了些岁月沉淀的从容滋味。
  “嫂嫂见过师傅舞剑吗?”白雪柔正看得起劲,忽然听到旁边的凌峋问,下意识嗯了一声。
  “之前恰好见过无人时将军大展身手。”她补了一句算作解释,目光依旧在场中。
  无人,只怕是算准了嫂嫂要去故意为之吧。
  凌峋见白雪柔如此赞赏,心里越发吃味。
  他没在开口,反正说了,这会儿嫂嫂也不一定有心思理会他。
  一直到魏毅舞完,见白雪柔击手称赞,魏毅朝这边走来,他才道,“看师傅如此,我也心痒,嫂嫂,不若我也上去试试。”
  少年的声音清朗,带着些跃跃欲试的期待,白雪柔收回含笑看着魏毅的目光转头看去,她还没见过凌峋舞剑呢。
  “想去那就去,我还没见过你舞剑呢。”她从不扫兴,立即赞叹道。
  凌峋便就去了。
  比起魏毅,凌峋要略显单薄,却要更加矫健,持剑游走时婉若游龙,翩若惊鸿,更多了些凌厉锋锐,鲜活洋溢的青春朝气。
  白雪柔眼中不由赞叹。
  魏毅在旁看着,原本被白雪柔含笑注视而生出的欢欣喜悦一点一点的散去,多了些沉闷。
  这样年少俊美,才能出众的少年,长久的陪伴相处,真的能不为所动吗?
  他忽然就生出了许多的担忧不安来。
  凌峋一场剑舞,让众人都围了过来,等他收件站定,立即全是赞叹之言。
  他并不在意,专注走向白雪柔,见她眼中满是簪上的笑意,立即就开心了。
  “嫂嫂,我舞的如何?”
  “自然是极好?”
  凌峋又看向魏毅,问,“和师父相比呢?”
  白雪柔未有丝毫迟疑,道,“不相伯仲。”
  凌峋便就笑起,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和愉悦。
  若再年长些,露出这个姿态难免叫人生厌,可他不过十六七,正是少年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年纪,反倒叫人觉得理所当然,只余赞叹。
  便是魏毅,虽有些失落,看他如此,也生不起气来。
  旁边的人立即上来奉承,凌峋掩下心中不耐,压低声音和白雪柔道,“等回去我再给嫂嫂单独舞一次。”
  然后就去应付那些人了。
  他虽然不喜,却也不是轻狂傲慢的人,什么时候做什么样的事,该如何做,心中清楚明白。
  留下白雪柔和魏毅两人,总算能单独说一会儿话。
  “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出王爷其实还年少。”魏毅道。
  白雪柔附和道,“是啊。过了年,也才十七。偶尔有些脾气,还望将军不要见怪。”
  她是为着刚才的事说。
  魏毅摇头,说,“这有什么,王爷少年英杰,的确出众。倒是……”
  他想将自己的发现说给白雪柔,可话到嘴边,却又迟疑了。
  凌峋与虞楷不同,白雪柔和他相处的时间很多,而且凌峋虽然有心思,却又未必会如何,说不得再过两年成了婚,就揭过了这件事。
  那他将这件事说破,只会徒增尴尬,搅乱白雪柔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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