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她心中无限复杂。
有悲伤,有痛苦,有忐忑不安和些许慌乱。
计划能成功吗?
凌峥会死……
凌峋不知道白雪柔在想什么, 只看这个侧影,便觉得她似乎很累, 倦怠到使不上力气般。
轰隆隆的雷声响起,惊得白雪柔回了神,长长的呼吸。
“金桃……六弟?”她转过身, 正要叫人,就看到了凌峋,有些惊讶道。
凌峋微的一笑,叫了声嫂嫂。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叫我。”白雪柔说,扶着木柱便要起身。
凌峋离她最近,立即伸手作势要扶,白雪柔便搭了一下他的手臂,触手结实沉稳,便是扶她也没有丝毫摇晃。
的确是个大人了。
“看嫂嫂在想事情,就没打扰。”凌峋道,眼看着白雪柔踉跄了一下,忙伸手下意识要去揽她的肩,后及时反应过来,扶住了她的手臂。
白雪柔也没想到会这样,她一直将凌峋视为小辈,眼见着在他面前出了丑,竟有些赧然,忙解释说,“腿麻了。”
婢女们也是一惊,立即过来扶住白雪柔。
凌峋收回手稍稍退开,温声道,“嫂嫂坐的太久了。”
余光却不由停留在白雪柔微粉的脸颊上,她生的透白如玉,面上稍有些红晕便立即就能看出来。
“坐下歇会儿。”他说。
白雪柔双腿发麻,站都有些站不稳,被婢女扶着在锦凳上坐好,才总算舒了口气。
“走神了。”她一句带过。
“坐,你三哥那边的事情怎么说?”她又问。
凌峋在白雪柔对面坐下,一一道来。
只听轰隆隆的雷声响了一会儿,雨总算下了。
先是滴滴答答,然后就是铺天盖地,只是倏忽间,入目只剩下白色的雨雾。风卷着水汽吹入水榭,撩动了白雪柔鬓边的步摇。
珠子碰撞发出细碎的声音,引去了凌峋的目光。
白雪柔正在看雨,北地少雨,难得落下,她一直微微蹙着的眉总算多了些松快。
她的眉无须修,生来便细细长长,如同远山般轻描淡写的一抹,下面是一双杏眼,眼眸黑白分明,因着性格好,温温柔柔总是噙着笑一样。
挺巧的琼鼻,无须画便樱红的唇,脸颊丰盈,美的雍容华贵。
凌峋素来不在意女色,但不同的是,从前是不懂,也不觉得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可他现在却仿佛懂了。
不管是乌黑的发,美丽的容貌,丰盈的身体,总是随着时令变化的熏香。甚至不用触碰,只是想起,就能让人心中鼓胀,无数渴求在血液里流淌。
凌峋一时有些失神,待对上白雪柔的眼才回神。
“怎么还发起了呆?”白雪柔不解。
凌峋有些不好意思,却也坦然,“嫂嫂好看。”
这话倒叫白雪柔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更多的是好笑,“说你大了,怎么又说起孩子话了。”
凌峋只是笑。
白雪柔说着又有些若有所思,或许要大了才知道好不好看。
“你大了,我倒也有些话要同你叮嘱。本该叫你兄长说的,可……”她没再说下去。
“什么话?嫂嫂直说就好。”凌峋满不在意,笑道。
白雪柔轻咳一声,示意婢女退远些,而后才轻声说,“你也到了知慕少艾的时候了,若有意,来告诉我,娶妻也好,纳妾也好,咱们明媒正娶。”
“嫂嫂……”凌峋忍不住开口,既是不乐意听,也是不好意思。
白雪柔微微一笑,说,“还害羞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一开始不好意思的是她,见他这样,她自己反倒是坦然了。
“我说这些,倒不是催促你。”她言归正传,神情认真了许多,道,“有两件事,我要你记住,一,你不许学那些纨绔子弟的习气,强抢民女,毁人一生。”
“嫂嫂放心。”凌峋立时肃容道,“我绝不会如此。”
他想说他有喜欢的人,不会强抢民女勉强别人,他喜欢的……
刚刚察觉到自己心意的少年默默的目光落在眼前人的身上,抿了抿唇角,最终什么都没说。
“第二,也不许去秦楼楚馆这种地方胡闹。”白雪柔又道,微微蹙眉。
凌峋应得更快了。
从前他年少,家里有大人不去花楼,后来他开始打仗,到现在掌握权力,他不想去,更没人能强逼他去。
而他也从未想过要去。
他不感兴趣,也知道嫂嫂不喜欢。
见此,白雪柔的神情才缓和下来。
她对凌峋的要求不太高,不会因为自己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就约束他,但也不想他真就想那些纨绔一样放纵自己。
做一个附和当前社会坏境中的好男人就好。
娶妻,纳妾,生子。
“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妻子呢?”外面雨下个不停,眼看着凌峋一时间是走不了了,白雪柔索性和他继续聊了下去。
凌峋看着她,缓缓道,“…我不知道。”
“嫂嫂呢,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丈夫?”他反问。
白雪柔失笑,觉得他跟斗气似的,又像小孩子了,但笑过之后,又有些怅惘,淡淡道,“我已经有丈夫了。”
“说你呢,不许打岔。”只是瞬间,白雪柔便又是笑着的样子,看着凌峋道,“再不知道,大致的想法总是有的,左右没事,你慢慢想,咱们慢慢说。”
慢慢两个字一出,凌峋的心也好像慢了下来,就着雨声,作势思索,和白雪柔慢慢聊了起来。
说来说去,已经是美丽,温柔,体贴,等等。
白雪柔听了不由的就浅浅笑起。
堪称标准答案。
一番话说到傍晚,天已经很暗了,等用完膳,才酉正,却已经跟天要黑了一样。
凌峋回到自己所住的院子,与亲卫们议完事后就休息了。白雪柔也是,准备了这么多年的事情眼看着到了关键时刻,她其实不太能睡得着。
可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露出异样,床帐放下,她闭上眼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都想了些什么,傍晚才停的雨不知道谁很忙时候又开始下了,滴滴答答的,她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再被叫醒,是半夜。
白雪柔刚醒的时候会有些懵,等听说凌峥那里出了问题,几乎立时就清醒了。
她起身,往知著院赶去。
雨还在下,滴答滴答。
-
凌峥醒来后,一应安排迅速准备下去。
凌家已经全然掌控了长安内外,可不管怎么查,那些刺客好像销声匿迹了一样,找不到丝毫痕迹。
但这本身就是一个线索。
全天下能做到这一点,能让凌家查不到的本就屈指可数。
自然而然的,凌峋也在凌峥怀疑的范围中。
如按照这种情况,之后兄弟俩肯定要有一番明争暗斗,但是,就在当夜,凌峥忽然就病重了。
半夜里,在屋里守着的亲卫忽然听到床上的凌峥呼吸变得急促沉重,立即过去挑开帐幔查看,就见他眉心紧拧,满脸痛楚,浑身发热,脸都是红的,可不管怎么叫就是叫不醒。
之前请来的名医本就在府上住着,连夜被亲卫背了来,脉一把,脸色骤变,忙去解开之前包好的伤口,就见伤口红肿发脓,看着狰狞可怖。
他神色顿时大惊,慌张道那刺客的刀上应是有不洁之物,此乃伤势引起的发热。
众人一惊。
“还请大夫施以妙手回春。”匆匆赶到的白雪柔说。
大夫立即开方,手却是抖得,待将方子递出去,又朝白雪柔跪下,面露难色,苦涩道,“此次发热来势汹汹,实在是凶险,我只怕学艺不精误了王爷,还请王妃再请高明。”
白雪柔晃了晃,被婢女扶着坐下,她按着额角,立即叫人去请大夫。
长安城中的名医,太医署的太医,都请来。
亲卫立即应是,连夜出门。
大齐从前有宵禁,但随着这些年国力衰弱,皇室落魄,约束下降,贵族们越发沉迷于奢靡享乐,宵禁也只是针对平民。
镇北王府的人出去,巡街的金吾卫自然不敢阻拦。
这边白雪柔还在问大夫中毒的事情,“下午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大夫擦了擦额角的汗,刚刚说话的时候,他生怕被王府的人迁怒惩罚,这会儿见白雪柔不像要追究的样子,才心里微松一一作答。
似这种刀剑的伤势,最怕的就是发热反复,下午没问题现在发热也是正常的。而古往今来,折在这一贯的可不是少数,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如此紧张的缘故。
发现症状果真如葛姨娘心中所说,只会让人觉得是刀剑伤势所致的发热,白雪柔心下微的一松。
那边下面的人送上了热水和酒等,大夫立即开始为凌峥处理伤口,这些化脓的东西自然是要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