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什么都没有了,如果索斯抛弃他,他自己一个人根本没办法活下去。
没有哪个正常人能受得了他这种依赖。
宁涔这段时间没去上学,一直待在家里,只有吃过晚饭会出去散会步,这次从医院回来后,连步也不散了。
索斯牵着他的手慢慢摩挲着,“一整天没运动了,出门走走?”
宁涔摇摇头,起身去拿抽屉上的止疼药。
“哪里又疼?”索斯问。
“头疼。”
能睡整觉不代表休息得好,宁涔的睡眠仍是一塌糊涂。
宁涔吃了药,又在沙发上躺下了,索斯把他抱起来,抱到楼上的卧室。
他窝在索斯怀里,安静地等待止疼药起效。
索斯用手指很轻地蹭了蹭他的脸颊,像一片羽毛扫过。
宁涔现在不敢照镜子了,前两天他发现自己的脸色苍白得发灰,两眼无神,整个人病恹恹的,这时他总会想起那些人对他的外貌评价:
“长得很一般嘛,也不怎么好看。”
可是那是他最好看的时候了。
宁涔又往索斯怀里缩了缩,像只怕被主人抛弃的病狗。
身体的孱弱同样也蚕食着宁涔的精神状态,他竟然会因为索斯不再碰他而感到难过。
他一直认为,索斯和他在一起是为了做/爱,现在他失去了这个最大的“优势”,索斯或许很快就会扔掉他。
宁涔查过安眠药和止痛药的价格,因为这两种药的副作用极小,且可以长期服用,导致其价格惊人,绝对不是宁涔这种家庭可以负担的。
再一想到他的家,他的妈妈,宁涔彻底近乎绝望。
他太怕那句话从妈妈嘴里说出来——
“宁涔,你应该待在索斯先生身边,不应该回来。”
前襟濡湿一片,索斯勾起宁涔的下巴——泪水正从那双晶亮的眼睛里流出来。
“怎么了,哭什么?”
温暖干燥的指腹替他擦掉眼泪,宁涔听到索斯用那种非常温柔的语调说:“现在怎么哭也没声没响的?”
宁涔把脸埋进索斯的衣服里,瓮声瓮气地问:“你……会不要我吗……”
索斯笑了笑,说不会。
宁涔从他的笑声中感受到一些享受,他正在享受自己依赖他的这个过程。
宁涔睡不着时,索斯陪着他,会给他买安眠药,宁涔头疼,他就买止疼药,宁涔哭泣时,他温柔地擦眼泪,简直体贴到无话可说。
但宁涔觉得很奇怪。
他的鼻尖萦绕着索斯身上的味道,是一种类似潮湿矿物质的气息。
索斯抚摸着宁涔的脊背,过了一会儿问他:“药还吃吗?”
“嗯……”
宁涔已经记不清那个男人的脸,但浓烈的血腥味总是挥之不去,在梦里,他总是血淋淋地伸出双手,追在宁涔身后跑。
————
早在一周前,宁涔就递交了休学申请,大一下半学期可以不用上课。
四月底时,宁涔已经在家待了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他除了吃饭和睡觉,就是躺在吊床里发呆,但体重竟然不升反降。
每次看到他的体重,索斯都会皱起眉,宁涔想,他大概是在懊恼自己不像一个合格的宠物饲养员吧。
经过这一个月的修养,宁涔的情况变得时好时坏,他胆子太小,平时看悬疑剧都会被吓到,更不用提那种场面。
宁涔没敢问那个“人”去哪儿了,大概率是死了,在用刀捅他之前,宁涔还埋怨过他,因为是这人怂恿他去杀索斯,导致自己吃了不少苦头。
捅了他之后,宁岑就没再有过这种想法了,那男人的下场比他惨太多了,宁涔不敢想如果索斯用这种手段对付他,他一定会痛死。
就这样,宁涔继续过着这种昏昏沉沉的生活,隔上两天他会和向峪通电话,每当这个时候,宁涔都会有些紧张,怕向峪听出什么不对劲。
好在向峪的性格大大咧咧的,暂时没发现异常。
极涡星有春寒,到了五月中旬,气温才会大幅度上升。
复式安装了新风系统,室温控制在26摄氏度,但宁涔仍穿着毛毛睡衣,他变得非常畏寒,不过并不像那次一样非要拿被子蒙头了。
因为宁涔抓救命稻草般的亲近,他和索斯的关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就是相处间总有种诡异的温馨。
宁涔总会亦步亦趋地跟在索斯身边,不管索斯要去干什么。
有时他都觉得自己烦,但他又不敢自己一个人待着。
就这样,时间过去了两个月,宁涔的情况总算稳定了下来,稳定下来的最大原因是:陌生男人不再去他的梦里做客了。
————
饭桌上,宁涔用筷子戳了戳冒尖的米饭,米饭旁边是一大碗排骨汤。
宁涔不会做饭,索斯更不会,他们一直都是请阿姨。
前段时间宁涔病殃殃的,索斯从来没逼他多吃过饭,现在才好转了没几天,他就硬要增加宁涔的食量。
好像在养宠物,宁涔想,仿佛只要把宠物养得白白胖胖,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饲养员一样。
“……我真的吃不下。”
之前还只吃小半碗饭,现在一下让他进食这么多,宁涔不知道索斯是怎么想的,难道不知道循序渐进的道理。
索斯就坐在他身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你太瘦了,脂肪是机体应对疾病时的能量储备,多吃点饭就会少生病。”
宁涔觉得索斯的话没有理论依据,他看了眼撇过油的排骨汤,说:“可是我真的吃不完……”
“能吃多少吃多少。”
索斯捻了捻指腹,那抹柔软好像还留在手上。
宁涔垂着眼,鸦羽般的睫毛投下模糊的阴影,他慢吞吞地拿起筷子,开始很不积极地吃饭。
索斯难以自抑地抚摸宁涔的发丝,内心陌生的涌动早已无比熟悉。
第12章 下坠
宁涔把饭剩下了一大半, 他偷偷看了眼索斯的脸色,正要放下筷子,索斯突然问:“待会要不要出门买零食?”
宁涔早就不被允许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索斯不知道怎么转性了, 竟然主动要给他买垃圾食品吃。
但他是真的没胃口, 阿姨做的饭也很美味,但他就是吃不下去。
宁涔摇摇头,“不想出门。”
他站起来,走到沙发上躺下,又叫索斯快过来。
索斯拿了条毯子给宁涔盖上,“睡吧, 我看着你。”
宁涔枕着松软的蘑菇抱枕, 握住索斯的两根手指,闭上了眼。
索斯则安静地注视着宁涔——
他脸上最后一点婴儿肥也没有了, 瘦削的脸颊和苍白的肤色令他看起来更加脆弱。
索斯拨了拨宁涔额前的头发,有点长了, 会遮住眼睛, 要剪一下。
宁涔上次出门是去医院看心理科, 回来后就没出去过,在家里不是坐着就是躺着, 一天下来手环上的步数还不过百。
索斯要他去散步也不肯, 病恹恹地说不想去。
索斯自认为他对付西奥多的手段极其温和, 让他就这么死了算便宜他了, 他不理解为什么宁涔的反应会这么大。
沙发上的人眉心皱了起来, 索斯用指腹轻轻按了按。
四十分钟后, 闹钟响了, 宁涔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爬起来, 呆坐几分钟后,打开了视讯器。
他看不了任何血腥画面,包括动物狩猎,所以只能看儿童频道。
幼稚的动画索然无味,宁涔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开始咬手指。
他的右手手指已经被咬秃了,游离线变得非常不平整,索斯给他剪指甲时说过,不准再咬。
但宁涔控制不住自己。
刚咬了没两下,索斯就把他的手指从嘴里拿了出来,“不是说了不要咬了,这样不卫生。”
宁涔闷闷地嗯了声,脸颊被索斯托起来,他听到索斯问:“为什么要这么怕?”
宁涔打了个哆嗦,那血糊糊的画面猛地在他脑海中跳了出来,他紧张地握住索斯的手,眼睛朝两边瞟了下,小声说:“不要讲这个……”
索斯看出他是真的害怕了,胳膊穿过膝弯,把宁涔抱在怀里,嗓音温柔地宽慰道:“不怕了……”
宁涔亲昵地搂住他的脖子,问:“他真的不会来找我吗?”
“不会,要找也是找我。”
“可是我们一直待在一起啊,那样的话我也能看到他……”
索斯拍了拍宁涔的后背,“我会保护你……”
宁涔看着索斯,愣了一会儿问:“你为什么……”
问到一半他又不敢问了,宁涔扭头看了看窗外,已经六月底了,但因为他们现在住的是顶层复式,宁涔又不出门,到现在也没见到郁郁葱葱的树木。
索斯用手指拨弄他的刘海,“头发该剪了,待会出去剪一下?”
宁涔不想出门,把头发往上呼噜了一下,“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