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房子是简陋了些,但是通了水电,收拾收拾能住人,周围还被主人种了些应季的蔬菜和水果,门口还有一颗大树。
  “原主人带着一家去城里务工,这房子算是我暂时租下来的,又处在村子边缘,平日里不会有人来。提前和村里人打过招呼,里面的被褥都是干净的,房子也打扫过,不用收拾,菜的话村民也每天会买好送来,就是热水得自己烧,饭要自己做。”喻行川一边说,一边打开箱子把生活必需品拿出来,就听钟南肚子“咕噜”一声,还挺响。
  钟南顿了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喻行川:“饿了?”
  “嗯。”
  “会做饭吗?”
  “会。”
  “那你来,我生火,我做饭不好吃。”喻行川起身走到灶台后,也不介意那脏,一提西装裤便坐下,从身后扒拉出几根柴火和起火用的干叶子,拿着理柴火用的铁钳子等着钟南动手。
  钟南有片刻的愣神,总觉得喻行川的动作做起来无比熟练。
  立刻反应过来人家还等着生火,便把灶头上村子里的人事先准备好的食物清洗了一遍,有菜有蛋有肉,倒是什么也不缺。其实这里的条件原本应该很艰苦,但是喻行川事先给够了钱,因此该有的一样不落。
  小时候钟妈妈一个人拉扯他长大也不容易,经常早出晚归的,又担心外面的饭菜不卫生,便教钟南从小学厨艺,美名其曰“既饿不死自己,又能讨女朋友欢心”。
  简单做了几盘小炒。喻行川在后边闻着饭菜味,忽然也有些饿了。
  到喻行川现在这个程度,人类的食物对他来说可有可无,这次却是吃了一大碗,饭后破天荒愿意屈尊洗碗。
  之后两人又烧了几锅水,简单地洗了个澡。钟南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倒水的时候,发现喻行川正躺在院子里的那棵树下,看样子是在乘凉,手里还在把玩着一根竹笛。
  喻行川对他招手,拍了拍身边的另一条空椅子,看样子是刚刚趁钟南在洗澡搬出来的:“过来,这里凉快。”
  钟南迅速出击,在他头顶拍死了一只蚊子,将尸体展示给对方看:“咬人。”
  喻行川淡淡道:“没事,我在,他们不敢咬你。”
  “你身上还喷了驱蚊花露水?”钟南说着还是坐下来,接过对方塞给他的一把大蒲扇。
  这里信号不好,打个电话还要跑到空旷的地方,基本跟外界断了联系,硬生生暂时治好了钟南的网瘾,静静地看着喻行川。
  “明天早上要吊嗓子吗?”
  “怎么……吊?”
  喻行川微笑道:“明天我教你。”
  喻行川说罢,将笛子举到嘴边,缓缓吹了一首《云外》。
  说实话,喻行川很喜欢这首歌,钟南以前也写过不少,最钟情的也还是这首。悠扬的笛声流淌在二人之间,也淌出了这座山。
  钟南一直以为喻行川适合钢琴,见得最多的也是他弹钢琴的时候,没想到这人也会吹笛子。
  钟南像个老大爷似的边扇风边听喻行川吹笛,蓦地觉得这种生活也很不错。安静,又得闲,不用理网上那些东西,也没有其他人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占据他的大脑。
  钟南若有所思,轻轻起身去屋子里拿了纸笔出来,和着喻行川的笛声开始写写画画。
  喻行川瞧了一眼,隐约看到是在写谱子,然而钟南似乎不想给他看,遮得严严实实的。
  不知不觉,喻行川又换了首曲子,钟南凝神听着,直到一曲终了,才开口问:“这首曲子叫什么?”
  喻行川:“没有名字,这是这座山的声音。”
  “山也会有声音吗?”
  “万物有灵,自然会有声音,只是平常人都听不到罢了。”喻行川抬头眺望远处霞光中的那片乌云,“进屋吧,要下雨了。”
  钟南收了纸笔,准备搬凳子进屋,就发现院子门口有个小孩睁着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们。
  钟南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奶糖,走到小孩面前蹲下,递给他。
  小孩浑身脏兮兮的,长发也凌乱地披着,大眼睛盯着钟南,两人不声不响地对视了好一会,谁也没说话,仿佛在无声地交流。
  这孩子留着长发,钟南原以为是个女孩,直到他开口,才发现原来是个男孩子。
  就见他拿过糖,在钟南的掌心画了一个圈,微笑又平静地道:“山神祝福你。”
  接着他又越过钟南看向了院子里的喻行川,朝他微微鞠了一躬。
  这一系列行为透露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但紧接着又开始傻笑起来,剥了糖纸往嘴里塞,带着当地方言口音,对钟南憨憨地道:“谢谢哥哥。”
  “桑为!”
  一个老人叫了他一声,小男孩听到声音,小跑过去抱住来人的大腿:“阿爷。”
  “怎么跑这来了,赶紧回家,不要打扰到客人。”老人用手擦掉桑为控制不住往下掉的口水,对钟南他们道,“不好意思,这孩子小时候烧坏了脑袋。”
  喻行川冲他们点头:“没关系,下次再来玩。”
  钟南目送二人走远,突然道:“我想起一个说法,傻子是村子的守护神。”
  喻行川进屋,淡淡地“嗯”了一声。
  第18章 喻行川 (四)
  深夜下起了大雨,还伴着雷声。
  钟南被半夜被雷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借着闪电的光隐约看到一只枯瘦又长的手从他床头缩了回去,消失在窗外。
  钟南瞬间清醒,刹那间冷汗就下来了。
  自己刚刚看错了吧?
  下一秒,自己的眼睛就被一双温暖的手遮住,喻行川低沉的嗓音在自己耳边响起:“闭上眼睛,好好睡觉。”
  “喻行川?”
  对方没有应声,钟南的耳边掠过一阵风声,再睁眼,眼前已经没有喻行川的身影了,仿佛刚刚就是个幻觉。
  “喻行川?!”钟南猛得从床上坐起来,摸到床头的开关把灯打开,见没人,又下床跑到隔壁喻行川的房间,那里只有空空的一张床铺。
  “怎么了?”喻行川从门外进来,收了湿漉漉的伞放在门口,见钟南呆愣愣得,便道,“睡傻了?”
  “你刚刚干嘛去了,我看到一只很长很长的手,你追出去……”
  “你做梦了吧,我就去上了个厕所。”喻行川失笑,过去拍拍他的脑袋,“赶紧睡觉去,还要早起去村子里的学校看看。”
  钟南抬手触碰自己的眼睛,刚刚有人遮住自己的触感仿佛还在,迷茫道 :“我做梦了?”
  “暴雨天的确容易做噩梦。”喻行川见钟南不动,轻笑,“怎么还杵在这,要跟我一起睡?”
  钟南僵硬了两秒,转身跑了。
  钟南一走,喻行川的笑也渐渐敛去,窗外一团黑影顺着窗户缝隙溜进来,缩成一团:“谢大人不杀之恩……”
  喻行川淡淡道:“魇魔修出思想不易,好好珍惜,万不可为了进食伤人性命。”
  “我有分寸,从未出过岔子。”
  魇魔以人的噩梦为食,通常在雨天夜晚出动,今天便被喻行川逮了个正着。
  “喻行川!”
  听到钟南的声音和逼近的脚步声,魇魔扑腾了两下,顺着窗户缝又溜了。
  钟南脸色煞白:“肯定有问题,因为下雨我睡前关了窗户,但是现在窗户是开着的!”
  喻行川一脸平静,甚至思考起要不要教育一下魇魔要养成随手关窗的好习惯。
  “我去看看。”
  演技方面喻家两兄弟都是好手,喻行川还真像怎么回事,起身去钟南房间,把开着的窗户关上:“应该是被风吹开的,今晚风很大,别疑神疑鬼自己吓自己。没事,别怕。”
  钟南深呼吸了一番,让自己冷静下来。
  刚刚真的是梦吧,不会有人这么无聊大半夜顶着大暴雨做这种恶作剧,世上不可能会有这么长的手,喻行川也不会瞬间消失。
  喻行川:“还睡得着吗?”
  钟南老实摇头。
  “那我唱歌给你听。”喻行川说着搬了条椅子坐在床边。
  钟南惊悚了:“不用不用。”
  喻行川轻轻松松把钟南摁倒在床上,又扯过薄被给他盖上:“老实点,闭眼。”
  两人对视几秒,钟南最终屈服,就听喻行川叹了口气,含笑道:“真是小朋友,睡觉还要人唱歌哄。”
  钟南:“……”
  强迫别人听自己唱歌睡觉的某人毫无自知之明,低沉性感的嗓音哼起了舒缓的音调。
  别说,仿佛还真有让人静心魔力,钟南听着听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一夜无梦。
  翌日是被一阵二胡声叫醒的,钟南伴着淅沥沥的雨声发了会呆,怀疑喻行川那一箱子里面塞的都是乐器。
  喻行川似乎是察觉到钟南醒了,一边拉一边道:“起床了,早饭是馒头,放在桌子上。”
  钟南快速洗漱一番,咬着馒头听喻行川拉了一个悠长的调,清了清嗓子来了一段越剧《劈山救母》的选段:“飞鸟归巢夕阳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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