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赵小光从烟盒中弹出一根递给他，嗤笑道：“你会抽吗？别呛死你。”
秦翊面上带了点儿笑意，发现赵小光给他点烟的手微微发颤，叹了口气。
“小光啊，都那么多次了，还没习惯？胆子这么小，当初是怎么选择辍学当混混的？”
赵小光狠狠吸了口，过肺后吐出口白雾，低声骂道：“滚一边去，这他妈怎么习惯？不是鸡鸭鱼，那是人，活生生的人！”
秦翊搭上他的肩膀，轻拍两下以作安抚，见手下都在各自忙碌，无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拿出一只手机塞进赵小光的口袋中。
两年前的旧款，但看起来很新，像是没怎么用过。
赵小光叼着烟，偏过头与秦翊四目相对。
秦翊冲他笑了笑，嗓音温和而坚定：“小光，这种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按照我们说好的，等我进入机房后，你就开机，直接点进网页，将我编辑好的文字发送就好。”
赵小光眉头紧锁，问：“靠谱吗？你能保证那几个人会听你的话？万一他们跟蛇哥告密……又或者蛇哥真的杀了那小子怎么办？”
秦翊摇摇头，说：“他们不是听我的话，而是听钱的话，督察处和警署追得那么紧，都把他们的交易地点逼到老巢了，他们得有多缺钱？早就走投无路了。”
“我能用更安全的方式带领他们赚钱，他们当然会愿意跟着我，至于沈云峥……蛇哥不敢跟沈家作对，他不会有事的。”
见赵小光还在迟疑，秦翊说：“完成这一切，你会彻底从这些腌臜事中抽身，就当做从未认识过我，以后好好陪在叔叔阿姨身边，过平凡幸福的日子，小光，为了这些，蛇哥必须死。”
赵小光将最后半截烟一口气抽完，把烟蒂扔到地上，碾灭：“好，我知道了。”
——
李澈拎着公文包从东达集团大门走出。
门口停着一辆哑光漆黑的奔驰车，他脚下踌躇了片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沈云峥冲他露出灿烂腼腆的笑容，“澈哥！好久不见~”
距离上次的不欢而散已过将近三个月。
沈云峥除了在李澈过生日的时候去公司给他当面送了蛋糕和礼物外，其余时间没在李澈跟前露过面。
只是偶尔在微信上询问一些工作上的问题，倒是蛮有分寸感。
李澈抿了下嘴，不想让自己看起来还不如一个未满十九岁的孩子，保持住体面，回道：“云峥少爷，好久不见，钱总竟然派你自己过来……”
东达集团每年都会拨款用于贫困区的慈善教育和救助，数额可观。
为防止经手人起小心思将款项挪作私用，沈屹寒都交由李澈去办。
李澈虽然爱钱，但不贪钱，他只拿自己应得的那一份。
“别瞧不起人嘛。”
沈云峥从杯架处拿起一杯咖啡递给李澈，打破尴尬氛围，恍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般，对他仍旧热情，开朗道：“澈哥，生椰拿铁七分糖，对吧？”
李澈更爱喝全糖，但为了体现出他健身的决心，通常会点七分糖减轻负罪感。
毕竟沈云峥是第一个跟他告白，也是他第一次拒绝的人，他还是感觉很尴尬：“啊，对，谢谢。”
沈云峥笑着说了句“不客气”，启动汽车，利落地调头后汇入车流，朝着燕京西区驶去。
李澈喝了口咖啡，故作平常，随口问道：“什么时候学的车？”
车里放着欢快的音乐，沈云峥回道：“前天刚拿到的驾照。”
李澈这才想起奔驰屁股后面贴着的实习标和“我是傻逼让让我”的表情包图。
“…………”
第152章 长大
李澈默默抓紧了安全把手：“呃，要不还是我来开吧，一会儿得上高速。”
沈云峥余光瞥过李澈紧张兮兮的表情，忍笑道：“真不用担心，我打小就爱玩车，在私人赛车俱乐部拿过很多成绩的，我还会漂移呢，你想看吗？”
李澈想起在海华的惊魂一夜，赵哥的生死漂移差点把他的脑浆子甩出来，直接拒绝：“不想看。”
沈云峥“哦”了声，默默把刚打开的孔雀尾巴收回去。
李澈见他开车稳当，慢慢放下心来，低头玩手机。
等红灯的间隙，沈云峥偷摸瞄了一眼，好笑道：“……你又在问ai什么问题？”
在云云和李澈聊天的时候，沈云峥就发现了，他澈哥的回复有时候真的很人机，不过呆呆的很可爱。
“什么叫又？”
李澈没抬头，认真地打字，“早上那会儿我发现我家大橘肚子上长了几个小疙瘩，别是什么皮肤病，我先在网上问问，等明天有空就带它去医院看看。”
沈云峥若有所思：“澈哥，有没有可能，你说的小疙瘩是大橘的咪咪头？”
李澈很是无语地瞪了沈云峥一眼：“什么咪……你，你说话注意点儿，粗俗，再说了，我家大橘是公猫，哪来的这个东西。”
沈云峥说：“你不也是公的？你没有吗？”
“…………”
李澈沉默良久，把刚打的字删掉，手机放到一旁，佯装平静：“绿灯了，开车吧。”
建小学要占地。
即便经过政府审批同意，可有些村民仍然不认，他们不明白教育的重要性，他们只知道占了他们的地，来年能卖的粮食就少。
李澈和沈云峥在村支部与村长对接工作时，闯进来几个村民。
拿着铁锨，指着他俩的鼻子骂强盗，说什么不给足卖地钱，他们今天就走不了。
沈云峥虽自小调皮捣蛋没少惹事打架，但还没见过如此不讲理的阵仗。
他下意识伸出胳膊将李澈拦在身后，皱眉道：“村长，这是做什么？县里不是发赔偿金了吗？嫌少？”
村长急得汗都要下来，“乡亲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前天不都同意了吗？咱村里建了学校，孩子们就不用再去县里，沈总这是为我们做天大的好事！咱们可不能不知好歹。”
村民不听，嚷嚷道：“合着占得不是你家的地，我们全家都指着地吃饭呢，政府给的那点儿钱够干什么的？今天说什么都不好使，老板，你不是有钱吗？今天把钱赔了，我们举双手欢迎你们来建学校。”
沈云峥扯了下唇，无语道：“做慈善还得倒贴钱是怎么着？你以为你是谁，敢讹我？不同意拉倒！大不了我们换个村子！”
村长一听这话，焦急道：“沈少爷，别别别，你们坐下歇会儿，我来解决！我肯定能解决！”
沈云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一看村长那么大年纪还冲他弯腰求他，顿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伸手去扶，负疚道：“村长爷爷，哎呀，您别……我不是冲您……”
李澈扯开站在他身前的沈云峥，看着那五个拿着铁锨或铁锹的劳动人民的手，黝黑粗糙。
他冷静地问：“你们要多少？”
为首的见他松口，没什么底气的报数道：“再怎么着，也得每家再给三千！”
沈云峥一愣，看着他们这气势，以为会狮子大开口要个几十万，没想到只是三千。
三千块，有时候还不够他一顿饭钱。
沈云峥错愕道：“三千？”
村民见他反问，以为他不愿意，梗着脖子跟这个富家少爷谈判：“最少也得两千八，不能再少了！”
李澈说：“好了，三千就三千，但是我们要签合同，你们不能再闹事了。”
村民们一听这话，高兴起来：“行行行，我不认字，摁手印成不？”
李澈点点头，对村长说：“村长，麻烦您让人写份简易合同过来，咱们继续往下聊。”
村长握住李澈的手，“谢谢谢谢，我真是无地自容，真的谢谢……”
一整个上午，沈云峥都没再主动开口讲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只低着头抠手指头。
只有当李澈问他项目内容时，才应上几句。
村里为他们准备了饭菜，全是硬菜。
鸡鸭鹅猪都是自家养的，蔬菜是院里现摘的，柴火锅烧出来的那叫一个香。
沈云峥在沉默中干了三大碗白米饭。
李澈好笑地问：“你在想什么？”
沈云峥放下筷子，闷闷地说：“我都不知道世上还有那么穷的地方，竟然还是在燕京，怎么会这样呢？三千块……为了三千块放下尊严来闹，澈哥，我心里很难受，我哥说得对，我就是好日子过多了，不懂得人间疾苦。”
他盯着磨损的木桌边沿看，情绪低落：“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抛开性别的因素外，我也没什么能让你喜欢的，秦绍说我是二傻子傻白甜，我当时还不服气……”
沈云峥眼圈慢慢红了，缓了会儿说：“我很惭愧，如果我不姓沈，真的什么都不是。”
李澈眉梢轻挑，眼中带了些笑意，莫名其妙的，竟然伸出手搓了搓沈云峥的脑袋。
他安慰道：“投胎也是门技术活啊，傻小子，你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吗？别惭愧也别内疚，他们的困苦并不是你造成的，你有能力帮助他们，并且愿意帮助他们，云峥，你是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