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不远 第14节
商珂走过去，姚远坐着一个单人沙发，右手边老王也是个单人沙发，左手边没有座位，商珂看了下姚远斜对面空着的沙发，径直走到老王面前。
“老王，我找姚远。”
老王和姚远同时抬头，姚远一脸茫然，老王意味深长的笑起来让座，姚远反应慢钝，商珂坐下才把目光聚焦到商珂身上。
商珂穿着一件白衬衫，深色西裤，非常简洁的基础款，干净有型，头顶有灯光，五官柔和模糊，轮廓却清晰利落。
坐下后领口解开两粒扣子，摘下衬衫袖子上的白金袖扣，随意挽了两圈，手腕上戴着一支深蓝表盘的陀飞轮。
姚远几次见到商珂都穿得挺休闲，t恤运动裤，戴着耳机搭着墨镜，这样稍显正式的着装出现在旅游度假胜地酒吧里，姚远了然：“刚开完视频会议？”
商珂没笑：“还挺清醒？没喝多？”
姚远嘴里说着一点点，右手伸出三根手指，颇认真的数了下又用左手拨出右手的第四根手指，然后四根手指伸到商珂面前晃了晃。
大概是高兴没数错手指，眼睛亮晶晶，笑意从嘴角一点点扬起到眉梢，商珂看得好笑，这样的姚远实在有点可爱，她的一点点大概是四杯。
“你知道你现在的状态像什么吗？”商珂心情好像好了一点。
酒精让姚远反应变慢，心思还算清明，主要还是在一诺的地盘，人比较放松没有绷着弦，听到商珂这一说，她也就想到了，半眯着眼一字一顿：“我、是、闪、电，你、来、找、我？”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商珂拿过桌上的酒单翻开点了一杯不含酒精的鸡尾酒，淡淡道。
姚远想了一下怀疑自己太醉没听清，不是，她能有什么想说的，总不能说你有点帅，我有点想睡你，这可不大尊重。
在互相自我介绍之前也许还有点可能，偏偏对方不按套路出牌，异国他乡暧昧夜晚气氛到位的街头临别来个自我介绍，不仅自我介绍还爱做好人，以前见过又知道波光科技，不知道哪天就在圈子里碰到，总之两人的社会身份有交集重叠，说不出的麻烦。
成熟体面的成年人得顾及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形象和声誉，有了顾虑做事情就纯粹不起来。除了那说不出口的成年人的交流需求姚远不知道她还有啥想说的，她只能把问题抛回去。
“我有吗？”
商珂笑了提醒道：“你确定没对我做什么亏心事吗？”
姚远眨了眨眼，倒是想做点亏心事，就是没机会，她也试探了几次，对方又表现的礼貌、绅士，话题就没有走偏过。
正想着呢，一诺和肖扬一前一后走过来，肖扬几次去拉一诺的手都被一诺甩开了，姚远忽然之间就想到了在楼下开得玩笑，她转过视线回头，商珂也在看她，一句玩笑话没解释清楚，这难道传到了当事人耳朵里？
姚远不知道商珂是怎么知道，又听到了什么，为什么事后来问，这会儿酒精作用，思维比较直白，想到什么就问了什么：“你不是听到什么玩笑话找我算账吧？”
商珂眯起眼睛拧眉打量姚远，不认识似的：“你说了什么？嗯？”
还真是？姚远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女生之间的玩笑，没影响你吧？”
恰好切换一首摇滚风格的歌曲，声浪翻过来，两个人为了说话不由自主的靠近一点，姚远冰凉的手臂皮肤能感觉到男人手臂滚烫的温度，那卷起的衬衫袖口尖角摩挲到皮肤，手臂微痒。
商珂拿起酒杯轻轻碰了碰姚远的杯子，说道：“嗯，有影响，怎么办？”
哈？说好的成年人的客气呢，怎么总是不按套路出牌，姚远身体往沙发里陷，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手里捏着酒杯，微微一笑：“那我只好耍赖了。”
“耍赖不像是姚博士的风格。”男人也微笑，“不是给出解决方案吗？”
姚远想到做的那些faca，也笑：“不是，一般都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厉害。”商珂觉得自己想多了，姚远一点都没喝醉，十分清醒。
“常规手段。”姚远说。
“那我只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商珂看着姚远三秒钟。
“请你吃饭。”
“好说。”
达成一致，姚远请商珂吃饭的出发点很简单，背后八卦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总归不妥当，既然对方把这个事情提出来，那就表个态度，更何况商珂带她去德尔菲，送她橄榄木托盘，请一顿饭解决下这两天的你来我往，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
从两个人坐在一起聊天开始，就不时有人行注目礼，姚远下巴微扬示意：“为什么都在盯着我们？”
“好奇吧。”商珂说。
“好奇什么？”
“好奇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姚远不知道，酒吧里不少商珂亲朋好友，商珂过来直接找姚远这本身就不是一件符合常理的事情，也不是商珂正常情况下会做的事。
聚在这里是因为商爱颐的婚礼，商珂算半个东道主，这样的场合不应该太把注意力放在私人情感上，把私人情感公开化，难免引来好奇。
“你有女朋友？”姚远会错了意，商珂说好奇我们什么时候结婚，说得太离谱，离谱到姚远没把自己代入到我们这两个字里。
商珂真不知道姚远怎么会有这个问题，当他是什么人？诧异地看了姚远一眼说：“没有。”
第18章 孤岛
姚远本科毕业前没有谈过恋爱，她的学生生涯比同龄人小两三岁，感情上又算不上开窍早，在学校也不是多才多艺鲜活明亮类型的女生，一直到大四才有体验两性关系的想法。
第一个男朋友是研究生同学，研究生结束，他申请cmu攻读博士学位，让姚远考虑一起去，姚远直博自然不会跟着去，都没说过分手，自然断联。
博士生涯波光科技创立，从北京到南江，波光科技南江这三年多她基本上吃住在公司，根本没考虑过亲密关系。
随着身边同龄亲朋好友陆续结婚，沈老师也开始急了，拉着熟人给她介绍。
她很想跟沈老师说清楚，她在精神上和财务上没有需求，也暂时不打算进入婚姻关系，一段长期稳定的伴侣关系需要长时间的磨合，需要双方打开自己的社交圈，过往履历，财务状况，磨合生活习惯，为人处事，三观认知的边界，这是一件消耗精力，浪费时间的事情。
唯一的需求是生理需求，她没办法遏制哺乳动物的本能需求，她体内的雌性激素不讲道理，不分场合，随着月经周期变化而波动，雌性激素和睾酮在排卵期到达高峰，难以抑制的兴奋和冲动。
身体的变化告诉她，她已经是个成熟的成年女性，比之前任何一年都更有交｜配的冲动，她的理智不想这样，她告诉自己这该死的激素，别想控制我，早上洗澡的时候，她接受了被控制，这就是她的一部分。
她需要满足生理需求，释放荷尔蒙发泄情绪，最好长期、安全、高质量。
这件事听起来不难，实际上姚远每周工作时间超过100小时，只要不出差早上八点半到晚上十点雷打不动在公司，日常接触的男性员工、客户、供应商、同行，各路领导，这些人姚远从来没有工作以外的想法。
沈老师介绍的朋友，姚远更不会冒然接触，这不负责任也将承受道德压力，她爱惜羽毛不肯轻易折损，沈老师不能理解也不会共情，只会当她心理变态，指责她态度有问题，思想龌龊，行动扭曲。
男性生意场上的声色犬马，在姚远这里不存在，波光科技本身是有技术壁垒的产品型公司，初创阶段年龄小震不住场有陈若虚挡着，波光科技快速发展后有成熟的销售团队和经销商渠道。
硬科技领域女性比例很低，波光科技的女性比例不到20%，南江市硬科技领域女性企业家屈指可数，私董会只碰到过一位女性企业家，夫妻是合伙人，这个领域女性企业家没有圈子。
姚远以社会身份为基准构建了一座孤岛，这座孤岛叫波光科技，这座孤岛上没有私人情感和欲望。
她公私分明，边界清晰，厌恶以公权满足私欲，也不接受私情谋取公利。事业和生活保持一定距离，私人情感尚有家人好友，生理欲望除了电动玩具没有出口。
大概是母女之间的心灵感应，沈老师的视频通话突然进来，姚远酒都醒了一半，拿起手机往门口走。
这边商爱颐看到姚远拿着手机走开，走过来坐到姚远的位置上：“什么情况，我都好奇死了。”
商爱颐看着商珂眼神不善的让王汝波让位，坐到了那女孩的旁边，两人身体姿势自然倾向对方，商珂脸上的笑意很明显，眼神很直接。
“你想知道什么？”
“她和你一起去德尔菲？她叫什么名字？她做什么的？”
商珂说：“硬科技公司合伙人姚远。”
这个回答让商爱颐略觉意外，按常理猜测姚远可能是投融圈或者音乐圈的人，细想她妆容素净，衣饰简约，很明显是人衬衣服不是衣服衬人的类型，这类女性不是天生丽质就是内核强大或者兼而有之，对身外物追求不强烈，还有一种非常微妙的气质。
这会儿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这种微妙的气质大概就是理科生气质，他们肢体语言不多，很少情绪化，沉静内敛，交谈的时候倾听为主。
商爱颐一路走文科专业，大学读的人类学，毕业后在安影慈善基金会协助李群飞，打过交道的人太多，很多时候看人靠的就是一种微妙差异的感觉，这种差异涉及出生背景、后天教育、工作行业，职业职位。
姚远身上理工科生的刻板拘谨感觉很少，脸型线条流畅柔和，额头饱满圆润，美丽灵动，知性中带点狡黠，言语情态中自有一种顾盼生姿的神采，气场中性平和，这样的人工作中往往强势理性，富有才干。
“酷，没想到你喜欢这种类型。”商爱颐看了眼商珂，给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我应该喜欢哪种类型？”商珂问。
“女明星，女模特，安影公子哥商珂带五个美女现身草莓音乐节，安影公子哥玩弄女明星天价分手费。”
“没那爱好。”
“带她来参加婚礼呀，我挺喜欢她。”
“我们还没到那一步。”
“那你们到哪一步了？”
“刚认识，回家不要乱说，在这度假，别打扰她。”
到哪一步，哪一步都没到。
他不想让她误解，他是那种随意搭讪，浪费时间精力在快进快出关系上的男人，更不是国内有长期关系异国他乡寻求刺激擅长时间管理的男人。
姚远拒绝过投资波光科技，又拒绝过加他微信，他不知道下一次姚远会拒绝他什么，姚远好像很擅长拒绝。
他很清楚从第一次见到姚远开始就对姚远有好奇，想要进一步了解她，他有本能靠近的冲动，商珂觉得他需要时间，需要和姚远相处。
“费炼是怎么追你的？”商珂问。
“别在费炼这取经，我一想到他做的那些事就尴尬的头皮发麻。”
“你不答应了。”
“大概是再没有其他人让我这么尴尬？令人印象深刻。”
这也行？商珂觉得有点不靠谱。
那边姚远接听了沈老师的视频电话：“沈老师，怎么一大早给我打电话。”姚远这边晚上十二点，国内早上六点。
“就知道你还没睡，大晚上还在外面？”沈老师站在厨房里，刚煮上粥，准备蒸点包子，炒个西瓜皮，凉拌个海蜇，想到昨天晚上做的梦死活不踏实，知道姚远向来睡得晚，洗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给女儿拨了个视频。
“我在一诺的酒吧玩，一会儿就回去了。”姚远让镜头扫了一圈酒吧，除了二楼的音乐声，酒吧氛围并没有五光十色，灯影撩人，大部分人都闲坐休息或聊天，也没有拿手机，眼里全是身边和对面的人。
大屏幕播放着球赛，喝着酒看着球赛，互相交谈，吹着海风，都是沉浸在这样氛围里人，没有什么不能给沈老师看的内容。
“昨晚上做梦梦到你们酒店着火了，国外有啥好玩的，哪都没有国内安全，以后少跑出去，晚上睡觉手机充电放得远一点。”
难怪沈老师一大早打视频过来，姚远哭笑不得：“沈老师，我知道，家里吃什么早饭？”
沈老师给她看切好的西瓜皮，泡好的海蜇，还有肉包，姚远和姚父爱吃肉包，姚远看得流口水。
这几天在酒店吃麦片香肠，很想念那一口包子油条，尤其是小区门口那家早餐店，油条炸的喷香酥脆，这家店开了好多年，小时候沈老师不让她多吃，说油条加了明矾，后来是没什么时间回去。
姚远还惦记着：“妈，小区那家早餐店生意好不好？”
“好着呢，放心，想吃就回家，国庆节回来。”沈老师把手机放在窗台，锅里放水，包子上蒸笼，“你联系了吗？”
来了，还是没逃过。母慈子孝的场面一秒破功，姚远不想聊：“嗯嗯，我知道，沈老师，爸呢？”
这回沈老师没再追着问，姚父和姚远聊了几句，挂掉视频。姚远走回二楼，看到原来的座位上坐了人，想着过去把饮料拿走换个位置，正往过走，对方已经站起来让座，对着她微笑，感受到对方的友善，姚远也微笑回应。
姚远把杯子里的酒喝完，打算和一诺说一声就走。商珂问她：“要走了？一起。”
“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