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别穿?”傅宴舟声音近了点儿。
  宁尔脑袋摇成拨浪鼓:
  “不是,别,别脱。”
  “不脱怎么泡温泉?”傅宴舟语气温柔耐心。
  宁尔红着脸尬在原地:
  “哥哥,今天是第一次见面,要、要不我们还是别泡温泉了。我、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他来之前并没有觉得两个人都穿着泳衣泡在水里这件事有多过分,但真正和傅宴舟在一起即将做这件事时,却觉得好像哪哪都不好意思。
  傅宴舟又盯着宁尔越来越红的脸看了看,末了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不逗你了。天气冷,你去泡一会儿,出来我们就在这里吃晚餐。”
  “那、那你呢?”
  “去帮忙检查我们的食材。”
  “那我泡完哥哥再来泡吗?”
  傅宴舟摇摇头,顿了一下:
  “我不太喜欢泡温泉。”
  傅宴舟说完让宁尔放心就自己走了,宁尔看着他背影发红的耳朵,可能其实他也不好意思吧。
  新闻里从没有傅宴舟谈过恋爱的绯闻。
  也许,他也是第一次恋爱?
  屋子里的温度很高,宁尔很快换好了浅灰色泳衣,上下都穿得整整齐齐,上衣紧紧绷在身上的感觉的确不太舒服。
  他推开门,屋外夜里的温度很冷,假山石阶上故意保留着厚厚的积雪。门口的一段石阶小道一直延伸在不远处冒着热气的水池边。
  宁尔裹着浴袍飞快地走向温泉池边,由于寒冷几乎没有一秒犹豫,丢掉浴袍就直接滑了进去。
  温泉池水的温度中和了室外的寒冷,浑身入水的一刹那,身体被温水在流动中包裹住,抵御了一切寒冷。
  宁尔张嘴呼吸,一团白气从口中冒出,温热和踏实感在夜里出现。
  宁尔伸脚踩了踩,这个温泉池比浴缸深很多,但只要站直身体并不会没过胸口。他不会游泳,缓缓移动着身体让自己在水中换了个方向。
  让脑袋朝向屋子里,可以看到屋子里光亮的方向。
  和泡在浴缸里的舒适感一样越来越强,宁尔靠在池边,任由身体一点一点滑地更深一点。
  他满脑子都是傅宴舟竟然是舟先生的事。
  所以,从第一次他和舟先生提到“只有傅宴舟能让他回家”的时候,他就应该已经在心里疑问了吧?
  那他每天和舟先生聊天,随着他们的感情一步步升温,他都始终知道,宁尔有一天仍会回家?
  包括宁尔后来刻意接触傅宴舟。
  在傅宴舟的眼里,宁尔一边和舟先生甜甜蜜蜜,一边努力地想接近傅宴舟换取回家的方式。
  ……
  宁尔闭上眼,把身体往水池深处又滑了滑。
  不对,舟先生从一开始应该并不知道宁尔就是亲亲小耳朵。
  还好。
  宁尔又睁开眼,把身体往上滑了滑。
  不对,那现在也都知道了……
  宁尔彻底两眼一黑,任由身体滑入水池,只留了脑袋在外面。
  不知道是不是在温水池里久了,宁尔感觉温泉的池水比刚才热了不少。他把身体支撑出来一点,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宁尔看不到自己的腿,只能看到双手被温水浸润地有些泛红。
  呼吸随着冷热的交织变得有些困难,身上的泳衣在在皮肤上的包裹感越来越强,紧得宁尔有些呼吸不畅。
  他下意识伸手去扯领子,可泳衣和手都很滑,裹在身上根本扯不开。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甚至有些眩晕,宁尔不想再待在水里,刚准备站起来出去,右腿忽然一阵剧烈的抽筋感让腿部麻木动弹不了,脚下一滑,直接整个人平摔进了温泉池。
  池水瞬间呛入口鼻,宁尔眼睛被蛰的生疼,耳朵也灌满了水,他下意识扑腾起来喊了声救命,但腿部的疼痛和失去平衡让他很快又重新摔回了水里。
  宁尔来不及反应,出于求生的本能拼命乱抓,身边却除了无尽的仿佛流动的水什么都抓不到。
  喝进肚子里的水越来越多,宁尔每次挣扎露出水面的间隔越来越久,甚至还没来记得及扑腾水面,衣服本来的窒息感重于溺水感,宁尔几乎是放弃了再挣扎,而是出于本能想把衣服扯掉。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重,意识越来越重,胳膊越来越无力,耳边的水流声从尖锐变得沉闷,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变得极其缓慢,整个人仿佛被一种力气拉着一点点下坠着。
  他……
  水中的黑暗让宁尔回光返照般得到半点安宁,大脑用氧气骗他获得了片刻的喘息,宁尔一点点地放松紧闭的双眼——
  一声巨大的水花炸开的声在耳边响起,下一秒,宁尔就感觉自己被一道巨大的力气从水里托起来,瞬间的呼吸让他再次有了反应,痛苦地皱起眉。
  “别害怕,别害怕。”
  宁尔听到傅宴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呼吸有些不平稳,一边轻轻拍着宁尔的脸,一边捡起浴巾裹住宁尔,把人打横抱在怀里飞快往房间里跑。
  宁尔浑身无力被湿漉漉地放在地上,那条无论他怎么撕都撕不开的泳衣在傅宴舟手中撕拉一声,紧接着就是有规律的胸腔按压。
  按压几次,傅宴舟的嘴巴就吻了上来。
  宁尔感觉空气从他的嘴巴里送到自己嘴里,反复了几次,他就像鲸鱼一样喷出一道水花,紧接着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宁尔被傅宴舟扶起来,又咳嗽了几声,不知道在哪儿抹了把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傅宴舟正在紧张地看着他,发梢的水滴在宁尔眼睛上,宁尔下意识一躲。
  傅宴舟抱着他的手稍稍放松了一点,下一秒却把人重重搂在怀里:
  “你不会游水?”
  “抱、抱歉……”
  宁尔边不好意思地想着边偷偷拽过浴袍遮住自己赤裸的上身。
  又给舟先生添麻烦了。
  “是我不好,我应该提前问清楚。”
  傅宴舟贴着宁尔的脑袋,语气中满是后怕的自责。
  宁尔飞快地摇头,水从他的耳朵里冒出来:
  “不,不怪你哥哥。”
  又抱了几秒钟,傅宴舟松开人,又检查了一下他的状态确认没问题,温柔地教他处理耳中的进水。
  吸血鬼需要的空气本来就比人类少,只要把衣服撕开,吐了一些水出去就好很多了。
  宁尔感觉溺水的虽然是自己,但傅宴舟似乎比他还紧张地厉害。
  宁尔迎上他没来记得及收回的目光,眉眼间似乎是微微泛红凝重与深沉,好像生怕下一秒眼前人就消失不见了。
  这种从心底生发出来的关切目光结结实实撞在了宁尔心上,几乎让宁尔大脑空白了一秒。
  这是宁尔从来没有见过的目光。
  哪怕是在他误入人类世界前的最后一刻。
  这种目光甚至让宁尔自己都开始有点后知后觉的害怕。
  他的脑子本来就转得慢,刚刚溺水时都是身体上的痛苦,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此刻宁尔才慢慢想到,如果没有傅宴舟来救他呢?
  如果他今天真的在傅宴舟的面前出事了,他会有多难过和自责呢?
  宁尔别过目光,把自己脸擦干净,当着傅宴舟的面又换上一条干净的浴袍,傅宴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吹风机,完全给宁尔把头发吹干后才停下。
  也是直到此刻,宁尔才发现傅宴舟浑身还都是湿着的。
  黑色的衬衫到红色西裤,腕上的手表都没来得及摘,就连那双皮鞋都在滴着水。
  他没给自己披盖任何浴巾,眉梢和睫毛上的水汽甚至结成了白霜。
  宁尔伸手去摸了一下傅宴舟的袖子。
  像冰一样冷。
  比吸血鬼的温度还冷。
  宁尔顿时蹙起了眉,像刚刚傅宴舟紧张他一样,站起来跑到衣柜里拿了一条厚厚的浴袍出来举在他面前:
  “换。”
  傅宴舟愣了一下,看到此刻宁尔又走动起来才真正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冻红的双手:
  “好,现在换。”
  “我叫人先送你出去,我们不待在这儿了。”
  任何溺水过的人对水都会有恐惧,傅宴舟不愿意让宁尔再有任何害怕。
  宁尔却坚决地摇摇头:
  “不要,你换完,我们一起走。”
  “那你先出去……”
  “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