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这才注意到,那两个alpha审讯员不知道什么时候脖子上各自多了一张阻隔贴。
  嫌疑人本就是人工改造分化的alpha,在高阶信息素的压制下,毫无招架之力。
  他大口大口喘气,头上的冷汗哗哗往下流,很快衣领就湿透了。
  墙上的机械时钟默默转过几圈。
  审讯员一本正经地讯问,严琅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站在监控对面。
  嫌疑人的脸色从苍白变为深红,再到青紫,已经接近窒息,脑袋里仿佛有无数根触手蔓延,揪住他的脑仁狠狠拧紧。
  即将昏迷的前一秒,束缚在脖子上的绳子骤然松开,他立刻大口大口呼吸起来。
  然而,新鲜空气进入鼻腔还没到达肺里,要命的窒息感又卷土重来。
  如此循环往复了四五次,一次次到达濒死的边缘再被拉回来,嫌疑人连话都说不出了,鼻涕眼泪糊满了脸,瘫软在审讯桌上。
  供出同伙,也许不久会被灭口,但是今天如果不招,他一定活不到明天。
  “交易地点……是新东区二号码头……”嫌疑人抠着审讯椅的扶手,额头在桌上撞击,“实验室在黑市的……咳咳咳咳……”
  他的嗓子极度干哑,发不出声音了。
  严琅慢条斯理地收起信息素,朝手下甩了个眼神,“给他一杯冰水。”
  两位审讯员也快要撑不住了,闻言如释重负,顺势起身喘口气。
  谁也没有料到,意外就在这时发生了。
  空气中的信息素浓度急剧上升,火药味迅速弥散,整间审讯室都在震颤,连审讯室外的一众alpha队员也察觉到了不对,发出阵阵躁动。
  “快把嫌犯带出去!”副官强忍着痛苦大喊道。
  但已经晚了,嫌疑人浑身骨骼发出恐怖的错位声音,嘴角渗血,表情痛苦甚过刚才的数百倍。
  “严指挥!信息素浓度突破阈值了!”随着下属的尖叫,警报声与玻璃碎裂声同时炸响,应急灯疯狂闪烁。
  合金制作的审讯椅被严琅生生掰断。
  “扑通!”嚣张跋扈的嫌犯变成了没有筋骨的软体动物,瘫在地板上。
  而始作俑者却浑然不觉,抬起脚,将黑色军靴踩在嫌犯的后脑,声音森寒:“贩卖婴儿的杂种,就不应该活在这世上……”
  “得罪了,老大。”副官飞快掏出一针强效抑制剂扎在严琅的脖子上,朝外吼道,“立即启动一级防护!”
  ……
  全息屏幕在指挥室亮起,军部紧急通讯画面随即跳了出来。
  黑鹰上将双手撑在作战台上,身体前倾,满脸怒色:“严琅,第三次了!”
  严琅坐在宽大的指挥椅里,手臂被束带勒出瘀痕。医疗组的队员围在身边,正在给他注射第二针强效抑制剂。
  “不用紧张,”他抬起眼皮看了眼对面的上将,连礼都没有敬,非常冷淡地说,“一点小意外而已。”
  “小意外?”上将一拳砸在作战台上,全息影像随之晃动,“第一次你差点掀了联邦总部的楼顶,第二次害得整个战舰紧急返航,你当时向我保证过,绝对不会再出现第三次信息素失控,这还不到一年。”
  气压骤低,周围队员全都见怪不怪,规规矩矩地埋头干活。
  严琅没有辩驳,闭上眼睛,任由医疗组在他太阳穴贴上新的监测电极。
  屏幕对面,一个身穿军装的士兵快步走到上将身边,低语了几句。
  黑鹰上将面色稍霁,连带着语气也缓和些许:“我让人联系了白鸽实验室,你那位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七的omega已经成年,按照协议,现在可以接走了。”
  严琅猛地抬起头,束带下的肌肉瞬间绷紧:“我说过,不需要那种累赘……”
  “严琅!”上将的怒吼打断了他的话,“这不是在跟你商量,是上级的命令!”
  屏幕上跳出一张红色警示图。
  “你的信息素失控已经列入一级风险预警,s级alpha是联邦最稀缺的重要资源,你的个人意愿在整个联邦大局面前不值一提。”
  上将背过身去,沉沉地说:“如果你母亲还在,会及早教给你alpha生理知识,告诉你如何正确缓解易感期,而不是一直滥用抑制剂。”
  下颌线条瞬间冷硬,严琅默然不语,一双眼睛却黑沉得可怕。
  他不想在这人面前谈论与母亲相关的一字一句。
  良久,上将回头对通讯兵下达命令:“通知实验室,g07立即出发,三天之内,必须把人送到严指挥官身边!”
  第2章
  “咔哒!”
  金属锁芯弹开的震动惊得莫寂浑身一颤。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缓缓吸了一口气。
  十五年了。
  从四岁被卖到黑市开始,到如今已经整整十五年。
  左脚脚踝紫青色的淤痕下面,被压制十多年的血管正在兴奋地突突跳动。
  “哗啦!”一双鳄鱼皮鞋走过来,踢开了地上的锁铐残尸。
  吴老板夹着雪茄,在莫寂肩膀上敲了敲:“去吧,签了生死状,以后死活都怨不得我了。”
  莫寂抬起头,望向远处半掩着的铁门,里面摆了几张铺着破旧油布的“手术床”。
  说是手术床,其实跟市场里杀鸡宰鹅的台面并无多大区别。
  “麻利点!磨蹭什么呢?”吴老板不耐烦了。
  莫寂抓起笔,弯腰在那张潦草的文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人工伪造腺体手术,即使在最先进的军方医院,也只有不到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
  可黑市里别的东西都稀缺,不值钱的人命却很多,失败了大不了再换一个。
  对莫寂来说,这是他最接近自由的一次机会。
  要么在黑市里戴着锁铐当一辈子奴隶,要么变成伪造的omega被卖出去,永远离开这里。
  毫无疑问,莫寂愿意赌这一把。
  又老又破的无影灯滋滋闪烁,在油布表面投出模糊的倒影,和天花板上陈旧的霉斑形状相似。
  莫寂脱掉衣服,爬上手术床。
  低头时,他看到地板上有一团凝结的褐色污渍,是前一个失败的改造者留下的。
  默默把脑袋埋进手术床,耳边传来镊子针管相撞的叮当声和脚步声。
  医生过来了。
  蓝色无纺布盖住全身,只留下莫寂脆弱的后颈暴露在空气中。
  消毒水味钻进鼻孔,他听到有人在耳边低声问:“莫寂,我必须跟你确认,你是自愿接受腺体改造,成为omega吗?”
  这个医生不是黑市的,因为黑市里没有如此温柔的声音。
  几秒钟后,无纺布下轻轻点了点头。
  戴着口罩的医生举起针管,“那我们开始。”
  “莫……”手术门关上的瞬间,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莫寂猛地弓起身子,后脑撞上手术灯支架,一阵叮铃哐当后,被按回手术床。
  “别动,危险。”
  门外的呜咽声很快被人截断,混乱中,莫寂只看到一个被拖走的模糊身影。
  那是?
  冰凉的针尖刺入静脉,好几支不同颜色的药剂依次推进他的血管。
  莫寂的手指尖开始发麻,眼前明暗闪烁,仿佛看到了飞速旋转的漫天星斗。
  在彻底坠入黑暗前,他听见自己嗓子里挤出模糊的气音:“我要……离开……”
  地下城常年盘旋着低沉的嗡鸣,那是通风系统在运转,带着腥味的风从头顶管道中呼啸而过。
  “妈的!臭小子命真大。”吴老板叼着烟暗骂一声,烟灰簌簌落在鞋尖上。
  转头对上身穿白大褂的男人,他立刻换了副嘴脸,“您也看见了,这可是我们这儿长得最周正的‘货’,实不相瞒,我本来打算留着送人的……”
  “要加多少?”白大褂冷冷地打断他,从皮夹里抽出一沓崭新的联邦币,将钞票甩在油腻的桌面上,“可以了吗?”
  “够了够了。”吴老板沾着唾沫飞快数好钞票,满意地点头,“钱货两讫。”
  将钱丢进抽屉,他目光瞟向门外,看着莫寂被推进那辆灰色装甲车,浑浊的眼珠子来回打转,“这是要送去哪儿啊?啧啧,这么阔气,得是个大人物吧……”
  白大褂脾气不好,语气和他的手术刀一样锋利:“不该问的别问。”
  “行行行,是我多嘴了。”吴老板讪笑着退到一旁,盯着车里那些精密的设备。
  直到车门“咔嗒”一声关上,喷出尾气。
  “啐!”吴老板心有不甘地吐掉嘴里烟头。
  养了这么久的肥羊,一口腥没尝上,最后还是便宜了别人。
  装甲车碾过坑洼的路面,穿过阴暗潮湿的地下城,渐渐褪去外表的灰色伪装,恢复白色医疗车的本来面目。
  莫寂躺在病床上,监护仪的屏幕亮光映着他青涩苍白的面容,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褐色发丝散落在额头前,盖住了眉尾处的一颗小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