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为什么?”
  他看着眼前这个不再与他血脉相连的弟弟,问出了那个困扰了他两辈子的问题:“为什么如此在意我的喜恶?为什么...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我?”前世如此,今生亦然。
  他背叛、他逃离、他憎恶,为何缘一始终如影随形,如此执着?
  缘一沉默了很长时间,浓密的睫毛垂下,在他苍白的脸颊上投下小小的阴影。他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又或许,连他自己也未曾真正探寻过这执念的根源。
  最终,他抬起头,目光有些迷茫的望向虚空,仿佛在追寻一个自己也无法看清的答案,用带着困惑的、缓慢的语调,轻声说道:
  “因为......兄长在那里。”
  他顿了顿,努力捕捉着那飘忽的感觉,给出答案。
  “只要想到兄长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我的心...就好像找到了落点。如果连兄长都讨厌我,都不要我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一种空洞的茫然,“那我...又该去哪里呢?”
  “我好像...只是为了找到兄长,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严胜被那道直白而纯粹的目光钉在了原地。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缘一。
  像他这样的人,最惧怕的便是如此毫无保留、不掺任何杂质的真挚感情。这比任何刀剑、任何阴谋都更让他无所适从。
  何况,付出这份感情的对象,是曾让他偏执到甘愿堕入恶鬼之道的人。
  ——是啊,他方才还在质问对方为何对自己如此偏执,如此执着?然他自己呢,他自己又何尝不是陷入了另一种极端的偏执?
  明明对方拥有的天赋、才能,在客观层面上对他而言并非不可或缺,但他就像是钻进了牛角尖,固执的认为那就是自己必须得到的东西。而当发现在常规的道路上无法企及时,他便不惜走上歪门邪道,哪怕背叛一切,也非要得到不可。
  不得不说,就这种病态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程度而言,他们二人,真不愧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
  最终,千般思绪在胸口翻涌,严胜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他移开了与缘一对视的目光,略显生硬的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便转身,逃离般地离开了房间。
  而离开的严胜,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在胸腔里灼烧,却又找不到宣泄的出口,这让他愈发烦躁。
  恰在此时,宇智波诗的身影出现在廊下,她见严胜已处理完缘一的事情,上前一步,恭敬的垂首汇报:
  “严胜哥,关于此次参与叛逆的五大国大名及其党羽已被控制,应如何处决,请您示下。”
  正愁没地方撒气的严胜,眼神瞬间冷冽如冰。
  现成的出气筒送上门来了。
  回到房间。
  缘一心中满是困惑与不安。他不知道兄长为什么那么生气。如果是因为这双眼睛......他完全可以毁掉它们。
  但兄长偏又厉声制止他,警告他若是再敢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就真的永远不要他了。
  想到这里,缘一心底忍不住泛起一丝隐秘的窃喜——兄长这是在关心他吗?
  但这窃喜很快又被担忧覆盖。让兄长生气的人或者事情到底是什么?他想帮兄长解决,想森*晚*整*理让兄长不再烦忧。
  一边漫无目的地想着,缘一一边忍不住再次细细打量起兄长的房间来。
  这里的陈设极其简洁,甚至可以说是冷清,除了必要的家具,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一如主人给人的感觉。
  看着看着,他的目光忽然被放在靠窗书桌上的一支笛子吸引了。那笛子样式普通粗糙,却被温柔精细地放置在一个锦垫上。
  缘一怔了怔,一种莫名的牵引力让他不由自主地起身,走过去,伸手拿起了那支笛子。
  就在指尖触碰到笛身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无比熟悉的暖流涌入心间,仿佛遗失已久的珍宝失而复得。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起来,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回响:这好像...就是他丢失的那支笛子,就是他无比坚定的对父母说过的那一支。
  等严胜处理完五大国大名及其党羽的后续事宜,带着一身尚未完全散尽的冰冷煞气回到房间时,看见的便是缘一站在书桌前,手中拿着那支他怀着复杂心思收起来的笛子,兀自出神的模样。
  需要说明的是,严胜前世送给缘一的那支笛子,早已被他亲手斩断,并永远的留在了那个充满遗憾的前世。
  所以,此刻缘一手中拿着的这支笛子,是前世缘一回赠给严胜的那一支。
  它本不该出现在此世,也不知是因何种机缘,竟随着严胜的魂魄一同来到了这个世界。
  严胜看着男孩专注的侧影,沉默了片刻,才出声打破了寂静,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缓和:“喜欢吗?喜欢的话,送给你。”
  缘一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对严胜的归来毫无所觉,直到严胜开口说话,他才猛地回过神,像是受惊的小动物般,下意识的就想把笛子放回原处,动作带着做了错事般的心虚。
  转而又想起严胜刚才说的话——要把这支笛子送给自己。虽然这笛子本来就是他的。缘一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点不安立刻被喜悦取代。
  “谢谢兄长,我很喜欢。”或许是怕自己表现的不够真诚,缘一重新拿起笛子,像是对待绝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双手捧在手心,然后扬起小脸,对严胜露出一个纯真而灿烂的笑容。
  这一刻,时光仿佛发生了奇异的叠影。
  眼前捧着笛子、对他展露笑颜的八岁男孩的身影,与记忆中那个五岁、收到他赠予的笛子时,同样小心翼翼、同样对他露出纯粹笑容的小小身影,严丝合缝的重叠在一起。
  只是,那时的缘一才五岁,而现在的缘一八岁,比记忆中的那个孩子长高了不少。再者,他们长得并不像。毕竟已非同一对父母所生,又怎么可能会容貌相似?
  但,这丝毫不妨碍严胜将两个时空、两道身影完美地重合在一起。
  半晌,严胜喉头微动,终是化作一声淡淡的、充满了复杂情绪的叹息,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不愿,或准确来说是不敢,再去看那几乎要将他灵魂灼伤的笑容。
  ***
  五大国大名联手策划的那场反叛,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深潭,仅仅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便彻底沉寂下去。
  该杀的野心家已经伏诛,该清理的叛徒被连根拔起,该囚禁的共犯也永失自由。
  在短暂的暗流汹涌后,一切都迅速恢复了平静,仿佛不曾发生。
  缘一依旧如同一个沉默而忠诚的小影子,亦步亦趋的跟在严胜身边。
  廊下,宇智波雅树看着不远处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尤其是严胜身后那个几乎复制了他行走节奏的小尾巴,不由得发出一声轻笑,用手肘碰了碰身旁气息阴沉的同伴。
  “唉,诗,看到这场景,有没有觉得很熟悉?”雅树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以前啊,严胜少爷身边那个甩不掉的小尾巴可是你。现在倒好,换成了这孩子。说说,心里怎么想的?”
  被问及的宇智波诗,周身几乎要凝成实质的黑色低气压又浓郁了几分。
  她抱着臂,冷艳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硬邦邦的回道:“我不怎么想。反正无论如何,那孩子跟严胜哥都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她刻意停顿了一下,强调道,“而且,我为什么要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雅树闻言,毫不客气的指着她周身肉眼可见的黑色怨气,拆台道:“喂喂,你把你这身‘黑气’收收再说话行不行?你这样子说出的话,鬼才信啊!整个大名府都快被你散发的冷气冻住了。”
  诗冷哼一声,别过脸去,拒绝再讨论这个话题,不过目光掠过缘一时,确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取代”了的郁闷。
  转眼一个季度悄然流逝,夏去秋来。
  一份关于千手一族的情报被呈送到了严胜的案头。他浏览着上面的信息,深邃的眼眸中浮现一丝讶异。
  千手柱间居然收养了一个孩子。
  ——这个时空的发展越来越与主世界(原著)相去甚远。
  由于严胜推行的一系列改革以及宇智波和千手早期结成的稳固联盟,涡之国并未覆灭,漩涡一族也得以幸存,并未如同主世界那般家国不再。
  因此,千手与漩涡的联姻,在这个世界并未成为现实。
  而无论是千手柱间还是漩涡一族的公主漩涡水户,两人都是各自族群中顶尖的强者与事业的核心人物,各自忙于家族与村子的发展,婚姻之事无人提起,也无人敢催促。
  尤其是在当前这个高速发展、机遇与挑战并存的时代,实力与贡献远比联姻带来的短暂利益更重要。
  当然,千手一族内部并非没有声音。毕竟柱间身负独一无二的木遁血继,族老们自然希望这强大的力量能够通过血脉延续下去。
  但如今的千手柱间,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为了家族利益或村子稳定而牺牲个人意愿的族长。他拥有了更多说不的底气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