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厨房里的男人其实早已察觉到了佐助的醒来。此刻,他刚好搅拌完毕,将汤匙轻轻放在一旁的瓷碟上,然后,不疾不徐地转过身,目光平静的望向僵立在卧室门口的佐助。
  阳光在他转身的刹那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然后,是完整的正脸。
  那张脸——冷峻,完美,如同精心雕琢的白玉,带着一种非人的、极致的淡漠。
  “是......你!”
  佐助的瞳孔骤然收缩至针尖大小,全身的血液仿若瞬间被冻结。
  严胜看着浑身紧绷、如同受惊小兽般的男孩,脸上没有表情。
  他无意再重复任何语言解释,那毫无意义,且浪费时间,反正男孩不会信。
  因此,他准备用一个最直接、也是最无法辩驳的方式,让男孩知道人真不是他杀的——那就是让他亲眼“见证”。
  于是,在佐助惊恐的注视下,严胜深邃的眼眸中,闪现一抹妖冶的红光。
  只是一个照面。
  佐助甚至没看清对方的动作,就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的精神洪流强行闯入了他的脑海。
  “呃啊——!”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眼前的景象不断扭曲、模糊,最终被无数纷乱而清晰的画面取代。
  在外界看来,时间仅仅过去了一秒。
  但对于佐助而言,他仿佛被投入了一个漫长而残酷的酷刑:
  他以男人的视角,“亲身”重新经历了那个血腥之夜——从男人一步步走向宇智波族地的大门开始,到他踏入那片被死亡笼罩的领域。
  所有的细节,所有的画面,以及和哥哥的交锋......宛如一柄锐利的刀,凌迟着他幼小的心灵。
  幻境结束。
  佐助猛地回归现实,身体因为强烈的精神冲击而剧烈颤抖。他怔怔地看着前方,眼神空洞,仿佛灵魂被抽离。
  然后,泪水——滚烫的、饱含着痛苦、绝望与信仰崩塌的泪水,决堤而出,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下。
  “是...哥哥...做的?”他声音嘶哑得不成调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心脏里挤出,“为什么...哥哥...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啊啊啊!”
  无法理解!无法接受!
  那个他崇拜、依赖、视为目标和骄傲的兄长,怎么会做出如此残忍、如此灭绝人性的事情?!
  巨大的荒谬感和背叛感,混合着灭族的悲痛与恐惧,形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在佐助的体内疯狂冲撞。
  佐助只觉自己胃里一阵剧烈的痉挛,随即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
  “呕——咳咳!呕......”他控制不住地弯下腰,剧烈的干呕起来。
  从昨天下午放学至今,他粒米未进,胃里空空如也,想吐也吐不出来。
  咳嗽声撕心裂肺,佐助单薄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平时白雪团子、世家少爷的模样。
  严胜始终平静的看着,如同亘古不变的礁石,冷漠的注视着小少年崩溃的全过程。
  他没有出声安慰,也没有任何不耐,只是等待着,直到佐助的干呕渐渐平息,只剩下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泣。
  这时,严胜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
  “去洗漱一下吧。”他说道,目光扫过佐助布满泪痕的脸,“吃饭了。”
  严胜的话语像一道不容抗拒的指令,穿透了佐助混乱的悲鸣。
  少年浑浑噩噩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对上男人那双平静无澜的眼睛。里面没有怜悯,没有责备,也没有其它任何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平静。
  这种奇异的平静,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暂时浇熄了佐助体内熊熊燃烧的好似要将他自身也焚毁的激烈情绪。
  男孩慢慢止住了撕心裂肺的干呕,像个被抽走了提线的木偶,依循着严胜目光示意的方向,脚步虚浮地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向旁边的洗手间。
  “咔哒。”
  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洗手间里。
  佐助靠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深吸了几口气,以平复那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而后抬起头,看向镜子。
  镜中的少年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头发凌乱,嘴角残留着干呕后的痕迹。
  多么丑陋,多么失礼。
  仿佛被烫到般收回视线,佐助垂头走到洗手池前,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哗哗流下。他伸出颤抖的双手,掬起一捧冷水,猛地扑在脸上。
  冰冷的凉意刺激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也带来了一丝畸形的清醒。
  一捧,又一捧......他不断地用冷水冲刷脸庞,仿佛想借此洗去脑海中那血腥的画面、洗去那刻骨铭心的痛苦。
  动作渐渐从急促变得缓慢,最后,佐助双手撑在洗手池的边缘,低着头,任由水珠顺着发梢和脸颊滑落,滴答滴答地砸在瓷白的池壁上。
  相比较主世界(原著)那个在灭族之夜后,紧接着又被亲哥哥用月读折磨,反复经历那场噩梦,身心俱受到极致摧残,被迫在极短时间内接受所有残酷事实,从而变得偏激、将所有情感都转化为对力量渴望和复仇执念的佐助,这个平行世界的他,无疑是“幸运”的。
  严胜的出现,隔断了他与宇智波鼬的二次冲突。
  没有经历那场精神上的凌迟、没有被最崇拜的人亲手将所有的尊严和希望踩碎......因此,那灭顶的悲痛和愤怒,因为没有后续更极端的刺激,佐助获得了一个短暂的、得以喘息的空间。
  现在的他慢慢平静下来了。
  不过,说是平静,更准确的形容,是麻木。
  极致的痛苦超过了心灵能够承受的阈值,于是大脑启动了保护机制,将那些尖锐的情绪暂时冻结、封存起来。
  佐助感觉自己的身体和思想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透明的膜,外界的一切,包括他自己的痛苦,都变得有些模糊、遥远。
  在这种麻木中,一丝微弱的侥幸心理悄然探出了头。
  如果...其中有误会呢?
  佐助看着镜中自己湿漉漉的脸,眼神空洞的想。
  如果那个男人给的记忆...是伪造的呢?写轮眼不是可以制造幻术吗?毕竟,哥哥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对兄长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崇拜,于此刻变成了佐助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紧紧抓住这丝渺茫的希望,试图用它来填补内心巨大的、濒临崩溃的空洞。他还不能,也不愿,相信那个残酷的“真相”。
  说白了,现在的佐助就像是一只将头埋进沙子的鸵鸟,逃避着那无法承受的现实。
  ......
  从洗手间出来,佐助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泪痕,只是眼眶依旧很红。神情则是一种强装镇定的空白。
  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气更加浓郁了。
  严胜已经将食物摆放在了客厅的餐桌上:两碗熬得恰到好处的白粥,几碟清爽的小菜,看起来虽朴素,却足够勾人食欲。
  他本人也已解下围裙,坐在餐桌的一侧,姿态端正。
  佐助沉默地走到严胜对面、放好的食物面前坐下。
  刚出锅的白粥还很烫,热气氤氲上升,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唯有细微的碗筷碰撞声和咀嚼声。
  佐助食不知味,机械的将食物送入口中,吞咽下去。他的目光多次小心翼翼的抬起,偷偷打量对面的男人。
  严胜用餐的姿态极其优雅,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种融入骨子里的矜贵与端庄,仿佛他此刻身处的不是一间普通的公寓,而是某个宴会厅。
  这种无形中散发出的气质,形成了一种强大的场域,让佐助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他想问,有很多问题想问。想问男人到底是谁,想问男人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一方面,宇智波家良好的教养刻在他的骨子里:“食不言,寝不语”是基本礼仪。在饭桌上说话,是不礼貌的行为。
  另一方面,面对严胜那无懈可击的完美仪态,少年人那点微妙的自尊心和不甘被比下去的好胜心冒上来。
  他不想在对方面前失态,不想表现得像个沉不住气、不懂规矩的小孩子。
  于是,这顿饭从头到尾,佐助都紧闭嘴巴,没有说一个字。
  饭后,严胜收拾卫生。
  他虽然前世今生两世都出生大家族,有人伺候,但其实前世有很长一段时间:指跟随鬼舞辻无惨后。他都是自己打理。
  所以在生活上,算不上十指不沾阳春水,生活基本能力是有的。这点小事他做起来毫不含糊。
  佐助憋闷的看着严胜忙碌的背影,内心的焦灼和疑问如同藤蔓越缠越紧。
  直到严胜将最后一只洗净的碟子放回橱柜,转身用干净的布巾擦拭手上的水珠时,佐助再也忍不住,出声打破了沉寂。
  “对不起。”他的声音还带着一点哭过后的沙哑,“昨天是我误会你了。”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抬起头,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