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终于明白识字读书这件事,终究还是要靠先生教导才行。
想到这里,她顿时失了看书的兴致,轻轻合上书页抬起头来。
付见煦见她抬头,慌忙闭上双眼假装假寐,心中却没来由地一阵心虚,虽说她自己也不明白这心虚从何而来。
纪小雨见她似乎累得睡着了,她望着那张带着倦意的脸庞,想到女人今日从早忙到晚,不由放柔了声音:“姐姐先去歇着吧,我去烧水准备洗漱。”
付见煦闻言点了点头,没有睁眼。她今日确实疲惫,但比起身体的劳累,更让她揪心的是对小姑娘的心疼。
小姑娘这般好学……都是她没用,年前信誓旦旦说给小姑娘找先生,现在却找不到……
听着纪小雨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付见煦立刻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她悄悄拿起那本被小姑娘仔细放好的书册。
心中暗忖:自己好歹读了这么多年书,还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就不信连区区一本古代的启蒙读物都搞不定!若是能自己先学会了,再教给小雨,岂不是两全其美?
然而事实证明,的确搞不定……
付见煦翻开那本书,傻了眼,不消片刻又啪的一下合上书页。
爹的,大学学个汉语言文学都比那英语有用!
这个法子,看来是彻底行不通了。
还没等付见煦琢磨出个新主意,纪小雨已经端着水盆回来了。她一进门,就瞧见付见煦手忙脚乱地在藏什么东西,眼角余光瞥见一抹书页的痕迹,心里顿时了然。
纪小雨不由抿嘴一笑。原来姐姐表面上装作不在意,暗地里却这么关心她识字的事。
她心里暖融融的,语气也更加温柔:“姐姐,热水准备好了,你先去洗漱吧。今天累了一天,得早点歇着。”
付见煦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该不会被发现了吧?
她一边应着,一边悄悄把被子又往书上扯了扯,直到确认完全遮严实了,这才做贼似的溜出房门。
付见煦一边洗漱,一边在心里盘算。
她想来想去,自己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这一手厨艺了,可连卤肉都打动不了柳先生,她还能怎么办?还去找女主帮忙吗?
等等——女主?付见煦眼睛突然一亮。
对啊!女主是个文盲不假,可女配不是啊!她怎么早没想到,女配这么见多识广,家里那么有关系,她可以请谢音挽帮忙啊!
她豁然开朗。
不过她可不打算事先告诉小雨,万一又不成,岂不是让小姑娘白高兴一场?还是先悄悄去探探口风比较稳妥。
这么一想,付见煦顿时觉得浑身轻松,三下五除二就洗完了她快步回到房里,对纪小雨说:“我洗好了,小雨快去吧。”
纪小雨点点头,心里却有些纳闷。
方才还一脸愁容的人,怎么洗个脸的功夫就眉开眼笑了?难不成是累糊涂了,想到能睡觉就高兴成这样?
看着纪小雨疑惑地走出房门,付见煦立刻抓住这个机会,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间,做贼似的往隔壁的住处摸去。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打着腹稿,盘算着该怎么开这个口才显得自然又不失礼数。
夜风带着寒意,轻轻吹拂着刚洗漱完、身上还冒着热气的付见煦,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然而一股脑儿的热意直冲头顶,让她顾不得那么多,抬手叩门时倒是干脆利落。
前来应门的是付春好。她一拉开门,就见付见煦只穿着衣着单薄站在风里,连忙将人往里拉:“哎哟,这大冷天的,怎么也不披件衣裳就跑来?是有什么急事非得大晚上说不可?”
付见煦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几分不好意思,她讪笑着解释道:“春好婶,我不是有什么急事,就是有点小事想向谢小姐打听打听……”
付春好见她冻得鼻尖发红,赶紧把人让进屋,一路领着她穿过堂屋,来到谢音挽的房门外。她叩了叩门,扬声道:“谢小姐,阿煦来找您嘞!”
屋内的谢音挽正披着衣服沉思,她还在为种种思虑烦忧,忽听得付见煦深夜到访,不由得微微一怔。付见煦?她这么晚来所为何事?
莫非……
她心里又是好一阵猜测,但略一沉吟,还是温声应道:“请进。”
付春好推开门,侧身让付见煦进去,自己则体贴地掩上门离开。付见煦迈进屋内,顿时被一股暖意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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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让我们来猜猜付见煦回去后会不会被小雨肝爆[可怜][可怜][可怜]
第76章
正月里,京城。
宫灯未熄,檐下的积雪映着惨淡的天光。虽是新岁,皇城中张灯结彩,喜庆万分,三皇子府上反笼着一层无形的压抑。
三皇子姬弘川负手立在窗前,目光掠过枯枝,不知望向何处。空气中弥漫着伤药特有的苦味,混杂着炭火暖意。
内室帘幔低垂,御医刚将二皇子姬弘庄胸前最后一道绷带裹妥。自年三十那夜被寻回,这人已是几度生死,幸得二皇子命大,活了下来,否则得了此等差事的他,哪里还会有命在。
太医拭了汗,趋步至外间,躬身低语:“三殿下,二皇子高热已退,脉象渐稳……真是万幸。”
姬弘川缓缓转身,眼风扫过,不见喜怒,“有劳。”
手下人会意,即刻奉上赏银。
“皇兄何时能醒?”他声线平稳,目光钉在榻上那人身上。
御医喉头一滚,尚未思索出如何答言,便听得帐中传来一声沙哑的咳喘。
姬弘川即刻拂开纱幔,疾步近前,俯身唤道:“皇兄?”
姬弘庄眼睫颤动,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尽是茫然与虚乏。他唇齿微张,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只溢出破碎的气音。
姬弘川眉峰一蹙,侧首斥道:“愣着做什么?取温水来!”
侍女连忙捧来温盏,小心以银匙喂下几口。清水润过,姬弘庄气息稍平,却仍说不出整话,只怔怔望着眼前之人的锦袍玉带。
姬弘川倾身更低,声音压得极沉,“皇兄,兵符现在何处?告诉我,我定为你报这两回的暗害之仇。”
见对方瞳孔骤缩、面露惊疑却仍无应答,他话锋一转,声腔中陡然添了哽咽:“自年前你遇袭失踪,几个月以来,我没有一夜安枕……我早疑是姬华祯所为。手下人拼死寻到线索,却因无兵符调不动禁军,延误了时机……若我能早到半步,皇兄又何至于此……”
言至动情处,他眼角竟逼出几分湿意,语声愈悲:“皇兄,我怎忍见你受这般苦楚……”
就在这时,姬弘庄的手指忽地一动,艰难抬起,在空中微微发颤。
“纸笔!”姬弘川立时喝道。
侍从迅捷铺纸研墨。众目睽睽之下,那只缠着白帛的手颤巍巍握管,在纸上划出数道歪斜字迹——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
姬弘川盯着那行字,眼底骤寒,方才那点悲切顷刻散尽。他缓缓直起身,片刻沉默后,唇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语气却温和如初:“皇兄莫急,您重伤未愈,还需静养。我是弘川,您的三皇弟。此处是京城皇宫,您已平安归来。”
……
郝家村的冬日,天黑的早。还不到酉时,日头就已西沉,只余下一点灰白的天光。
郝红快步进了院子,呵出的白气瞬间融进冷冽的空气里。她怀里紧紧揣着个油纸包,像是护着什么宝贝似的,脸颊被寒风吹得通红,眉眼间却带着藏不住的喜气。
灶房里暖融融的,土灶里烧着柴火,大铁锅里正咕嘟咕嘟地炖着一锅白菜粉条,边上贴着一圈糙面饼子,热气混着粮食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小屋。
周梅正弯腰看着火,听见动静回过头,见是女儿,脸上立刻带了笑:“今儿咋回来这么早?冻坏了吧,快烤烤火。”
郝红凑到灶边,一边搓着手一边笑眯眯地掏出怀里的油纸包。层层打开,一股浓郁的卤肉香立刻飘了出来。
“娘,快尝尝!”她拿起筷子就夹起一大块,不由分说地递到周梅嘴边,“东家新卤的,香得很,别处可没这个味儿!”
周梅被塞了个措手不及,只好张口接了。这肉炖得极烂,咸香中带着一丝微甜。她细细嚼了咽下去,才嗔怪道:“这般好的东西,给我糟蹋了?留着你自己吃多好。”
“我在店里吃过了,”郝红执意又夹了一块过去,“东家心善,让我们都带些回来。您也尝尝鲜。”
周梅这才细细品着味,眼角笑出了褶子:“这东家倒是厚道……今日下工咋这样早?”
“东家家里有点事,店里关门早些,就放我们早回了。”郝红说着,帮母亲把炖好的菜盛进粗陶碗里。
周梅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点点头:“这活儿计找得好,活不重,东家也和气,比先前强。”
“可不是么,”郝红应着,语气里带着感激,“多亏了大丫总惦记着我,有好路数先紧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