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然而昨夜那个醉鬼被“惩罚”的真相,只有她自己知道。
  昨夜。
  某个醉鬼被惩罚了许久,久到受不住,嘤嘤呜呜地求饶。
  当然,醉鬼罪大恶极,当然不能被轻易放过,纪无情判官小雨依旧铁面无私地执行着对坏蛋的惩罚。
  坏蛋恼羞成怒,挣扎不得,反胆大包天地将判官的唇咬伤了。
  这“以下犯上”的行径自然招致更严厉的“惩戒”。可谁曾想,被惩戒着的醉鬼竟压在纪小雨身上沉沉睡去。
  纪小雨望着房梁,感受着身上人均匀的呼吸,只得轻叹一声。她小心翼翼地将付见煦挪开,替她褪去衣衫,把人妥帖地塞进被窝。稍作迟疑后,自己也解了衣裳躺下。
  想到幼时见过的场面,她又在身上几处显眼位置掐出红痕。做完这些,才心满意足地贴向那个温暖的身躯。
  当肌肤相贴的瞬间,纪小雨喉间溢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她吹灭油灯,将身体又往对方怀里缩了缩,胳膊也霸道地圈住对方的腰身,像只找到归宿的猫儿。
  黑暗中,她面无表情,盯了付见煦许久,细细端详着,像是要把这个人的长相刻进灵魂里,良久后,她轻轻抚摸着这张被她放入心中的白嫩脸颊,低声呢喃,“不管你是谁,从哪儿来……但现在你是我的了……”
  ……
  而被纪小雨惦记着的付见煦,这一日过得着实煎熬。
  她心不在焉地坐在后院的小板凳上,指尖机械地摘着菜叶,思绪却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越是记不清,心里越是七上八下,既怕自己做了什么荒唐事,又庆幸记忆模糊不清,若真记得清清楚楚,她怕是真的会羞愤欲死到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重新投胎的!!
  “阿煦妹子,你这摘了半天,菜盆里怎么还是这么点儿?”周大丫风风火火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矮凳上,“你这手里动作不行啊!莫不是昨夜累着了?”
  付见煦闻言手上一抖,刚摘好的菜叶又掉回盆里。她只觉脸颊发烫,连耳根都烧了起来,“大丫姐说、说什么呢!”
  她慌忙起身,差点带翻凳子,“我、我去看看腌猪杂……”
  话音未落,人已经逃也似地钻进了后厨。留下周大丫一脸茫然地挠挠头,“这妹子今儿个是咋了?”
  ……
  曲涞县,谢家老宅。
  时值隆冬,老宅内暖阁炭火烧得正旺。谢家老东家谢雍端坐在主位上,银发梳得一丝不苟,虽已年过六旬,那双锐利的眼睛却不见半分浑浊。
  “姥姥,您可要好好尝尝这火锅。”谢音挽一袭绛紫色锦袍,亲自为老东家调着蘸料,“这是孙儿新得的方子,连京城都未必能吃到这般口味。”
  丫鬟们鱼贯而入,将片得极薄的牛羊肉、鲜嫩的时蔬一一呈上。铜锅里的高汤翻滚着,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谢雍夹起一片烫得恰到好处的羊肉,蘸了特制的酱料送入口中。鲜香麻辣的滋味在舌尖绽开,老东家眼睛一亮,“确实新奇。这汤底用料讲究,辣而不燥,鲜而不腻。有此等菜色,你月满楼的生意怕是要更上一层楼了。”
  “还是姥姥教导有方。”谢音挽浅笑着为老东家斟了杯温好的黄酒,“孙儿不过是依着您平日的教诲,在吃食上下些功夫罢了。”
  谢雍眼角笑纹舒展,接过酒杯时指尖在大孙女手背上轻轻一点,“你这张嘴啊,如今是越发甜了。”
  “姐,这个真好吃!”谢音韶从碗里抬起头,嘴角还沾着酱料,一双杏眼亮晶晶的,“你再多琢磨些新菜式!”
  “没规矩。”谢雍作势要敲她额头,却到底没舍得下手,只用帕子擦了擦小孙女油汪汪的嘴角,“十五岁的大姑娘了,吃饭还像只馋猫。”
  谢音挽望着小妹鼓起的腮帮,眼底泛起温柔。离家数月,除了姥姥,她最念的就是这个天真烂漫的幺妹,“小妹性子单纯。”她说着又给谢音璟夹了片嫩羊肉。
  “你像她这么大时,城南的账目*都能理得清清楚楚了。”谢雍摇头叹息,却见小孙女已经又埋头吃起来。
  “我才不要管铺子呢!”谢音韶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含糊不清地说,“姐姐管得那么好,我只要读书吃好吃的就行啦!”
  暖阁里顿时响起一阵笑声。谢雍笑得眼角泛起泪花,谢音挽掩唇轻笑,只有谢音易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发颤,盯着火锅升腾的热气,眼神阴郁得能滴出水来。
  席间气氛融洽,谢音挽正要再说什么,却见老东家忽然将目光转向一旁,“阿易,听说最近福临门的生意很不成样子?”
  坐在下首的谢音易闻言脸色骤变,来不及遮掩眉间的郁气,猛地站了起来,“姥姥容禀,我们已经有了新的经营方略,明年、明年一定能让营业额翻上一番!”
  “哦?”老东家慢条斯理地抿了口酒,“说来听听。”
  谢音易额上沁出细汗,正要开口,却听谢音挽轻笑一声,“二弟所谓的方略,孙儿倒是略有耳闻。”
  她优雅地替老夫人布着菜,“只是这扰人生意、强抢配方的路数,未免有些……上不得台面。”
  “你!”谢音易怒目而视,“大姐如何得知这些?”
  谢音挽不慌不忙地放下筷子,身后候着的竹叶适时递上一方丝帕,她接过拭了拭嘴角,“自然是有人求到我这儿来了。”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铜锅中翻滚的汤底,“这火锅的方子,便是这么来的。”
  厅堂内,沉重的檀木桌发出一声闷响。谢雍手中的白玉酒杯重重落下,杯中酒液晃出几滴,在桌面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谢音易起身撩袍子,膝盖磕在地砖上,躬着的身子又压低了几分,“姥姥明鉴!孙儿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做这等事啊!定是底下人背着孙儿干的!”
  “既然管不住人,”谢雍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拭沾了酒的指尖,“那就换批懂规矩的。”
  “是……”谢音易的应答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垂下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些好不容易安插进去的心腹,就这么被换了下来!
  饭后,待众人退下,暖阁里只剩祖孙二人。谢音挽乖顺地挨着老夫人坐下,双手轻轻挽住老人家的臂膀。
  “还知道回来?”谢雍佯怒地点了点孙女的额头,“若不是我派人去请,怕是还在外头野着呢。”
  “姥姥~”谢音挽难得露出憨态,将脸贴在老夫人肩头,“孙儿这不是想做出些成绩,好给您长脸嘛。”
  谢雍哼了一声,“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不就是前些日子提了婚事,跟我置气到现在。”
  “孙儿真的不想嫁人……”谢音挽声音闷闷的。
  “由着你胡闹了这些年,如今都二十二了。”老夫人叹了口气,她压低声音,“今上念着当年从龙之功,谢家才能有今日的荣光。可树大招风啊……”她抬眼望着噼啪作响的炭火,“几位皇子都已长成,这心思……”
  “那便让她们惦记着,我成婚了,那便不是要轮到小妹么?”谢音挽起身,定定看着谢雍。
  “就你会贫嘴!”谢雍失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却在触及那倔强的眼神时,笑意渐渐淡去,“阿挽啊,你二弟膝下都有两个孩子了,你叫我怎么放心?”
  “这不是正好?谢家香火有弟弟延续……”谢音挽满不在意地说道。
  “糊涂!”谢雍突然拔高了声音,又强压着怒气道,“你们姐妹三人,就数你最像我。你二弟如今行事越发荒唐,哪里担得起家业?”
  她摩挲着孙女的手背,声音低了下来,“姥姥这把年纪了,身子也一日差似一日,就盼着你能安定下来啊……”
  “姥姥,孙儿明白您的苦心。”谢音挽反握住她的手,垂下眼眸,“您再给孙儿一些时间,可好?”
  ……
  暮色沉沉,烛影摇曳。
  “见煦姐姐,求你,别这样……”纪小雨环抱着双臂,红着脸,怯怯地抬眼看她。
  付见煦低笑着将她困在床榻之间,“小雨,你今日是绝对逃不掉的……”
  “姐姐……”小姑娘眼中泛起水光,纤细的手指无措地揪着衣角,“轻些可好”
  付见煦指尖拂过她微颤的肩头,“我们小雨乖乖的,我自然会轻轻的。”说罢,俯身在她颈间落下一吻。
  “嗯……姐姐……”纪小雨仿佛受不住这般亲昵,身子微微扭动,轻声求饶。
  “不听话?”付见煦佯装不悦地直起身,“看来要好好惩罚才行。”
  “惩……罚?”小姑娘睁着迷蒙的泪眼,天真中带着几分惑人的媚意。
  付见煦的神色狰狞起来,她张牙舞爪地对着面前无助的小姑娘伸出恶魔之爪,“不听话的妹妹就是要好好被惩罚啊……”
  ……
  付见煦猛地打了个寒颤,使劲摇了摇头,仿佛这样就能驱散那些荒唐的幻想。她越是记不清昨夜的细节,脑海里就越发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各种不堪的画面,甚至想象出自己禽兽不如的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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