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纪小雨依言端着碗出门了。
  付见煦往纪小雨碗里面码上白花花的鱼片,将装得满满当当的两个陶碗和一个陶盘摆上桌,端坐着等纪小雨回来。
  付见煦早被这香味勾出了馋虫,她杏眼圆睁,眼巴巴瞧着门外,像个等主人回家的小狗。
  “回来啦?开饭吧!”纪小雨的身影一出现在视线里,她立刻兴奋开口。
  ……
  “娘,我回来了,家里做什么好吃的哩?咋这香?”付知晓刚跨进院门就猛吸鼻子,身后的背篓都来不及卸,一股霸道的香味诱着她往灶房窜。
  大壮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走进来。
  灶台上摆着着一个盘子一个碗,盘里装着三个饼,碗里雪白的鱼片嫩得能瞧见纹路,酸菜特有的醇香混着茱萸的辛味,把整个堂屋都腌入味了。付春好正炒着白菜呢,一错眼就见付知晓爪子已经往碗里伸。
  “饿死鬼托生的?”付春好一巴掌拍上她的手背,“洗手去,菜马上就好了。”
  “嗯!娘!好、好吃!”饭菜一上桌付知晓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了口鱼肉,酸辣可口,她们这边靠江,人们吃的清单较多,她哪里吃过这样的做法,当即眼睛一亮,又往嘴里送了口,“娘,你手艺什么时候这样好了!”
  “小雨送来的,说是阿煦做的酸、酸菜鱼。”付春好也扒了口鱼,眼睛无意识瞪大了,咋这香!
  而后迅速往嘴里送着鱼肉,一口酸菜配一口饭,等回过神竟下去了两碗米饭。
  大壮同样吃得头也不抬。
  不一会儿,一大碗酸菜鱼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付知晓显然是没吃饱,眼神幽怨地看着她娘,好像在说:娘你还说我呢,你自己吃得比谁都欢。
  付春好转头就当没看到,讪讪笑道,“哈哈哈,没想到酸菜做鱼这样好吃哩,今年收成后不得多腌些!”
  吃完晚饭,天色已然幽暗,村里也逐渐沉寂下来,只听见零星几声犬吠。
  付见煦与纪小雨这边自然是吃得饱饱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付见煦瞧着吃饱饭的纪小雨脸色都好了许多,不复以往的灰败。尤其是小姑娘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光亮。她相信这样下去,最多再过三个月,这小姑娘的身子就能彻底养回来。
  在脑子里幻想了一下纪小雨长开了后摇曳生姿的模样,付见煦痴痴笑了几声,吾家有妹初长成,她与荣有焉!
  “见煦姐姐,水烧好了,你去洗洗吧。”纪小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付见煦忙应声,收了脸上的痴笑,转而又心疼起来,“你明天别烧水了,柴火省着点用。”
  她有些洁癖,昨儿个出了一身汗,就算浑身酸痛也拖着身子去简单擦洗了一番,今日回家见院子里堆着新拾来的柴火,才知晓她每天洗澡是件奢侈是事情,她原本打算今日忍着,以后隔两天洗一次,然而没想到纪小雨主动帮她烧好了水。
  明天她下工回来,去山上帮她拾柴火吧,她下定决心,捡好干净换洗衣物向厨房走去。
  “见煦姐姐,你把脏衣服递给我,我一道去河边洗了吧。”
  付见煦刚脱干净,就听到门外纪小雨的声音,她老脸一红,“我、我洗完自己洗!”
  怎么好意思让小姑娘给自己洗衣服呢!
  想到洗衣服,她再次怀念起现代来,唉,她的洗衣机啊……
  牢骚归牢骚,手中动作却未耽误,她看灶里还温有热水,等下小姑娘应该也要洗漱,她匆匆将自己洗刷干净。
  将盆搬到外头就着洗澡水搓洗衣物,她边搓边冲里面喊,“小雨,我好了,你去洗漱吧。”
  纪小雨走出来,只默默瞧了她会儿,并不动作,她被看得脸上直烧,“咋啦?”
  瞅她做什么?
  “……见煦姐姐,咱家只有一个盆。”纪小雨出声。
  付见煦:“……”
  ……
  纪小雨洗漱完后,就见付见煦又在床上把自己包成一个蚕蛹,只余几根发丝残留在外头。
  她嘴角微微勾起,心中莫名好笑,这女人怎么失忆后,脸皮如此薄?
  薄脸皮的付见煦人虽然窝在被子里,耳朵却还是竖着的,纪小雨一进门她便听见了她的脚步声。
  她注意着外头的动静,直到纪小雨将油灯吹灭轻手轻脚上床,她才舍得掀开被子冒出脑袋。
  怎么回事!桌上那么大个东西看不到是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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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你、你把油灯再点上呗。”付见煦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纪小雨虽然困惑,但也依言照做。
  “桌、桌子上的东西,是送、送给你的。”还没说完,付见煦又将自己蒙回被子里了。
  桌子上的东西?纪小雨将目光转了过去——
  一根……糖葫芦?
  给、给她的?
  为什么?
  “你晚上不要吃,会牙疼。”被子里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声音顿了顿,又响起,“要是实在馋了,就吃一点点吧。”
  “吃些甜的,心情会好些,以后不要哭了。”
  她买这个,是因为她昨日夜里吃饭的时候哭了?
  为了哄她?
  纪小雨盯着那根糖葫芦,红艳艳的山楂裹着晶亮的糖衣,在油灯下泛着琥珀色的光。她愣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
  这是给她的?
  她几乎不记得上一次有人收到礼物是什么时候了。
  小时候被父亲打骂后缩在柴房,隔壁阿婆会偶尔偷偷塞给她半块麦芽糖;后来被付见煦关在柴房挨饿,也只有春好婶可怜她塞几口饼子给她……
  而现在,这个曾经一个不高兴就打她出气的女人,居然会因为她哭,就去买糖葫芦?
  “你……”纪小雨嗓子发紧,想去拿放在桌上的糖葫芦,手指碰到竹签时却像被烫到一样缩了缩,“为什么?”
  被子里拱了拱,付见煦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就、就是昨天,看你哭得可怜……”顿了顿,又小声补充,“而且……我、我好像以前对你不好。”
  “好像”?
  纪小雨指尖一颤,她突然很想笑。
  “见煦姐姐。”她慢慢开口,声音轻得像在试探,“你知道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吗?”
  被窝里突然安静了。
  天杀的原主!你给这孩子都害成啥样了!付见煦在被窝里阴暗爬行骂骂咧咧。
  这一切还要她这个无辜路人承担!
  过了很久,付见煦才窸窸窣窣地探出半个脑袋,头发乱蓬蓬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她盯着纪小雨,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我……我不记得了,但你别哭,我有些心疼。”她最终只低声道,“你信我,我以后不会再那样对你,要是我没做到,就让我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付见煦竖起三根手指,作起誓状,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纪小雨呼吸一滞。
  她死死攥着那根糖葫芦,糖壳被她捏碎了一角,黏黏的糖渍沾在指尖,有些不适。
  但她无暇顾忌这点不适。
  多可笑啊。
  曾经把她打得她站不起来的人,现在却因为她的眼泪而心疼?
  她应该把糖葫芦摔在地上,应该冷笑,应该质问付见煦是不是又在耍什么新花样……
  可最终,她只是低下头,剥开糖衣,极轻、极快地咬了一小口。
  ……好甜。
  是她从未尝过的甜……
  甜得她眼眶发酸。
  “……谢谢。”她哑着嗓子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付见煦却没有错过这声细若蚊呐的道谢,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奖赏,整个人都从被窝里钻出来,杏眼圆睁眼巴巴地看着她:“好吃吗?我挑了很久!那个卖糖葫芦的老伯说,这个最甜——”
  她话没说完,纪小雨突然转身吹灭了油灯。
  黑暗中,付见煦听到她翻身上床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像是刻意离她很远。
  “……睡吧。”纪小雨背对着她,声音平静,“明天糖化了就不知道好不好吃了。”
  付见煦“哦”了一声,乖乖躺下,以为纪小雨嫌弃她,偷偷往外让了让,给纪小雨留出更大空间。
  她爱吃就好,不枉她斥六文钱巨资全款拿下那个糖葫芦。
  六文钱啊……付见煦在黑暗中眨了眨眼。这可是原主全部的家当,够买两条小鱼了。古代糖价贵得离谱,以后得想法子赚钱才能给纪小雨买更多糖吃。
  想到这儿,她又在心里把原主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个废物!活这么大岁数,攒的钱就够买根糖葫芦?怎么没把自己饿死算了?
  骂着骂着,她忽然平静下来。这样也好。这六文钱,就当是替那个“付见煦”赎罪的第一笔债吧。
  虽然一根糖葫芦抵不了纪小雨受过的万分之一苦……
  但没关系,小雨。那个伤害你的“付见煦”已经死了。从今往后,你的日子会像这糖葫芦一样,越来越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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